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酒肆之内,气氛沉重诡异。
屋外狂风呼啸不停,似在狞笑一般,整座酒肆在这天威之下,瑟瑟发抖。
孙老板连着喘了好几口气,他只觉得脑海有些不够用了,就在片刻前还谈笑风生,和和睦睦的几人,忽然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就更加迷糊了,有些分不清几人之间的关系,好生复杂。
且事情又发生的措手不及,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心道:这些富人家的子弟脾气真是多变,这生起气来真是可怕,压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这般想着,还有些头疼,却是不敢说出来的,此刻在他眼中,那神神秘秘的虎子就要和善多了,极好相处,也许是因为先前得了他不少好处,又或是刚才他未曾动手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总之在他看来,那年轻英俊的翎鳯,就要恶劣的多了,性子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他稍稍看了几眼,便急忙转开了目光,生怕翎鳯将怒火牵连到他身上来,以他这小小的酒肆老板,可万万受不起这“大礼”的。
他就这般失神地想着,许凌看了他一眼,忽的微笑道:“这位酒家,没吓到你吧。”
孙老板一怔,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年轻人吵架,这也都是正常事,无妨的。”
他口中如此说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很牵强。不知为何,孙老板心下没有发觉的,他每当面对着许凌的时候,都会表现出一幅谦虚的模样,也不是老板对客官的尊敬,反而就像小辈面对长辈时的礼貌,好生奇怪。
说来也是,许凌乃是修道者,自然不同于凡人,修道者往往皆能延缓衰老,长寿延年,故而相貌皆是较为年轻,从年龄上根本就无法看出些什么来。许凌的相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他实则已是接近百年高龄的老怪了,真要论起来,他都可以做孙老板的祖爷爷了。
也不知若是孙老板知道这一事实以后,会不会被惊地目瞪口呆。
此时此刻,从不久前讲故事的虎子,现在无意的又变成了孙老板。
许凌看了眼孙老板,忽然道:“这位酒家,你可知那不详物是什么?”
孙老板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乃是几十年的隐秘了,众说纷纭,有说是妖怪散播的瘟疫,有说是一团黑漆漆的巨大东西,总之这件事情只有那时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但他们谁也不愿说,皆是闭口不谈,若是有人问起,定然会招来冷眼的,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会自讨无趣了。”
月生众人一怔,隐隐觉得这不详物应该有什么大来头,才让西村中人如此避讳,又或者是有什么天大的难言之隐,这才使得他们不愿说罢了。
许凌沉吟了片刻,沉默不语。就在这时,虎子嗤笑了一声,低低自语道:“妖怪?”
这语气中怪异的很,似在自嘲一般。众人心头一动,向他看去,虎子也不理会几人,转动目光看向孙老板,阴阳怪气道:“这位酒家,还有一些你还未说出来吧。”
孙老板怔了一下,喃喃道:“什么?”
虎子轻笑了一声,半响,才幽幽道:“西村的诅咒。”
酒肆内,似有寒风吹过,孙老板呆了一下,接着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抖,双目圆睁,脸色大变,久久不能自语。
看到孙老板的这幅样子,虎子声音渐沉,阴冷道:“看来酒家也是听说过此事的,为何不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呢?”
众人看着孙老板奇怪的模样,好生不解,心中大为好奇,月生忍不住道:“酒家,是什么诅咒,你快说来听听。”
孙老板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他沉默着犹豫了许久,才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向着几人道:“既然我已经对你们说了那么多了,那么便把这件诅咒之事也一起说了吧。”
众人点头,收起心神竖着耳朵。孙老板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虎子,似想要看出些什么来,半响,他摇了摇头,道:“几十年前,那西村之中发生的瘟疫死了将近千人,最后瘟疫虽是被消除了,但村子遭逢这恐怖大劫,人心惶惶,而且死人太多,乃是一片不祥之地,于是剩下的一些人便想离开这西村,可是哪想到……”
说着,他顿了一顿,众人的心也跟着一跳。孙老板咽了咽喉咙,声音中有些发抖,艰难道:“哪想到那些离开西村之人,最后都死了,且听说死状恐怖,还被扔进了村子之内,以儆效尤。村中人大为恐慌,待得又死了十数人之后,他们才发现了这个奇异的定律,只要是出村之人,必死无疑,而呆在村内,就能安然无恙。”
众人为之愕然,一脸诧异之色,许凌道:“这世上还有这等怪诞诡异的奇事?”
