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那本书现在藏在哪?我很想能一睹爷爷的遗稿。”
如果徐若泉知道该书的下落,她绝对有把握得到它,她担心的是…父亲会不会连他也瞒着?如此的保密到家?遗憾的是…她还是看见他摇头了。
“是不知?还是不能说?”她更加精确的挑明问题。
“不知。伯父从来不对我说出书的下落,我想他可能打算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换句话说就是和寄信的过去一样,永远只能存在某个梦里。
“sorry…”他有点抱歉的说。
唐季情笑了一下说:“不要紧,你已经破例提供了很多额外讯息给我,我很感激你。”
“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感激…。”灼热的目光笔直射来,熨烫着她的粉颊。
“我们该打电话了喔!淑茹和柔柔一定等很久了。”他的迫切却被她避重就轻的一语带过。
不情愿的终止了话题,徐若泉无奈的捉起听筒开始进行下一步骤。
偌大的夜空中嵌着稀疏的星辰,虚弱的闪动着淡淡的光晕,在一片肃静中,偶有虫鸣在林间低唱着,透过沁凉的风四处拨送着它动人的乐章。纵使是夜深人静,市区的霓虹灯仍不停的跃动着,将漆黑暗沉的街道染上缤纷的色彩。
暮色里,两条妙龄身影动作生涩的欺向街上一幢七层楼高的牌楼前,并列的铁卷门上做着各式各样不同的妆点,以示有别,她们两人不约而同停在其中一道门前。虽是别无二致的银色卷门,那扇门上却彩绘着大陆山水,极至古色古香,两名女子中的一名从衣袋取出一串钥匙钻进绿树中的小孔,打开了铁门,又启开了第二道优质的玻璃门,然后一前一后的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
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贼,朱淑茹和陈凯柔自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邻舍,届时捞了个闯空门的罪状。为了揭开层层谜团,她们两人可说是冒着被请去吃牢饭的危机,卯足劲全力以赴。
“柔柔,你确定要从店里找起?”
朱淑茹提着疑惑。照她想来应该先由唐家寻起才是,店内人物进出复杂,唐父再怎么笨也不会将秘密藏匿于人多之处,但显然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陈凯柔却不认为如此。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至理明言绝对不会错的。”
“总之只能尽力试试了。”反正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索性就试试看啰。
陈凯柔摸黑按开了墙上的开关,白净的光芒立时趋散了满室黑暗。
屋内琳琅满目的陈列品让朱淑茹看的头昏眼花,一时不知该打哪下手,她嗫嚅的问:
“柔柔,我们要从哪开始找起?”
陈凯柔沉吟的说:“先别忙。寄信每天都待在这小小的场所里,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想来伯父肯定将某些贵重物品收藏的极为隐密,如果我们和寄信一样,只注意那些肉眼看的到的可疑空间,最后肯定会重蹈寄信的后尘而一无所得。”
她的话引来淑茹呆楞:“那…我们该怎么找起?”
“淑茹,你试试用触摸或是拍打的方式,一定要将室内的每一片夹板细细的推敲,看看是否均为实体,若是能找出某些暗格与夹层类的空间,那么就该有我们要的答案了。”陈凯柔信心满满的说。
“你左我右,我们分开找比较快。”朱淑茹已自率先沿柜台后开始搜索,她将双掌平贴在板面上,仔细的观察每一块墙板的变化,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在朱淑茹搜寻的同时,陈凯柔也从另一端查起。
如果不在肉眼看的见之处,那么究竟会被搁在何方?储藏室?玻璃柜后?桌台内?还是…地板下?在答案尚未浮现以先任何一处皆有可疑,必须仔仔细细的内外搜索,以其做到滴水不漏的搜查境界。
可惜的是…两个钟头过后,两人仍是一无所获。
“柔柔,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式错了?不然怎么甚么都勾不着?”花了许多时间却一无所获,朱淑茹自是时分泄气。
陈凯柔安慰的说:“我们一定找的到的,别这么快泄气。”
“嗯!”朱淑茹没劲的应着:“那我到储藏室去看看,你继续在这找。”
达成协议,朱淑茹转战到储藏室去,而陈凯柔则仍旧停留在原处搜寻。
一个钟头过去,两人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我猜错了?”陈凯柔费神的思索着,虽然遇上困难,她却是信心依旧,相反的朱淑茹就显得灰心极了,语气也跟着有气无力了起来。
“怎么会甚么都找不到?该不会是所有的证据都让伯父毁屍灭迹了吧?!”
朱淑茹深知唐父并非是简单的人物,否则这两年来自己也不会被欺哄的团团转,以致于如今才迟缓的发现其中竟会大有文章。
“绝对不会。你忘了唐伯父最近还摆了一些怪阵,肯定某些东西他还留存着。”陈凯柔信誓旦旦的下着定论,掷了一个信心十足的目光给朱淑茹后,继续她的翻箱倒箧。
如此又搜寻了个把个钟头,却仍然一无所获。
“不如我们换地方找吧?”朱淑茹率先放弃了。
“看来也唯有如此。”
她实在有点不甘心说,那么明确的感应刺激着她的心灵,却是个错误脑波,怎么不教人着恼!!
