月生等人,目瞪口呆。
突如其来的,许凌竟是后发制人,他肥胖的身子是那般的灵活,蓦然一闪,就在几人还未能反应过来的刹那,就在几人被剑光吸去心神的须弥之间,他的身子,在翎鳯的面前乍然惊现,抢先一把抓住了翎鳯的手腕。
翎鳯心中一凛,眼中同时有红光闪过,怒喝道:“让开。”
许凌微微一笑,淡淡道:“阁下何必为这等人大动肝火,岂不是自降身份?”
翎鳯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深深地看着面前的许凌,半响,他轻哼了一声,挣开许凌的手,收起长剑,怒视着那惊愕的魁梧大汉,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那魁梧大汉呆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身子隐隐有些颤抖,惊呼道:“你敢杀我,你竟然真的想要杀我!”
此刻在他的眼中,一袭白衣的翎鳯犹如恶鬼一般,刚才那决然劈下的长剑,那一刻他感觉死亡是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一般,以至于他背后冷汗淋漓,浑身上下刺骨的寒冷。
许凌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祸从口出啊,本掌柜救了你,你可有什么报答?”
魁梧大汉看了他一眼,心下虽是有些恐惧,但终究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嘴硬道:“你们最好放我走,我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跟你们计较,不然你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许凌诧异的“哦”了一声,他伸手一抓,抓起魁梧大汉的衣领,竟是将他一把拎了起来,看了几眼,叹道:“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真恨不得一掌毙了你。”
魁梧大汉本就受了伤,全身乏力,但也不知为何,此刻他在许凌的掌下,无论怎么用力,可竟是丝毫动不了,他的心中咯噔一沉,只觉得许凌笑的是那般诡异,战战兢兢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凌笑了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放心吧,现在我还不会伤了你!”
他这般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口风一改,揄扬顿挫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嘴太脏了,什么污言秽语都能说得出,我来帮你清洗清洗吧。”
魁梧大汉怔了一下,却见许凌的左掌忽然向着他挥了过来,劲风先至,他来不及躲闪,“啪”的一声闷响,接着眼前一黑,竟是不堪的直接晕了过去。
许凌皱了皱眉,左掌手指微微一捻,随即嘀咕了一句:“这人的脸怎的那么油。”他一边说着,一边厌恶似的在魁梧大汉身上擦了擦。
众人为之愕然,翎鳯看了他一眼,哼道:“阁下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打着哑谜,从中作梗,现在总该可以说说这孽障究竟有何用了吧!”
许凌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众人一眼,回道:“此刻人多眼杂,一起去云阳楼中再议吧,那时你们便知道了。”
月生四人应了一声,齐声道:“全凭师兄做主。”
许凌又看了眼紫家父女,道:“你们也一起来吧。”
紫岳点了点头,当下许凌手中提着魁梧大汉,先行迈步,月生几人紧随其后,紫烟扶着紫岳,她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翎鳯,讶道:“恩公,你不去吗?”
翎鳯怔了一下,却是还未能习惯“恩公”两字,他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我,我会跟上的。”
紫烟依言,扶着紫岳跟了上去,翎鳯稍稍犹豫了一下,终是心中好奇,索性当下无事,便也跟在了最后头。
这一路上,几人引来诸多路人围观,原因不外是颜雨蝶绝美的相貌,月生几人超凡脱俗的气质,许凌掌柜在城内的名气,以及他手上提着昏迷的魁梧大汉。
从周围议论纷纷的路人口中,月生几人得知这大汉名为胡三,乃是钧天城的一大恶霸,平日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恶迹斑斑。当下见这胡三被许凌掌柜给擒获了,诸多百姓不禁大叫着好,一路上更是时而能听到一些掌声。
至于紫岳认识他的人倒也不少,见他跟几人走在一起,百姓们的眼神较为古怪,有不屑,有疑惑,相互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
紫岳兴许还是有些不适应,他羞愧地低下了头,许凌发现了这个情况,他皱眉一想,倒也不去多加理会。
光以月生几人的脚程来说,本该是快的,只是路上时而会有人跟许凌打上几个招呼,许凌也会笑脸相迎,稍谈几句,不外是“来云阳楼坐坐,吃个一桌好菜”之类的,他这云阳楼掌柜,在钧天城倒是混的风生水起,八面玲珑。
且紫岳身上带伤,咬着牙在紫烟的搀扶之下,倒也勉强能跟得上几人。
众人就这般一路多磨,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云阳楼内。一路上许凌提着胡三,行了数里的路程,竟然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光是这份修为,就令翎鳯暗暗心惊。
云阳楼内,眼尖手快的店小二一眼就看到了几人,热情的招呼了两声,此刻已是过了正午时分,除了寥寥几个喝茶的,倒也冷清了许多。
见到店小二,赤霄的苦笑了一声,先前准备的那份书信,此刻也是派不上用场了。
