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气氛一向都不会太过美好,尤其是元老会的地下室,里头更是显得阴森。
  墙上每隔三公尺放置一把烛火,随着从小窗外吹进来而形成的阴风,火光摇曳,忽明忽灭,为地下室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感觉。
  最尽头有个小房间,里头占地不大,六坪的位置而已,但对里头的人来说,却像是无尽的地狱。
  墙壁是种奇异的黑色,黑中却带点深紫,在微微的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像是撒旦的诱惑,明知是妖佞的,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墙上的黑根本不是用一般的油漆或其他材料涂成的,而是人类的血,随意且规模大片的被喷洒在墙面上各处。
  墙缝里堆积了无数的血垢,已深根发霉的暗紫,有点痕跡的暗朱色,堆叠上新鲜的鲜红,像是风华老去的女人所涂上的眼影,不甘心自己消失的年华,不甘心自己消逝的生命。
  墙上乾涸的血跡已经数不清了,但可想而知血痕的主人是受到怎样的非人折磨。
  每道血跡混着阴风的轨道,呼咻的在房内徘徊流转,像是向这间刑室的主人发出凄厉的叫喊,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哀怨。
  可是飞坦不在乎。
  打从他加入幻影旅团开始,他就已经有走向地狱的准备了,这种场景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或许地狱的处刑设备还没像他拥有的那么齐全也说不定。
  拿下挂在墙上的粗管子,插在受刑者喉咙处来回拉扯,并把嘴用铁棍撑开,把牙齿拔下,倒流着血灌食,那人立刻发出声响,唔唔呀呀的,残破沙哑。
  飞坦从不制止他们的各样叫声,只是惯性的把声带的一半削成雪花状,在慢慢的让喂食进她们的肚子,而另一半的声带诡异的完好,以奇怪的角度扭动着,代表他们的发声。
  刑讯逼问是他和派克的工作,他负责的是刑讯。无法否认,他从折磨这些人当中得到快感。
  看他们对自己的苦苦哀求、看他们对自己怨毒的目光、看他们血肉模糊的扭曲肉块。
  剖开胸膛,飞坦以细緻的手法拿出一付完整的肋骨,完整的避开受刑人的心臟部位。拉扯出的皮肉掉到地板上,发出啪搭啪搭,黏腻的声响。
  喷出的血跡四散,墙上、地上、或是沾上刀具───现在的飞坦不会让自己身上沾到任何一滴血。
  以他敏捷的身手的确可以做到这点,只不过之前他没有刻意去避开。
  在进而掏出肺臟的时候,手机的闹铃不适时的响起,在刑室内突兀的明显。
  “呿,时间到了阿…”
  可惜的看向被箝制住的那人,飞坦皱眉,却不再踟躕的离开刑室,转到隔壁的暗道内,让自己直接回房间做简单的清洗。
  他们这种人,身上的血腥味是不会消失的,会伴随着自己一辈子,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是怎样的嗜杀残虐。
  用特殊的香料洗净双手,飞坦施了『念』,净化了自己身上的血气,才来到厨房。
  厨房早已有个身影在那忙着,翻动着炒菜锅的身影令他感到一阵放松。
  “飞坦───”木羽缇微转过头,看见了他的身影,轻笑,“你来的时间正好,今天炒蛋你觉得放葱还是放蕃茄比较好?”
  闷哼了声,飞坦俐落的处理着土魠鱼的内臟,“炒葱。”
  “嗯,谢谢。”
  “……”
  飞坦没再搭话,藏在面罩下的嘴角却微扬,她看不见弧度的笑容。
  其实心中有在乎的东西,也是个不错的嗜好。
  他不是弱者,不必担心她被谁夺走。
  属于幻影旅团的东西,谁也逃不掉。
  难得的阳光降临了流星街,七到八月是这里最温暖的季节。
  库洛洛坐在偌大的窗檯前,手上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看着。
  窗檯的窗户是没有关上的,此时微风轻拂过他额前的碎髮,露出他额上的等臂十字架,这并不是随便一个谁弄上都是好看的。
  库洛洛冷血、库洛洛无情、库洛洛自私,但代表救赎的十字架却是这样与生俱来的适合他。
  暖和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徐徐的轻风带过他的衣襬,轻轻飘动,他眼幕低垂,专注的扫过书本上的每个字句,自然而然的逸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
  仿佛打扰了他的专注是罪过。
  像极了天使。
  即使他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冷的、即使他的心是残忍的,他外表还是个天使。
  天使的善良、天使的气质、天使的温雅,库洛洛都有。
  但他永远也跟这个词绝缘。
  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对上帝就是一种讽刺。
  “阿默、尔菈,你们两个鬼灵精,不要想给我藉口落跑───!”
