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脸色怪异,眉宇间似带上了一层逼人的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虎子看了他一眼,黑纱之下有两道利光射来,道:“阁下因何而发笑?是否也与我一样,觉得西村之人死的好,死的可笑啊?”
虎子又一次挑明了对西村中人的厌恶,众人着实想不明白他为何对西村如此憎恨,似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怨念滔天。孙老板听在耳中,暗暗心惊,这斗笠男子忽善忽邪,性情真是古怪难测,也不知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又会是落得什么下场?
念及此处,孙老板的身子都异样地颤了两下。
许凌的目光平静,一步不让的与他对视着,他嘴唇微动,低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点事,简直是前所未有,史无前例。”
月生怔了一下,疾道:“师兄,是什么事?”
许凌看着虎子,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那诅咒可真是神了,它难道还能有灵不成?能分辨谁是要离村,谁只是出村却还要回来的?这可真是亘古未见的奇事啊。”
众人心中一紧,如大梦初醒,他们从刚才开始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被许凌点破之后,总算是想明白了关键处。可这样一来,他们的脸色愈加沉重,若不是什么诅咒,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了,既是鬼怪冤魂与歹人所为了。
而以他们的见识看来,鬼怪是绝对不可信的,那就是丧心病狂的歹人了,几十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折磨着西村,残忍地磨练着他们的心智,念及此处,月生几人不禁有些心寒,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能让那歹人犯下这般恶毒的罪行,且乐此不疲呢?
虎子的眼中似有波澜闪过,他低了低头,避开了许凌尖锐的目光,怪腔怪调道:“真没想到阁下能看的那么透啊,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等惊人机智,在下佩服。”
他这般说着,但语气中充满了冷意。许凌也毫无自傲之意,他微微一笑,冷声道:“那依阁下看来,想来也是认同我所说的了?”
虎子沉默不语,许凌面带寒霜,继而道:“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何等不共戴天的切骨之仇,才会闹出这些诅咒之事,以至于死了那么多无辜人。”
“无辜人?”虎子低声念了一句,讥笑道:“什么是无辜人?不过是阁下听闻一些风言风语,随后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断定罢了,你只是看到了表面,却不知隐藏在其中的事情,这般贸然言论,真是可笑之极。”
许凌脸色不变,反唇相讥道:“哦?听阁下这般说来,似乎知道些什么,能否说来听听啊,好让在下知道可笑在何处?”
虎子瞥了他一眼,右手向上指了指,话中带刺,笑道:“阁下莫不是忘了我所说的了?我说了除了那些死去的人知道,也就只有无所不能的老天爷知道了。”
许凌摇了摇头,缓缓道:“阁下也忘了,我也说过还有那犯下此事之人能知道,所以我才问阁下的,期待能知道个缘由。”
面纱之下,虎子的脸阴沉了下来,厉声道:“阁下这又是何意,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指我犯下了此事?”
许凌瞥了他一眼,笑道:“阁下言重了,只是阁下总是话中有话,又大有深意,难免不让人多想啊,还望阁下莫要见怪,不过不知阁下是否听过一句话,敢作敢为,不负天地,不昧良心!”
虎子轻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孙老板插话进来了,赔笑道:“几位先慢聊,我先去睡上一会儿,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孙老板也并不傻,他从几人的交谈之间,已是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远远不是他所能猜测的。而他们的话题又是那般沉重,气氛异样诡异,两人面和心不合,他坐在旁边听着,浑身不自在,心惊肉跳,这才下定主意,找了个机会跳出了这“泥潭”。
他一说完,便急急站起身来,回到了柜台旁,偷偷舒了口气,心神也放松了许多。许凌两人各有心思,也无暇顾及于他,默默点头便让他离去了。
翎鳯一直冷眼看着虎子,目光如欲杀人,眼下见他沉默不答,他可不会错过这讥讽的好机会,心思一动,咄咄逼人道:“阁下这是无话可说了吗?还是被说中了事实,故而心虚了?”
虎子瞪了他一眼,嗤笑道:“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像你这等眼高于顶,自视清高,但却没有什么本事的虚伪之人,还是沉默寡言的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翎鳯顿时大怒,颜雨蝶下意识地按住了他,接过话来,冷冷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就凭你藏头露尾,掩面见人,就能自以为高他一等吗?”