捻熄了灯,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外谨慎而小心的退出,却在门口不期然与邻人相遇。对方端着一副熟稔的热络开口:
“这么晚了来帮阿鸣巡逻啊!!看你们两个女人面生的很,我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你们。”
“我们…ㄟ…”
朱淑茹期期艾艾的不知该如何说明,她向来不善撒谎,对这种场合更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所幸陈凯柔总是适时给予掩护,事情才得以圆满而不致于落出破绽。
“我们是小情的好朋友,本来正在唐家商量小情的终身大事的,但因为伯父临时想起有东西漏了,所以特地叫我们来拿回去的。”
“喔!!那真是恭喜了。告诉他日子确定后,别忘了发帖子给我。”
“一定,一定。”
看着邻居心满意足的走远,朱淑茹忍不住松了口气说:“幸好有你帮腔,不然肯定要出纰漏了。”
“你是老实人嘛!!这种不老实的事当然要留给我做了。”陈凯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说:“我们转到唐家去吧!!”
“万一仍然一无所获呢?”这是朱淑茹最担心的事,会不会到她假满离台时所有的事仍然是个谜?这么难得休假回台厘清一切,又怎么能毫无收获的离开?
这次陈凯柔却不再信心十足了,反倒有点宿命的回:“如果是,那也是天意。”
一语说的令朱淑茹为之语塞,好半天吭不出气来。
“如果上天要让我们发觉真相,我们就会发觉真相,如若不然,再怎么搜寻
也是不会有结果的。”陈凯柔说着说着丢出一记打气的眼神,然后归结的说:“算了,想它那么多干嘛!我们再到唐家去找找吧!”
“嗯!!”
陈凯柔捻熄了灯,室内登时一片黑漆,伸手不见五指中,冷不妨暴出一声尖叫声,朱淑茹不知道被甚么绊倒了,吃痛的频频发出哀号声。
待室内重新光亮后,陈凯柔连忙扶起了跌了个狗吃屎惨状的朱淑茹。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这不知道算不算天谴?警告我们别太爱管闲事了。第一次做贼还摔了一大跤,大概没人做贼做的这么鲁肉脚的…”朱淑茹噘着嘴嘟嘟嚷嚷的在陈凯柔的扶持下从地上爬起来,她一面搓着痛处,一面拐着脚正要走出去时,她刚才跌跤的地方发出了一阵砰然巨响,两人不觉同时纳闷的停下脚来。
“那是甚么声音?”朱淑茹问。
“好像有甚么东西倒了。我去将它拣起来摆好。”陈凯柔原以为朱淑茹碰撞了甚么东西,正想帮着归位的,不意灯光下只有一处乾净而光亮的地面,根本一无长物。
“怪了,怎么甚么东西也没?”陈凯柔不禁奇怪的说:“淑茹,你刚才究竟是撞到甚么?你看,地上平滑的很,你到底是怎么绊倒的?”
“厄!!”朱淑茹也不懂,明明刚才有东西绊着她的脚的,不然她好端端干嘛要表演跌倒?!“我刚刚真的撞到东西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撞上了甚么,但是我很肯定确实撞到东西了,而且你也听见声音不是吗?”她的话毫不具说服力,但她仍试着努力陈述事实。
陈凯柔沉吟半晌,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说:“我想这附近一定有暗格,声音很可能就是从暗格中发出来的。我们再找找。”她趴在地上细心的检视着地面,以及四周的布局,不过结果显然和之前一样,甚么也没发现。
“柔柔,可是我们先前不是都找过了吗?甚么也没啊!”朱淑茹却立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加入寻找的迹象。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陈凯柔的左耳与地面平贴,右手大力的敲着地面。当她的力道越来越大,某处的回音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朱淑茹难掩兴奋的大叫。
“看来这一趟我们没有白来。”确认方位后,陈凯柔不禁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没有急着去揭发谜底,反倒忙着掰掉身上沾附的灰尘。
倒是朱淑茹一刻也耐不住性子,急着问:“快看啊!!别卖关子了。”
慢条斯理的将衣摆上的余灰拭去,陈凯柔这才往那方位走去,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步履走的极慢,简直就是故意吊人胃口。她在柜台边停住,忽然出拳朝看来十分结实的墙壁击出,只听的砰一声夹板应声跌了出来,隐然现出一块人间净土。
“果然是别有洞天。”陈凯柔探手搜寻了一番,果不期然发现一本厚重的手稿被搁在其中,正是唐季情祖父的遗作:恋恋水晶。
朱淑茹又惊又喜的说:“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折腾了一晚总算有所展获,再多的辛苦也觉值得了。
凌晨五点整,一行四人准时在徐若泉家聚集。
“是不是没发现?”
