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
  离开了机长室,本是细微的尖叫声更清晰的传入我耳朵,求饶的、哀嚎的、怒骂的…
  把自己圈在储藏室的角落,我双手环着脚,缩成一团。
  这是人类始初待在母体的姿势,当人类陷入孤独的不安感时,总会不自觉的做出捲曲的动作,像是被温暖的母体包围般。
  即使只有一点自欺欺人的安全感也好。
  只有一点也好。
  人是喜欢自欺的,就像我明明知道区区一个喇叭锁幻影旅团不会放在眼里,确还是执意把它锁上了一样,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单方面的屠杀进行了多久,我不知道。
  闭上双眼,我天真的以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看不到,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当飞机回复最初的寧静,当无法掩盖的血腥味飘入我鼻端,当他们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我才意识到,这场自欺欺人的梦该醒了,我也该回到现实了。
  库洛洛温淳的嗓音响起,大提琴般沉稳的低音:“思娃,开门好吗?”
  我依旧维持着同个姿势,没有动作。
  沉默了会,他声音再度传入我耳里,“再不开门,我就要进去了。”
  我就说,才一个喇叭锁,即使我不开门,他们也可以毫不费力的闯入。
  只是,我想在死前多留点给自己的空间而已。
  一秒也好,少看到他一秒我都觉得开心。
  喀擦───
  门打开了,蜘蛛们鱼贯而入。
  带头的那只在我面前佇足,蹲下他的尊贵身躯,手抚上我的额,轻轻拨开额前的瀏海,轻嘆道:
  “不听话的孩子很让人烦恼呢,思娃。”
  被迫把视线对向他,他额上的白绷带已拆下,露出深紫色的倒十字刺青,刚解决完事的他心情显然特别好,嘴角上扬着,真心的笑。
  可是,我不知道一个人,把愉悦建立在杀人越货上,是不是真正的快乐。
  “我还有幸成为唯一的漏网之鱼,我很开心。”淡漠的,我说。
  “呵,团长,我就说她很有趣吧!刚刚在机长室,她居然还提醒我飞机上不准使用通讯设备欸!”
  说话的是那个碧绿眼眸的男生,带着灿烂的笑容,旅团里头最像正常人的一位。
  四周此起彼落的窃笑声来的突然,我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环视着。
  “唷,空姐还做的真称职,该给她年度最佳服务奖,哈哈。”
  活像日本浪人的朝天辫很没形象的大笑,繫在腰间旁的武士刀特别的显眼:
  “喂,那边那个,刀具要放行李箱给托运的你懂不懂?到底是怎么带上来的?我们海关人员的品质真是越来越下降了。”
  我也觉得年度最佳服务奖的宝座非我莫属,谁能像我那么称职?
  “哈,信长被打枪了!像我多好,双手走天下的。”
  紫色运动服的毫不留情的吐槽。
  其实您也挺有问题的,双手走天下?您马戏团出来的不成?倒立着走咧!
  眼前大家谈笑风生的景象,的确吓着了我。
  该说有什么样的头,就会有什么样的脚吗?
  看看他们,再看看我面前的团长,唉~天要亡我。
  “思娃小姐看到我好像很不开心?”
  他也深深嘆口气,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开心?鬼看到你也会绕着道走阿!
  “没法,每次看到您我就得捲铺盖了,工作难找阿!”
  “这样阿…”故意拖足了长音,他介绍了我工作,反正我们心知肚明我空姐是干不下去了,“要不要来我们旅团打工?”
  ……
  嗯,这工作够惊悚,小女子心臟承受力不高,免了吧。
  眼一闭,心一横,我壮士断腕:
  “您还是动手吧,请乾净俐落些。”
  “团长,她交给我动手,她居然叫另外个女的给我高钙牛奶!我让她活的生不如死。”
  蓝髮金眼的矮子的声音,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武器抵在我喉间,即使是轻轻一碰,还是有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我脖子流下。
  海关人员的品质阿!到底是收了他们多少贿金给他们放行的?
  “高钙?飞坦的大忌阿!他最痛恨别人说他矮!”
  “芬克斯,我不介意解决她之后用RainingSun烧了你。”
  金属晃动了下,划破了一大片皮肤。我大概也知道,男人的自尊心嘛。
  不到170是全残,没有175是半残。
  那位目测应该没160的…
  有些话,还是放在心底就好。
  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思娃,眼睛睁开。”
  开门时,他已经对我仁慈过一次,我当然不会肖想有第二次。
  上位和下位的关係。
  抵在我喉间上的,是一把伞,伞尖大概穿透我喉咙没问题。
  “要现在死,还以后死。”
  轻松的语气,严肃的问题。
  “有差别吗?”我苦笑。
  “现在死,我会把你交给飞坦,他的专长是拷问,旅团里杀人最残忍的。”顿了顿,他继续劝说,而我打断了他:
  “大哥,我跟您走,去旅团打工还算数吧?”
