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轻轻摇晃,在这等恐怖的隐秘之下,似也在恐惧着。
淡淡的火光,不再温暖,屋内有丝丝缕缕的寒意开始弥漫。
孙老板一个激灵,不禁打了个寒颤。
许凌看了虎子半响,见他怪异的样子,但又不愿说,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当下也不多问。他看向孙老板道:“酒家,你还知道些什么详细的事,快请细细说来。”
孙老板明显有些为难,但几人盛情难却,他顿了一顿,又道:“也就从那以后,西村人口因此稀少,这几十年过去了,繁衍生息,但还是只有百数人口。且因为瘟疫一事,其他地方的人对西村中人也是不待见的很,基本不愿和他们有所往来,生怕招了什么晦气。”
听到这里,虎子又一次冷笑了起来,其中充满着快意,以及嘲讽。
孙老板心中不解,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故而西村中人,往日里也不愿出门,闭门锁户,对外人颇有敌意,这西村与钧天城虽是只有十里之遥,但两者如隔天涯,相互间谁也不愿踏入对方的地方。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这件隐秘之事也淡化了许多,情况也因此有所好转,西村中年轻一辈也会有人去钧天城内,做些生意,但那些老辈之人,却是不愿出去的。”
众人这才明白了,那胡三对几十年前的往事,即便有所听闻,但自然也不会多加在意的,他对钧天城向往,便去了那里,但也许是因为他出生西村,被一些通晓往事的人不待见,冷眼相对,多番刺激之下,这才做了一大恶霸吧。
众人默然,心中很不是滋味,几十年前西村之中,那一年定然是尸横遍野,哀声连天,无数人因此而横死,在瘟疫之下,人命贱如草芥,一文不值,可悲可叹。
但好在如今总算是有些香火保存了下来,这才没有导致整个村因此而覆灭,成为历史上一笔浓重的血红记载。
天道无情,天下百姓恒河沙数,这将近千条性命与整个天下相比起来,不过是犹如沧海一栗罢了,想来即便是上天看到了,它也不会在意吧。
孙老板一边说着,似乎看到了那惨象一般,脸色黯然,叹息道:“听说那一年,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死尸,天穹上乌云压顶,阴雨连绵,村子周遭都弥漫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烧之不尽,远远十数里就能闻到那股味道,令人闻之作呕,头晕眼花。”
随着孙老板的细细道来,众人不禁有些伤感,但这时虎子却是畅快的大笑了起来,如心中积累的无穷无尽的怨气一瞬间释放出来了一般,无所顾忌道:“死得好啊,虚伪之人就是该死啊,即便全死光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能让我感到爽快,哈哈……”
月生几人脸色一变,脸上有怒容闪过,怒视着虎子。即便是翎鳯这等杀气浓重之人,也不禁为之气结,大怒道:“阁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亏你还能这般大笑,莫不是没有人性不成,腹中装的都是些狼心狗肺吗?”
虎子笑声一止,面纱之下,有两道冷光向着翎鳯看去,想来此刻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阴沉的吧。翎鳯也不害怕,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去,眼角肌肉轻轻抽搐,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虎子沉默了半响,忽然怒极反笑,嗤笑道:“你一个小辈能知道些什么,无知小儿,看你这年龄,恐怕几十年前你娘都还没遇上你爹呢,不过是听闻一些传说罢了,就敢来说三道四,自以为是,大义凛然的打抱不平,愚昧不堪,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啊!”
这恶言恶语之锋利,之冷冽,令人动容。似是被激到了,又或是触犯到了什么禁忌,翎鳯勃然大怒,再也忍受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嗖的站了起来,右手伸向腰间长剑,看这样子,似要大打出手一番。
虎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全然没有惧怕之意,只有面纱之下,他的脸色更加冷了那么几分。
眼看着冲突越来越烈,感受着两人之间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意,许凌的脸色平静,无喜无忧,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看了翎鳯一眼,忽然暴喝一声,当头棒喝道:“够了!”
