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诡异洞穴内。
随着黑狼的话音响起,赤狐并未说话,但他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情。
沉默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一字一字道:“二弟,谷主高深莫测,若是让他知道我们修炼了‘唤心咒’,他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即便有钩蛇在手,可稍加抗衡,可若是谷主动了杀心,我二人也免不了一死,说不定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平白为他人作嫁衣。”
黑狼沉默了下来,但他显然不甘心就此放弃准备已久的计划,声音一变,低沉道:“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如今无计可施,那混账客卿对我二人绝对不坏好意,庙中之事就可看出他想借外人的手来杀了我二人。”
他说着声音渐冷,凛然道:“何况前几日已是彻底翻脸,再无交情可言,下一次碰面,若是他心怀不轨,我们决计是要落个凶多吉少的下场的,而且还有几个正道的小辈虎视眈眈,满口仁义地要诛杀我等,说什么除魔卫道。”
黑狼嗤笑一声,看了手臂上伤痕一眼,话中带着怒意:“那日在庙中若不是大哥你神机妙策,我早就死在他们手下了,如此大仇,若是不报我誓不罢休!”
他咬牙切齿,眼中仿佛有怒火在汹汹燃烧。
赤狐眼角一抽,他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二弟,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谷主曾经严令我等不准泄露万妖谷半点隐秘,更不准在世俗中兴风作浪,若是让他知道我二人为了修炼秘术‘唤心咒’而挖人心肺,恐怕他会大怒,我二人终究是死路一条的。”
黑狼脸上有不满之色,大为不悦道:“大哥,你就是太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成就大事,如今时不待我,若我二人不快快准备,只怕就要先死在那混账客卿手里,还提什么谷主?况且我们耗尽无数心血,在万妖谷中卑躬屈膝,苦苦熬了怎么多年,好不容易让我们遇上了钩蛇这机缘,若是错过了,岂不悔恨终身?”
赤狐性子向来谨慎,此次倒没黑狼生性中的那股狠辣果断,不过他也不生气,喃喃道:“二弟,你先容我在考虑考虑。”
黑狼长叹一声,继而劝说道:“大哥,时间不多了,此地那混账客卿也知道,若是他上门找到我们,只怕会趁人之危,对我二人下杀手。只要能掌控钩蛇,我们也不惧于他,更能设计伏杀他,出一口往日里的恶气岂不快哉,且有钩蛇相助,我等在修道界中也不用躲躲藏藏,说不定还能闯个赫赫威名,为了将来,搏上一搏,何惧之有啊!”
黑狼的野心当真是不小,说话间声音尖锐、激动,仿佛已经看到掌控钩蛇而不可一世的威风模样了。
赤狐脸色铁青,目中利光闪烁,他握拳、松拳,在这犹豫之间,竟是出了一身汗,如若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般。
就在赤狐心中默默决断厉害关系的时候,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然后,他在黑狼紧张的目光下,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竟是有了一丝狰狞。
见状,黑狼非但没有觉得可怕,反而心中一喜,觉得刚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起了作用。
果不其然,赤狐深深吸气,缓缓道:“二弟你说的对,生与死,成与败,我们已经准备了那么多时日,倾尽了心血,决不能前功尽弃。”
黑狼大喜,立刻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啊,何况我们在万妖谷中战战兢兢,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是没有生出过半点背叛万妖谷的心思,想来即便谷主知道了,以谷主这等超凡入圣的高人,也会酌情而定,体谅我等的吧,说不定不但不会体罚我等,反而因为钩蛇对我等另眼相看,更加重用岂不是双喜临门啊!”
将来的事谁也不知,不过黑狼的这一番话倒是消除了赤狐心中不少的忌惮。
赤狐的心头放松了不少,沉默片刻后缓缓皱起了眉头,苦恼道:“可是没了客卿,我等又要从那去寻找人心呢?”
黑狼怔了一下,眉宇间忽有煞气浮现,脸色阴沉了起来,狞笑道:“大哥,那混账客卿根本就不知我二人挖心乃是为了修炼‘唤心咒’,有他无他又有何妨?我二人乃是修道者,要杀几个凡人,挖几颗人心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赤狐脸色一变,一时间却是有些接受不了。
黑狼看他样子,心下也明白此举的确有些惨无人道,不过他已几近疯狂,蛊惑道:“大哥,不要犹豫了,你若是下不了手便让我来杀,那混账客卿手中都有了那么多人命,我几人杀一些,到时候推到他头上即可,况且为了我们的大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黑狼的性子当真是残忍至极,竟将人命看的如此之轻,心安理得的冷冽口气令人心惊。
人在巨大诱惑之下,还能存有多少理智?
赤狐沉默半响,一咬牙,恨恨道:“罢了,我等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必要之时心狠手辣也是无可奈何。”
黑狼眼睛一亮,道:“大哥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何况他们的心能控制钩蛇这等上古凶兽吗,即便死了,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吧。”
赤狐呼吸沉重,并未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但这时,黑狼轻“咦”了一声,沉声道:“大哥,那我们去哪杀人的好?”