  我想安乐死,真的。
  “好,飞坦,”我吞了吞口水,还是要叫他解决?不是吧?会痛大哥!
  “留口气在,完整的那种。”
  我意识瞬间迷离,最后刻在脑里的,是他淡漠的笑容,和红似火的夕阳。
  “靠,你大爷的怎么那么痛?”
  清醒,我的第一句话。
  颈间的疼痛让我差点无法思考,眼前也模模糊糊的。
  眨了眨,是泪水。
  我相信,那只是身体痛到泛泪的自然反应。
  “思娃醒了,要不要喝水?”
  碧眼的手里拿着手机,另双空出来的递了杯水给我。
  “……谢谢。”
  嘴唇呈现乾裂,我昏的有点久。
  “三天,你昏迷的有点可怜,飞坦下手的时候有些偏重。”
  我大概猜的到原因,该死的高钙牛奶。
  大概是怕气氛冷,他刮刮燥燥的讲不停,包括他的名字叫侠客,团长的名字是库洛洛,旅团的八卦密辛也没少提。
  “嘿,思娃,你过目不忘的能力是真的?”
  “嗯。”
  “我可以试试看吗?”
  他想要抽书,我打断了他的动作,“我把你刚刚说的话复颂一遍,就知道真假了。”
  “?”
  “我的名字是侠客,旅团的脑,除了团长外是最聪明的;团长叫库洛洛,个性有点冷,那张小白脸的长相阿,让很多妹都自动倒贴上去;打昏你的叫飞坦,最痛恨的字眼就是矮,最厌恶的食物就是高钙牛奶,但有次我私底下看到他抢了一大打回房间私藏;还有,信长每次砍完人刀都不擦,还常拿来切东西,真是不卫生死了…”
  复颂完,我跟侠客相视而笑了起来。
  强盗是人,跟大家一样,有血有肉有心有肺,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过耳不忘也可以,思娃你好强。”
  “没什么,天生的。”
  但有些事情,其实忘记了对谁都好。
  可是,我偏偏忘不掉。
  乒乓───
  大门粗暴的被打开,飞坦以光速冲了上来,直接赏了侠客一个雨伞,后者似乎已习以为常的躲开。
  蜘蛛也知道把耳朵按在门板上偷听呢,刚刚的对话想必一字不漏全入了他们的耳。
  “团长,团员间禁止内斗阿!”
  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向着一个目标:打死侠客。
  不着痕跡的牵动嘴角,库洛洛似乎在抽蓄:“侠客,即使是非战斗型人员,身手还是不能钝掉的,去外面打吧,我有话和思娃谈。”
  “是,团长。”很开心的应答。
  “团长,我是旅团的脑阿”很壮烈的哀号。
  我看今天就算他是旅团的脑干还脊椎,大家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库洛洛绝对是在报复,还是高级的借刀杀人。
  “思娃记忆力很好,那要记忆住那么多东西有限制吗?”
  这是试探吧?一定是。
  “要看我想不想,如果不想,当然怎么逼都没有,如果想记,即使是粗略的看一眼也不会出差错。”
  听到这,库洛洛满意的点点头,把手里的圣经翻到其中一页,(蜘蛛翻圣经?谁来给我一刀痛快?)出声:
  “恶人必因自己的恶跌倒,吐出谎言的,终不能逃脱,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吐出谎言的,终不能逃脱。
  这句话,我记下了。
  希望我能看到库洛洛跌倒的样子,一定精采。
  向他点头示意,我闭上眼,补眠。
  “好好休息也好,明天开始会很辛苦。”
  他很绅士的带上房门,还给了我一个人的空间。
  这打工性质看似轻松,其实累死人。
  我是和侠客一起工作,只需要做一件事,看完一大叠又一大叠,有关七大美色───水晶羽骨的资料,库洛洛要我全部记下,晚上他会问些问题,我再把脑里的资料回答他,一天工作就算结束。
  是不难,只是操劳。
  第N叠资料,我看的快睡着,迅速翻完,我累瘫在沙发。
  “谁弄出水晶羽骨这东西的?我要抄了他祖宗全体的坟!”
  键盘的喀喀声停止,侠客跟我抱怨:
  “思娃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阿,靠天份工作的,哪像我,脑容量都快不够用,电脑资讯每天都在更新的。”
  电脑上有十来个视窗,侠客又开始挥舞的手从没停过,我是不该抱怨。
  “没办法,最聪明的蜘蛛脑,这责任当然只好给你啦!”
  “第一天的话你还记得阿?这能力有时还真是个麻烦。”
  搔了搔头,他继续埋首电脑去。
  是阿,是个大麻烦。
  日复一日,我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还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