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借风势,雨越疾,风更冷。
呼啸而至,寒风拂面,脸上便有淡淡的潮湿感。
这美妙却又苍凉的雨夜。
一行人面带敌意,犀利的目光透过了雨帘,直盯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两人。
随着这两人的突然加入,情况反而越来越复杂,月生被虎子搞得愈加糊涂,这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名其妙的几人脸色一变再变。
野狐当下已是有了退意,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不安,警意大发。
他眯着眼睛,着实摸不透虎子的意思,但听他话中金戈铁马之凛然,令人心惊,想来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此刻再看几人之间的关系,他眼中已是有了丝亮光,看出了那么些端倪。以月生等人的反应脸色推断,定然是敌非友的,即便不是敌,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下一刻这种平衡便会被打破,大打出手。
但看虎子在其中一动不动的模样,好像是无可奈何,被这几位年轻小辈给牵制住了。他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吃惊不小,虎子的修为他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天人合一大成可算是当时一等一的绝世人物。
也正是有着这份依仗,他们谷主才会将虎子邀为客卿一职,且礼遇有加,若是虎子有朝一日能踏入化境,那身份更是高不可攀了。而他们也自知与虎子之间修为的差距,又有谷主吩咐,故而他们对虎子也算是尊敬,弱者尊敬强者,在这修道界中,向来不需要什么原因的。
只是虎子这人油盐不进,独来独往,自由行事,性子颇为冷漠高傲,与他们两人也谈不到一块去,对他们更是冷言冷语,从来未曾将他们放在眼中。
修道一辈,谁不有些傲气?热脸贴冷屁股还要招来白眼,岂不让人感到屈辱,久而久之,他们与虎子之间关系也是貌合心离,私底下恶劣的很,仅仅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除了偶尔会有些必要的来往之外,均是保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
至于他们高高在上的谷主,也深知虎子性子,两者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各取所需,说到底也没什么交情,更别谈杯酒言欢共举大事了。
然而虎子也打着一般无二的想法,他虽为客卿,但并未融入到其中,真要算起来只算是一个外人,可没什么和那位谷主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想法。
而野狐、野狼受命于那位幕后的谷主,虎子对他们的诡异的行为极为好奇,但却根本不知野狐二人挖心有何所图,这瞒着他鬼鬼祟祟的行事,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的,因此他对野狐二人甚是看不顺眼,处处针对,多加为难,这才是三人关系恶劣的源头。
野狐心中心念急转,眉心紧皱,他对虎子的安危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看这情形,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这边则有些势单力薄,不够看了。
若是贸然起了什么冲突,以他们能制服虎子的实力来看,他和野狼二人决计是讨不到好的,眼下看虎子似乎有拉他们进浑水、一同进退的意思,他可绝没有那么好心的,当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片刻之间,野狐就打定了主意,他组织了下措辞,向着虎子装模做样道:“客卿大人说笑了,我看几位之间似乎有要事相商,先前我兄弟二人冒昧打扰还望海涵,眼下无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向着野狼做了个眼神,野狼会过意来,他还在气头上,但也明白当下情形对自己二人不利,冷哼一声,与野狐便要向后退去。
不过月生几人对他们已经起了疑,心中记挂上了,眼下见他们似在心虚脱身,怎会让他们如愿?翎鳯不知为何,如要证明自己的存在,顿时一声大喝,道:“站住!”
野狐二人正在紧张处,听这中气十足的一喊,心头猛地一跳,野狐来不及多想,疾道:“二弟,我们走!”
说罢,他法决一引,便要御空飞行而去。但就在这瞬间,许凌轻哼一声,他的身子向前一动,接连晃动之间,已是从月生几人身旁消失,转眼间就到了野狐二人的身前。
野狐二人眼瞳剧烈一缩,刚要催动的法决被忽然闪现在眼前的许凌给硬生生打断了,野狐心惊不已,眼前之人速度之快,威势之足,这份无意间透露出来的高深道行,当真是深不可测。
在这一刻,他心中想着强攻不得,只能智取。
他看着许凌,脸色有些不自然,强作镇定道:“阁下拦着我兄弟二人,这是何意啊?”