许凌向着店小二吩咐了几声,先行安排着紫岳安顿了下来,至于紫烟倒也是会些察言观色,她见几人似有要事相商,且自己与他们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便毛遂自荐地留下来照看紫岳的伤势了,对此许凌也是答应了去。
紫岳父女又一番郑重其事的千恩万谢,这下倒是弄得许凌有些尴尬了起来,待得好不容易安排妥当了两人,已是过了一盏茶功夫了。
许凌招呼了一声,带着众人向那三楼厢房内走去,翎鳯是第一次来此,也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颜雨蝶看了看翎鳯,忽然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等热心肠的人。”
先前在楼下之时,翎鳯又一次提出要为紫岳二人还债的事,不过紫岳的确是变了,想也没想便婉拒掉了,此刻颜雨蝶口中指的便是这件事。
她的眼中,颇为另眼相看的感觉,翎鳯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她,看向许凌道:“现在四周也无外人,阁下可以说说这胡三究竟有何用处了吧。”
月生几人心头一动,纷纷好奇地看向许凌。许凌自然不是什么信口开河之人,他点了点头,先喝了两口茶,却是有些口干舌燥了,片刻后,他神色一肃,向着几人沉声道:“诸位应该都知道,最近钧天城中妖人一事吧。”
月生四人点了点头,翎鳯接过了话来,冷声道:“没错,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许凌看了他一眼,忽然向着胡三一指,意味高深道:“阁下觉得,像胡三这等人该如何处置?”
翎鳯皱了皱眉,直言道:“杀。”
月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人的心可真狠,说杀就杀。若是让他来处置,他决然不会如此轻易的便痛下杀手,毕竟人命关天,不能如草芥一般对待。
许凌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叹道:“可是你杀的了一人,能杀的了所有人吗?这钧天城中,像胡三这等人数之不尽,且还有更恶者,如此算来,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少这等人?”
翎鳯默然,但不过片刻,他眼中寒光一闪,又道:“人力终有穷尽时,但只要让我见到了,我便杀,我杀的心安理得,我杀的问心无愧。”
许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阁下倒是意志坚定,在下佩服。”他顿了顿,嘴角忽有诡异笑容,缓缓道:“那若是依阁下看来,如果有人专门杀这等人,为钧天城除害,你又会作何感想?”
翎鳯笑了一声,正色道:“那我定然要与他好好结识一番。”
许凌怪异地“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便由我告诉你吧,钧天城内就有这样的人,且每日都会出现,杀上那么几人。”
众人齐齐一怔,相视看了几眼,隐隐觉得已经猜到了许凌的话中之音,但心下仍旧有些不明白,又被心中那模模糊糊的事实惊的有些不敢置信。
翎鳯一怔,忍不住问道:“还请阁下明言。”
许凌的眼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一眼,道:“其实不说你们也明白的,最近将钧天城闹的满城风雨,那挖心的妖人,便是你们要找的人。”
月生四人身子一震,面面相觑,心中已是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许凌看着几人的震惊模样,停了片刻,却又是淡淡道:“我在钧天城内查访了好几日,却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至今死亡的一百零八人,无一例外的,在城内皆是可憎可恶之人,百姓人人深恶痛绝,现如今,却有人将他们挖心除去,他也正是我们口中的妖人,令百姓人人惶恐变色的妖怪。”
许凌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其中似有自嘲,他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隐约叹了口气。
月生脑海中嗡的一响,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怔了许久,却是依旧未能消化掉心中的震惊,在他的观念中,这挖心的妖人定然是伤天害理,心狠手辣之辈。只是他所做的事,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以莫名难辨的手法替钧天城除去了一害。
如此一来,究竟又该如何分辨他所做是对,还是错呢?
月生的眼中,顿时泛起了深深的迷惑。
于此同时,颜雨蝶几人的心神,也陷入了这苦苦的思索之中。
翎鳯看着几人惊骇的神色,脸上却突然闪过一抹冷笑,口中连着大赞了三个字:“好,好,好!”
他抚掌大笑:“真没想到钧天城内有这等真性情之人,若能有缘见到,我定要与他结识。”
月生几人的神色木然,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话可说,皆是沉默了下来。
他们的心中,有着挣扎,对那长辈打小传授的,谨记在心地、正道理念地挣扎。
月生看了眼胡三,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同时,他仿佛觉得,在深心处,隐隐有什么东西,一种莫名的恐怖力量,一次次撞击着他自小开始就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
那个地方,开始有了颤抖,有了动摇。
正与恶的交界处,如何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