看见朱,陈两人各自垂头丧气着,唐季情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无须问明,她也能猜到事情想必是毫无所获就此停滞不前了。
“我和淑茹找了很久,但甚么都没找到。唐伯父想必是有备而来,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漏,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连叹息声都配合的恰如其分,很难让人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虽觉失望,但唐季情却不忘安慰其他人。
“总归是求了个心安,就算是白来,好歹我们也尽了心力。天意如此,大家无须难受。”
循声,陈凯柔更加幽怨了。“或许没甚么发现,但我和淑茹带了一份礼物回来,希望不会让大家太过失望。”她话还没说完朱淑茹便已忍不住露齿大笑,唐季情才发觉自己竟是遭了陈凯柔善掩的道了。知悉对方并非毫无所获的回来,唐季情不由得又惊又喜。
“你们带了甚么来?”
“只是一本没用的破书而已!”陈凯柔微笑了起来,这才将隐匿在身后的双手示人,手心捧着的正是那本厚重的手稿:恋恋水晶。
“你找到爷爷的遗作了!”唐季情因大喜过望声音不禁微微发颤着,抢过了书翻阅。
匆匆翻了两页,唐季情立时便被标题几个斗大的字迹吸引过去,只见上头写着:
水晶日记,唐云于民国三十年三月十一日起作,止于民国九十三年三月十一日。
往下继续阅读,她发现那本书竟是关于水晶的研究笔记,按日登载,内容广泛而丰富,除了一般叙述外,还含括唐云藉由各种方式启动水晶的过程与结果,纵使是些微晶石的微小变化,也详述于内。这书藏着无比魔力,一沾手就停不下来,唐季情全神灌注的读着,任身心浸淫在水晶的奇妙领域中,再也回不了现实世界。
“你怎么了?着魔了啊?”直到朱淑茹使劲的推了她一把,她才迷迷糊糊回过神智。
“不过光是找到这本书也没用,截至目前我们仍然都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陈凯柔喟叹着。
“是啊!我和柔柔在来的路上已经翻过书了,除了对水晶的研究记录外,这本书里甚么也没说,对已发生的事根本是毫无益助。”朱淑茹也心灰了起来。
“看来我也猜错了,找到这些起不了作用的片面东西。”这是陈凯柔第一次承认错误,到底是费了这么多心思,所获得的结果却是毫无用处,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你是错了。”唐季情微笑的接口:“你找到的这本书并非没用,相反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是我爷爷毕生的心血结晶,透过书中的文字叙述,我相信我终能与素未谋面的爷爷经历一段相同的心灵之旅。”紧紧将书揣在怀里,她的脸上漾起一个温柔而动人的甜美笑容。
“无论如何它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最后还是由陈凯柔下了最终的结论。“你们还有没有想到其他方法能让伯父自己吐实?”
“伯父的个性大家又不是不晓得,要他吐实还不如让天塌下来的容易。”不能怪朱淑茹泼冷水,实在是她太清楚唐鸣的为人了。
“那…”陈凯柔当真是无言以对了。
这种场合徐若泉并不合适说话,因此他自律的乖乖闭嘴,相当识实务,以免说错话而惹祸上身。
唐季情一颗心全悬在恋恋水晶一书上,早已失去追根究底的决心,虽是如此,她对陈朱两人的友谊仍觉眷恋不舍,不禁依恋的问:“你们还会留在台北几天?”
“我还有一个星期的假,下下星期一我就得回国了。”
“我恐怕要比淑茹早离开。我只剩下三天了。如果一切仍旧毫无头绪,那么我也只能带着满腹疑惑回高雄。”
其实对她们三人这无疑都是一种遗憾,内情明明一触可及,中间却偏偏隔着一道跨越不过的洪沟,以致乎这个谜成了解不开的题,紧紧的缠绕着她们三人。
“那么…我们是相聚无多了…”如果这便是最终的结局,对她们任何一人来说都是一件憾事,为此,纵使想故作洒脱唐季情也作假不出。
“趁还有三天我们再想想办法吧!”陈凯柔故做开朗的说,其实心底何尝不感伤。
“后天我请吃饭,我们这群死党好好聚聚。”唐季情言下之意是请徐若泉自然从缺了。她们三姐妹业已许久没有好好相聚,这两年来在唐父刻意隐瞒下,三人总是失之交臂,总令日后往来联系,怕也将因着各在一方而无法尽兴,因此这几个日子对她们而言更是弥足珍贵。
“只希望这三天事情会有转机…”陈凯柔一面低叹一面将视线投向徐若泉,她的意图另两人自也心知肚明,当下三人六只眼全射向他了。
“我也祝福你们早日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徐若泉除了祝福外甚么也不能表示,不论他有多想帮忙,他都只能勉强自己噤口,而且忍下想全盘托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