  像是划过黎明的第一丝曙光,她的声音也打破了流星街一直以来的沉寂。
  流星街并不死寂,反而它的区域面积及人口比有些国家都还来的众多。
  但却沉寂。
  即使再怎样的强大,还是会有失落的时候。
  心中太空旷,找不到除了生存之外的东西来填补,而她的声音却是这样的充满活力,对生命像是有无穷的希望。
  库洛洛这时,望着窗外的眸子清彻如水,任谁可以轻易的看出他的情绪。
  在流星街的日子,是库洛洛少数能真正放松的地方。
  这里任谁都不足为惧。
  他看向窗外笑意嫣然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呵。”
  他们…其实很像呢。
  木羽缇撒谎无能、木羽缇有怜悯、木羽缇看着电视上演播出的狗血连续剧会哭的稀哩哗啦,这些都是真实的她。
  可是,她却不是站在善的那一方。
  拥有一切善良人所具备的特质,却不是真正的善良。
  他们想的都一样,生命主宰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别人。
  他和她,其实没有谁比谁更善良。
  侠客手上拿着一张地图,看起来像是漫无目地的在街上晃着。
  这次库洛洛给他一个小型任务,去参加某个富翁举办的慈善拍卖会,然后把会场里侠客认为最有价值的宝物给到手就行。
  他并没有明确的下令是哪样宝物,只叫侠客凭着自己的经验去判断。
  对常人来说,这样的信任无非可贵,却往往伴随着更沉重的责任。
  万一上头不满意,怪下来的罪可是全由那一个人担当。
  相当的荣耀,当然得付出相当的代价和心力。
  但对侠客来说却真的只是小事。
  库洛洛信任他,这种信任的情感,当然不会只建立在挑宝物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
  要得到库洛洛的信任,这件事的困难度恐怕只比要月儿改吃草莓要高一点而已。
  由于那场慈善拍卖的主办人,巴哈,秉持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同等精神,入场人员一律只能穿便服,一改以往的盛装出席的风俗。
  因此侠客并没有变换身上的打扮。
  他就只欣赏富翁这一点,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让一套束的自己全身不自在的西服穿在身上不是?
  富翁的别墅没有刻意的与世隔绝,反而大大方方的坐落在大街上,侠客随意地操弄手机,往目标家走去。
  路上,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侠客身上过,几乎是女孩倾慕的目光。
  侠客的模样算不上英俊,还带点小孩子的脸蛋雏型,偏向可爱那一边,散发着大男孩特有的邻家气息。
  侠客不是没注意,只是不想理会。
  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后还敢带这样的目光看他的?这里没有半个吧?
  幻影旅团里,他算是看起来像一般人的那群之一,但这并不代表他行事风格也如同他外表般,有多么的温婉和谐。
  飞坦的残虐他是没有,但杀人不要说不眨眼,他连心跳都不会有不正常的起伏了,也不会逊色于那个谁到哪去。
  人不能只是看外表的,是不是?