这声音之中,已是用上了一丝灵气,犹如雷鸣一般传入翎鳯的耳中,直让他的脑海内嗡嗡作响,翎鳯的心中一惊,动作一顿,嘴角肌肉抽搐不停,温怒道:“你是何意。”
许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真是无知小儿,你若是不想找死,那便乖乖坐回去。”
月生几人愕然,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未曾见过许凌如此暴怒的模样,威严尽显,双目炯炯有神,身上似有什么隐藏的猛兽正在缓缓苏醒,向着翎鳯压去,他们这一下看去,也不免有些害怕了起来。
而虎子也感觉到了什么,轻“咦”了一声,目光看向许凌,面纱之下的脸庞逐渐凝重。
翎鳯脸上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许凌轻笑了一声,念道:“我说什么?”他的威势渐渐收敛,脸色平缓了许多,嘴角一撇,不屑道:“我看你气血虽是浑厚,但还有些虚浮、不稳,只怕才步入天人合一不久吧,凭你这点功夫,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说着,他看了一眼虎子,目光微眯,精光闪动,沉声道:“但若是想和他一较高下,无疑自寻死路。”
月生几人心头一跳,看着翎鳯,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与他们同龄的翎鳯,竟是身怀天人合一的道行,亏得他们几人还在纳灵入体苦苦挣扎。
但饶是如此,他们却还被称为凌霄派内年轻一辈的精英弟子,平日里因此还颇为得意,只是当下与翎鳯比起来,却还是差了许多,念及此处,他们不禁为曾经的自傲有些无颜,还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翎鳯脸色先是一变,却是因为被说中了大概。随后又是暴怒,眼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小觑,他本就颇为自傲,如何能忍受这冷嘲热讽?只觉得颜面被扫,他的脸色都是有些狰狞了起来,怒而不语,右手缓缓地伸向腰间长剑,却是无视了许凌所言。
更何况此刻他满腔怒火,即便自知不是对手,但人性命可以不要,面子却万万不能丢的,无论如何也要一较长短之后再说。
许凌见翎鳯非但不听劝,反而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脸色也是难看了起来,怒道:“夜郎自大,既然你想要找死,那到时就莫要怪我不肯出手救你了。”
翎鳯厉啸一声,宣泄着满腔怒火,右手迅速抓住长剑。但正在这时,有一直白皙的芊芊玉手抢先他一步,抓住了他腰间的剑柄。
入手之时,没有往日里熟悉的冰冷感,是那般的柔滑,温暖。翎鳯怔了一下,向下看去,却见颜雨蝶拦住了他,他脸色一沉,道:“你想做什么。”
颜雨蝶摇了摇头,目中满是担忧之色,轻声道:“你何必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人而生气,值得吗?”
“值得吗?”翎鳯低声念了一句,他看着颜雨蝶,忽然有些恍惚。
在此刻被人连番嘲讽,被周围人漠视的境地下,只有这个女子一脸忧色。
即将被汹汹怒火吞噬的他,忽然天降大雨,是何等的美妙?
她是在担心我吗?翎鳯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激动,犹如汪洋一般浩瀚,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怒吼了起来。
那清澈如水的明眸,那容颜上微微带红的绝美脸庞,是那般的美丽,美丽地不敢让人直视。
翎鳯默默地低下了头去,心中无法抑制的怒意,被一股横空出世的强大力量,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的脸色逐渐平缓,右手缓缓地松开了颜雨蝶的手,半空中,他僵了一下,似在不舍。
那手间淡淡的温暖,就在片刻之前还让人为之沉迷的幽香,还未能彻底记住,但消散的是如此之快,他坐了下来,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沉默不语。
虎子轻哼了一声,似在嘲讽。翎鳯心中又是一怒,但他抬起来头却是迎到了颜雨蝶的目光,此刻这绝美的女子正深深地凝望着自己,那目光,如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心中。心头间咚的一声,空灵地响了起来,久久回荡着,怒意如潮般退去,他看了许久,许久,仿佛有些痴了。
虎子看了许凌一眼,深深道:“阁下可真是慧眼如炬呢,真是让人感到敬畏,可怕。”
许凌微微一笑,回应道:“阁下过誉了,你也不简单呐,但愿往后我们不要成为敌人的好,否则我会很头疼的。”
虎子的眼中似有一抹异光闪过,淡淡道:“但愿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至于将来如何,我想还是要看阁下如何抉择吧。”
许凌面上有诡异笑容,道:“该抉择的,是阁下才对吧,须知有时踏错一步,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虎子冷哼了一声,厉声道:“我的事,还不需阁下来管,更何况万劫不复又能如何,世上有很多东西远远要比这恐怖数倍。我也奉劝阁下一句话,少管些闲事,也能少些祸端,须知多事者往往短命啊。”
许凌干笑了两声,也不在此话题上多做深究,月生几人听得云里雾里,半知半解的。两人拐弯抹角的话着实高深,众人明明与他们相隔如此之近,但却觉得犹如一个身外人一般,走不进他们两人的圈子之中,好不难受。
至于那孙老板,更是一头雾水,目瞪口呆。
他虽是知道世外有修道者一流,但他也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天人合一,且他们的话太过奇怪,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先前眼看着翎鳯与虎子之间闹的不可开交,险些大打出手,他被吓了一大跳,提心吊胆的,在他眼中,这几位富贵人家吵架就如神仙打架一般,可望不可即。他生怕两人真打起来,波及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似是他心中默默期盼起了作用,两人虽是争锋相对,但好在没有在他的小酒肆内动起手来,免了一灾,他紧绷的心神不禁舒了口气,身上都是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