赤狐目中露出利光,心渐渐冷了下来,脸上浮现诡异笑容,道:“二弟,不远处的西村不正是天赐之选,西村荒凉偏僻,村内人口又少,即便全部死了,只怕短时间内也没人会发现,何况我们头上还有个挖心妖怪为我们挡着呢。”
黑狼心头猛地一跳,大笑道:“大哥,此计甚妙啊,我们何时动手。”
赤狐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暂时不急,你先好好调养,就挑在今夜亥时之刻,夜深人静也不怕外人发现,且易于得手。”
“那好,就在今夜!”黑狼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话语间已是充满了兴奋,满是迫不及待地心情。
潮湿的洞穴内,阴气森森,仿佛这是两个恐怖的魔鬼出世,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黑狼的话音回荡了几圈,渐渐低了下去,又是一片寂静。
万妖谷神秘无比,其内修道功法并不是黑狼和赤狐这等身份的人所能接触的,若是被人知道他们偷学,决计是要落个处以死刑、以儆效尤的下场。
而所谓“唤心咒”,更是一门极其恶毒诡异的功法,赤狐与黑狼也是在万妖谷中,无意间偷学来的,并不为人所知。
万妖谷,其妖字何来?若无妖,何以万妖谷之名?
其内功法中有操控妖兽的绝世法门,修道一路有无数法门,即便所修方法不同,然归根究底仍是同根同源,踏往大道一路。可世间又有无数功法属邪魔外道,旁门一系,这其中“唤心咒”更是极致,就连万妖谷中基本也无人修炼,实在是太过狠毒,乃天地所不容,唯恐遭来天谴。
唤心咒:脏者、藏也,心藏神,以人之五脏,五脏取心,加以祭炼,喂食于凶禽异兽,可与其建立心神感应,修至极境,即可操控异兽为己所用。
这“唤心咒”自然是颇有妙用的,只不过伤天害理,竟是需要人之心脏,足可见此法之恶毒。
当初赤狐与黑狼二人,学得“唤心咒”之后,种种巧合下发现了西村湖内的钩蛇,便已是动了歪念,又刚好可借虎子之手,收集心肺,简直是天意如此。
他们本是瞒着虎子,暗地里将人心都喂食给了钩蛇,眼看着计划进行了一半,可哪想到突如其来出现了月生等人搅局。如今又是结下了大仇,且他们也不甘心前功尽弃,此刻才定下了亲自动手挖人心肺的恶毒计划。
此二人之丧心病狂,举世罕见。
可怜时隔几十年,厄运当头的西村,莫不是又要迎来一场大劫?
冥冥中的天意,这是灭村之祸?
……
西村湖畔,小庙内。
月生一行六人盘膝静坐,悄无声息。
索性无事,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入定修行,灵气在体内一圈圈地运转。
心无杂念,修行之时,时光在印象中往往快若流水,不知不觉间,外界天色已黑,风声呼啸。
静悄悄。
许凌缓缓睁开眼,扫视了一圈,轻声道:“诸位,天色不早了,我们吃些东西吧。”
话音响起,月生等人相继回过神来,几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些干粮,交谈了几句,随后点起一堆篝火,又闭目静坐了起来。
外界天色渐黑,寒冷肃杀,乌云漫天,已经连续几日不见阳光,不见皓月星辰了。
小庙内火焰晃动,几人的脸在火光中闪烁,就连身影仿佛也在颤抖。
翎鳯微眯着眼睛,眼神看着对面颜雨蝶绝美的容颜,只见她身子挺拔,平缓的呼吸,轻合的唇与轻闭的眼,长而秀气的睫毛,微微飘动的发丝,清丽脱俗当真如下凡的仙子。
颜雨蝶如画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仿佛感到目光的注视。
火光中她的脸,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少女的天真。
翎鳯静静地看着,几许痴迷,几许茫然。
虎子大汗淋漓,大口喘气,许久许久激动的心才缓缓恢复正常。
先前面目狰狞的他,看着四周飞溅的血液,听着他人痛苦的哀嚎,同时深心处竟是翻涌着说不出的狂热杀意,仿佛眼前红色的鲜血就像甘美的泉水,让他身不由己,或者渴望地想要通过杀戮来得到这一切。
那仿佛变作另外一个人的场景,那个梦中嗜血的凶人,令他自己也感到畏惧。
虎子忘了是怎么踏入家门的。
但他清晰记得,那两双充满了慈爱、关心、担忧,对他身上血液毫无厌恶的苍老眼神,温暖的仿佛能融化千年寒冰。
老夫妇的目光啊,驱散了全身的寒意,如汪洋化作的暖流,在全身骨骼经脉,身子灵魂内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