虎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姑娘不但长的漂亮,没想到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只可惜,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话多之人易短命,若是像姑娘这等美貌女子香消玉殒了,那可真叫人遗憾。”
这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月生几人脸色一变,怒视着他。翎鳯阴沉着脸,肩膀微动,微微挡在了颜雨蝶的面前。颜雨蝶怔了一下,看着翎鳯的侧脸,不知为何,心中有莫名的情绪作怪,以至于脸上有些发热。
但好在此刻几人将心神都放在了虎子身上,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虎子倒是不在意几人,他自顾自地喝着酒,一语不发。
许凌看他这幅样子,便也沉默了下来,眼中异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在这悄无声息中溜走,外面夜色深沉,黑云压顶,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这间小小的酒肆,屋顶上的吱嘎之声愈加响了起来,成为了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并不美妙,孙老板看着屋顶,一脸忧愁之色:这顶棚不会被刮跑了吧?
狂风,前所未有的强烈,十几年来,酒肆一次次地撑了过去,但愿今夜也能撑住吧。
孙老板转动目光,看向几人,众人沉默着,他非但没有感到乏味枯燥,反而觉得这般宁静真好,起码不用见到几人相互间争得面红耳赤,一脸怒色了,他这般想着,不禁松了口气。
夜色越深,外界一片肃杀,黑云遮天盖地,星辰全部被隐藏了进去。
在这安静之下,孙老板逐渐感到了睡意,眼皮聋拉,无精打采的,他看着几人,打了个哈欠,就想趴下睡上一会儿。
但就在这时,在他潜意识中认为的,今夜要在这里借宿,不会离去的几人。其中虎子喝完了最后一壶酒,站了起来,沉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诸位告辞。”
孙老板一个激灵,醒了不少,在他看来,外面这等天气,虽还未下起雨来,但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这时候离开,不是自讨苦吃么?
接着,他又是一怔,却见许凌也一同站了起来,虎子眉头一皱,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只听他微笑道:“天下无不散筵席,是该到了分别的时刻,刚好我几人也有事要去西村一趟,就先告辞了。”
当下已是亥时了,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到了子时之刻,月生几人往深处一想,便明白了许凌的意图,想来是要去找那胡三与李猛了,也不知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对视一眼,相继刷刷站了起来,与一身黑衣的虎子成两个鲜明的阵营,这气势,配上他们不凡的衣着外表,还真有些壮观的感觉。
虎子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目光停在了许凌身上。他的眼中只有许凌一人,看着许凌脸上古怪玩味的笑容,半响,他哼了一声,冷冷道:“西村吗?那阁下请便,我就不送了。”
许凌笑着点了点头,那一边听着的孙老板脸色一变,疾道:“诸位客官不可啊,西村去不得。”
许凌看了他一眼,道:“这位酒家,你便放心吧,我们只是过去看看罢了。”
孙老板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担心这些,我也知你们不信鬼怪诅咒一说,但西村中人常年累月生活在那恐怖的氛围下,以至于性格古怪、易怒。你们夜间贸然前去的话,估计要被他们视为敌人,给捉起来的,那时可就为时已晚啦。而且外人也不会去管西村,若是他们不肯放你们出来,只怕也没人知道,没人会来救你们的。”
孙老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你们若是真有不得已的原因要去,那就白天的时候去吧,以免遭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刚一说完他就喘了两大口气,平缓了一下气息,这一番话皆是出自他的真心实意,让人心中感动。
许凌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酒家你便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而且今夜这事耽搁不得,事关重大,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几人也是非要去走上一遭的,就谢过酒家好意了。”
孙老板与眼前这几人并无多大交情,但是他性子善良,自然还是会提醒上几句的,免得他们走入“火炕”之内,在他的眼中,那西村加上各种久远的恐怖传闻,就如一吞人的野兽一般,异常可怕。
他看着许凌一脸笑意,但眼神却是坚定的很,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他欲言又止,可是在许凌那深邃的目光下,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知已是劝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