许凌的脸色比起刚才更加白了几分,却是他强提灵气,刚才那几步距离看似气势磅礴,实则已是让他体内刚安抚下的伤势又复发了起来。但这效果是显著的,野狐二人便是被他露的这一手给惊的不敢轻举妄动,心有忌惮才没出手斗狠。
道经心法素来以稳定经络气血见长,许凌悄悄深吸了口气,平缓了许多,也好在这天气恶劣的缘故,看不出他乃是重伤之躯。
月生几人见许凌出手,他们向着虎子喊了一声:“走。”
虎子倒也老实安分,被几人围在中间,从小庙内走了出去,一同靠近了野狐与野狼二人,在他们身后不足一丈处停了下来。
随着靠近,几人也看清了两人的面容,那名为野狐的尖嘴猴腮,相貌不堪入眼,双目中异光闪烁,似在打着鬼主意,至于野狼则是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好惹,倒是与胡三的气质颇为相像。
见状,许凌似松了口气,他向着野狐淡淡道:“阁下将话交代清楚之后,再走也不迟吧。”
野狐环顾了周遭一眼,却见众人面色不善,他的心中不禁咯噔一沉,默默地将虎子好一顿咒骂,当然虎子是并不知情的。
月生手中的天火令,成了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此刻奇异之处便显露出来了,在这大风大雨簇拥之中,这一团火苗依旧熊熊燃烧,丝毫没有受到干扰。
雨丝落下,进入火苗之中,顿时就有“兹兹”之声响起,升起一阵白雾,可见这火焰温度极高。
“兹兹”声不绝于耳,野狐听得一阵心烦意乱,以他的眼力,也看出了几人乃是以许凌为首,他唯一思量,向许凌振振有词道:“不知阁下想要让我兄弟二人交代些什么,我二人恰巧路过此地,应该没有什么得罪之处吧,阁下强行拦下我二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许凌沉默,他看了虎子一眼,心下拿不准虎子究竟是在打着什么算盘,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若是不给个说法,惹恼了这两人平白树下强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一边的颜雨蝶抽空上上下下打量着野狐与野狼二人,她眼神明锐,眼角余光一撇,刚好看到野狼藏在身后的双手,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却见那双手中,握着两块寒冰,还不光如此,接下来颜雨蝶细看之下,容颜一瞬变得煞白,只见冰块中内有乾坤,竟是有着两颗鲜红的圆形东西,约莫拳头大小,红艳欲滴,其中一颗上还有着一道裂纹,不正是心脏还是什么?
触目惊心的一幕,这两颗心脏如出现在了颜雨蝶眼瞳中,让她心头沉重无比,几乎喘不过气来,同时她的胃中有翻滚之意,直欲作呕。
紧接着,一道尖锐惊讶的呼声响起,震骇之下颜雨蝶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这、这是什么!”
众人心头一跳,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无不变色,几乎是目瞪口呆。
月生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还看到了那两颗心脏在轻轻跳动,好不恐怖。
隐约间,似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此刻,一行人等已是心知肚明了,虎子先前所说的大致八九不离十,想来这两颗心脏,定是不久前才在湖畔死去的胡三与李猛二人的,眼下却被残忍地挖了出来。
野狼反应过来后早就为时已晚了,他脸色大变,急忙想要隐藏双手中的东西,只是在这四面八方尽是目光下,在这众目睽睽中,他怎么也掩饰不住,惊慌下还有些手忙脚乱,口中睁眼说瞎话、语无伦次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
“心脏”两字就在口边,险些就脱口而出,但又被他及时咽了回去,他慢慢回过神来,脸色铁青难看之极。
片刻后,月生几人勃然大怒,目中如燃烧了起来,纷纷呵斥着野狐、野狼二人。
“孽障!”
“妖孽!”
“……”
众人义愤填膺,异口同声,怒骂声配合着风雨,如铺天盖地一般的向着野狐二人压去。
风雨更加凄厉。
野狐与野狼犯了众怒,成了众矢之的,他们两人哑口无言,这下被抓了个现行,恶毒手段暴露在人前,百口莫辩,再也无法掩饰,他们心中又惊又怒,心知当下多说也是无用,干脆就闭起了口。
许凌脸色阴沉如水,眼角直抽,凛然道:“我们之间本是无冤无仇,但你们如此心狠手辣,惨无人道,死者已矣,可你们竟连死人也不放过,还要挖人心肺不让亡者安息,真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我等今日定要替天行道,绝不姑息。”
许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一番话的,他即便是对虎子都未曾如此失态过,就可知他已是动了真怒。
寒风拂过,面纱轻扬,一袭黑衣的虎子,他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平静,甚至,在心中都没有一丝波澜划过。
若极寒深冰的双目,过往的一生,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竟能如此冷漠以至于麻木,还能有什么,唤起心中的那抹怜悯之心。
耳畔的风声,狰狞的仿佛是恶鬼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