  富丽堂皇的大厅,带着伪装面具的人们,世上的一切就是这么虚华不实。
  或许这里的慈善家一发起狠来,也不亚于自己也说不定。
  即使再怎样不耐,侠客还是挂起笑容,佇立在展示品的不远处。
  表面上,他只是闲然的品嚐着葡萄酒而已,实质上,侠客已经开始了鉴察的工作。
  犀利的眼光一一的扫过在场的每一样物品,身为蜘蛛的脑,侠客丰富的学识比其他辨识价值的机器都还来的有用。
  不能只看物品本身的价值而已。
  还必须综合年代、製造者、新旧、鑑定书的详细与否、以及市场上对它的评价。
  整体来看,繁复的一个过程。
  在脑里精密的审查过后,侠客终于锁定了目标,一幅名画家所绘製的油画。
  标题相当广为人知,《最后的晚餐》。
  约翰福音十三章第二十一节:
  耶穌说了这话,心里忧愁,就明说,“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个人要卖我了。”
  而这幅画表现的,就是十二门徒听到后所表现出的样子。
  画中,众人立刻远离了耶穌,身子都侧向后,像是要看清耶穌的表情。
  有些门徒把手举起,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有些门徒则把双臂张开,表示惊讶;
  巴多罗买双手按桌,像是愤怒及质疑;
  三个门徒马太、西门、达太,彼此怀疑质问;
  而背叛者,犹大,那时紧握着手里的钱袋。
  谁背叛了主耶穌,答案其实不难猜。
  而有趣的是,在圣经中有提到,犹大这个名字本身所代表的意义,是讚美的意思。
  由代表讚美的犹大出卖主耶穌,还不叫背叛吗?
  侠客看着这画,不由自主的笑了。
  团长说的真好,背叛一开始就存在。
  望着墙上的复古时钟,显示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整。
  “好了,我也该动手了…”
  侠客低喃,放在口袋的手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大厅瞬间漆黑一片,众人早已丢下了优雅的装束,女士们拚命的尖叫,有些人则慌乱的粗吼,甚至,有些人已经在混乱中而受了伤。
  保全们全拿出武器预备在手,早在停电的那刻起他们就已经有了警觉,谁敢靠近展示物品,谁就准备死在流弹下。
  嗶─嗶─嗶嗶─
  刺耳的警铃声在耳边迴荡,大家一致的把枪口对准放置油画的那个方向,开始一阵狂癲的扫射。
  宝物都被放置在防弹玻璃柜中,即使被手榴弹炸了也不见得会完全破裂,因此,保全心无罣碍的把子弹全送进了那个方向,相信那个偷盗的可怜人死也无全尸。
  可是,下手的是侠客。
  蜘蛛旅团的大脑。
  早在第一记枪响鸣声前,他就已经把画拿到手,循着之前查好的暗道溜走了,他其实很善良,走到安全地带的时候,还不忘把电力接回去。
  啪吱───
  大厅里瞬间恢复了光亮,放眼望去,每个人衣衫都凌乱着,特地梳好的头髮也全散了开,但谁也没有心思去嘲笑谁,大家的目光全放在了空无一物的玻璃柜以及躺在不远处,几具无辜受到波及的尸体。
  众目睽睽下,《最后的晚餐》凭空消失。
  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或许等哪天库洛洛看腻了,自然会再出现在古董市场上,但现在,它的位置还是个谜题。
  从头到尾,甚至连摄影机也没有捕捉到,一个褐髮男孩的出现与离开。
  目标到手,侠客把它装在一般的礼品盒里,此刻的他看起还就像是要送礼给心爱女孩的男孩。
  拿出手上的纸条,上头写的不是什么蜘蛛的机密,而是由月儿亲笔交代的甜品清单,最后的PS用红笔书写,特别的引人注意:
  亲爱的侠客,我知道那个任务对你来说比煮一道菜还简单,
  要是没买齐还给我瞎掰理由…(不能用抢的你知道)
  嘿嘿…
  相当期待你归来的月儿笔。
  那个嘿嘿代表什么意义,自己也没个底。
  抱着怀中的油画,侠客深深嘆了口气。
  “团长你出这什么任务给我啊!”
  推开某家知名甜品店的玻璃门,侠客无奈的来到柜檯:
  “小姐,提拉米苏和古典法式巧克力蛋糕帮我打包各五个,还有芒果布丁也是。”
  一个大男人买这种东西,能看嘛这!
  柜檯服务小姐打量着侠客身上的所携带的物品,笑容突然添增了几分暧昧,“送给心仪的对象的礼物?”
  心仪的对象?
  侠客愣了会才反应过来。
  看看自己这打包的很浪漫的油画,不知怎么,他露出贯有的笑容,道:“呵,是女王喔。”
  让身为蜘蛛脑的自己都能闻之色变的,还不叫女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