孙老板点了点头,断定道:“这件事情本也是一件隐秘,可是却有有心人将它传了出来,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许凌看了眼前这个老实人一眼,苦笑了一声,道:“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酒家请继续说。”
孙老板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口茶了,呼吸沉重,似在做什么体力活一般。他的脸色微微发白,道:“从那之后,也就有诅咒的传闻传了开来,即是这个村子受天诅咒,才会发生了瘟疫,而瘟疫之后死的人,又都化为了冤魂厉鬼,世世代代缠着西村之人,人云亦云之下,而此事又甚为诡异,因此大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孙老板脸色越白,当他说到冤魂厉鬼的时候,更是惶恐地向着四周看了看。
烛火轻轻跳动,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阴森,孙老板看了几人一眼,道:“这西村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也就是因此,那里更加破败穷苦,也不会有人去他们村子,皆是和他们断绝了来往,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这里,孙老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段隐秘总算是彻底讲完了,他的背上有冷汗流出,凉飕飕的,如经历了一场生死一般,由此可见凡人对这种恐怖传闻的忌讳。
这一段传闻中藏着无数的隐秘,真可谓是千古奇闻,有很多的事情未能彻底明了,月生几人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眼前如被一层云霭遮挡住了一般,看的朦朦胧胧。
他们身为修道者,自然是不信什么鬼怪一说的,对诅咒更是唾之以鼻,平日里若是听到只会当成一个笑话。可看眼下孙老板严肃认真的模样,就知是做不了假的,且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玄机,鬼怪一说还真能站的住几分脚,就连他们也都有些半信半疑了,更何况是凡人呢?
许凌皱着眉心,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半响,他低低道:“不简单呐,不简单。”
虎子忽然笑了起来,讥讽道:“诅咒,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许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以阁下的见识看来,这件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虎子猛地喝了口酒,似在宣泄着什么莫名的情绪,淡淡道:“世人愚昧无知,听风是雨,诅咒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他们只是想要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臆想着这就是事实,好安稳人心,驱散恐慌。至于真相如何,恐怕除了上天之外,也只有那些死去的人才知道了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不以为意,仿佛曾经无辜死去的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唤不起他丝毫的怜悯之心,隐然间还有一丝快意。
许凌眼角一抽,凛然道:“阁下错了,这世上有那么一人定然是知道的。”
虎子“哦”了一声,冷声道:“恕我愚昧,还请阁下明言。”
许凌嘴角挂着奇异笑容,森然道:“其实阁下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我心知肚明的,那就是当初犯下此事之人!”
虎子沉默了片刻,干笑道:“哦?你是说那鬼怪吗?”
许凌笑而不答,转头看向孙老板,道:“酒家,你可知道,最近可还有因为这诅咒而死的人吗?”
孙老板“啊”了一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刚才听着两人高深莫测的对话,不由自主的就有些迷茫。但听两人似乎并不相信鬼怪,而许凌所言反而乃是人力所为,他心中苦笑,却也不愿多做辩解。
他定了定神,皱眉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最近因为诅咒之事,死去的人好像是在三年之前,有一个西村内的年轻人不信邪,想要远远搬离西村,结果就因此而死去了,可怜他尚还年幼,这大好年华,就此毁于一旦啊。”
许凌摇了摇头,叹道:“酒家,你错了,这一生都不能离开西村,何来大好年华之说,只是一个被变相囚禁的可怜人罢了。也许他死后,反而是得到了另一种自由吧,但愿他转世投胎,能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吧。”
孙老板脸色默然,月生众人心中滋味难明,这以死的巨大代价换来的“自由”,值得吗?也许他的死,只能让西村之人知道,这个血淋淋的诅咒还在,未能在时间的消逝之下,就此被岁月抹去。
他的死,也许又一次让西村众人感到了愤怒、恐惧、绝望,以至于万念俱灰。
许凌沉吟着,脑中飞快转动,半响,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似想到了什么关键处。
他抬起头来,脸上冷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