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在作梦。
梦里,她是个幸福的孩子。
个性大方,仪态端正,谈吐优雅风趣;父母健在,亲子互动良好;家中经济富裕,不愁吃穿;长相甜美可爱身材窈窕动人,读书运动样样精通;身边总是围着人,无论是长辈或同侪间都吃得开。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凭着天资聪颖和自身的努力,少女年仅十六就跳级念完大学,加入双亲为首的工作团队。在那里认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也结识那位比自己稍长两、三岁的少年。
或许是两人同是团队中年纪最小的成员的关系,也可能是对彼此的强烈竞争心之故,起初关系绝对说不上好,但时间久了,两人却是团队中感情最好的一对。虽然不曾直接承认,但双方对彼此都有好感这点,各位叔叔阿姨都是看在眼里的。
少女很开心,至少一段时间是。
然而,突来的剧变却毁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或发生什么,结局又是什么,少女看不清楚。
记得的只有那名少年不可置信的扭曲表情,以及悲痛欲绝的吶喊。
睁开眼,足以盖住全身的玻璃罩已然开启,毫无温度的冷光围绕着身体,就像在催促自己离开。
少女坐起身,垫在美臀和长腿底下的,是羽毛般轻柔的高级被褥。然而整体看过去,这长约三米高宽各约二米的银白色蛋型舱体,能否称之为“床”可就有待商榷。
一双裸足直接踮上几何形状的地砖,冰凉从脚底传至脊髓,令少女稍微皱了下眉头。
少女的所在,是个寂寥的空间。在这里,只有这作床使用的蛋型舱体,以及镶在墙与地面直角的冷色照明。哪怕是书柜、衣橱,甚至是一张桌子或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
臀部离开床垫,少女走向与舱体垂直的墙壁。在她离墙只剩半公尺时,墙面浮现的平齐裂缝画出一片长方型,随着嘈杂声零的机械作动,向后凹去接着往旁滑开,让出足以让少女通过的口。
走在和那房间同样寂寥的走道,只有脚边的灯光照着这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苍白及晶蓝交会的地砖。单一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听不出迈步者有任何恐惧或迟疑,就是如此确信的步伐。
少女来到终点,一扇明显的门。之所以这么说,在于它的颜色是沉重的黑,和周边的死白墙壁及冷色地砖呈明显对比,就像是在强调后面的房间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面无表情地,往前一步。几乎是同一时间,黑门分成左右二片,收去墙后。
少女走入房间,整齐排列的控制台最大限度地塞满视线,但却不会过度拥挤。每个座位都坐着一名银色短发的“少女兵器”,她们专注于眼前的资料面板,没有谁抬头看少女一眼。
这一点,少女也一样。看也不看那些“少女兵器”,直走向房间最后那隆起的平台,包含入口在内,能将整个房间都尽收眼底的指挥者席位。
少女在阶梯前停下,轻拉两侧衣摆并稍微弯曲膝盖,行礼。
“久疏问候,还请宽待。”
恢复站姿,少女抬眼──有别童稚脸庞的沉稳,湖泊蓝的瞳孔清澈得有如明镜。
映照出那圆柱体中的人。
心底涌起苦涩。
“父亲大人。”
量产型“少女兵器”的失控,至今迈入第四天了。
迄今为止,这场扩及全姆大陆的动乱已经突破一百小时。她们的暴动犹如挡不住的洪水一般,席卷了整座姆大陆;可是在背后推着这道洪水的,却是炸药、子弹,毁灭与死亡。
在这期间,各媒体透过各种管道不断播放量产型“少女兵器”攻击后的基地惨状、已确认的死亡人数、幸免者的恐惧和罹难者家属的哭嚎;而那令人心惶的爆炸声却始终没有停歇的迹象。
紧盯这些画面的众多指挥官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恐惧、愤怒,但更多的是吃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任何命令都毫无迟疑的量产型“少女兵器”,竟然会向如同饲主的人类兵刃相向。
如今各基地人人自危、坐立难安,即便是结为盟友的基地发出求救也视而不见,就怕自己是下一个牺牲者,加入那些出现在画面上,燃烧着火焰、冒着黑烟的基地的行列。
挥不去的愁云惨雾,笼罩整片姆大陆。
指挥部,无论是哪个位置,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身为指挥官,青年也没闲着。连日的忙碌与努力之后,总算在今天稳固身在这场风暴中的立足点,方有余力逐一联系各同盟基地指挥官。尽管在看到对方脸孔出现在萤幕上时打从心底松口气,然而随着每次交谈的结束,青年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各个同盟基地,短则两个月常则将近一年,这段时间维系着的联盟关系,在这次混乱面前也不过只是虚伪的家家酒。这等事态早已被葛罗莉雅料中,更被她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就算如此青年仍然相信这些盟友,然现在的答案却好比狠狠打了他好几个巴掌。
唯一值得青年庆幸的,是好友依然平安。方才收到他的联络,说是一切安好,不需担忧。现在的他已经不算是正式的指挥官,就连基地也是从“原生种”那夺来的废墟遗址,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没被这次灾害波及吧。
结束和一名壮年男性指挥官的通讯,当然结果和前几个都一样,青年长吁口气,问:
“唯一没联络上的就只剩百惠小姐吗?”
“是。线路一切正常,也没受到干扰,但完全联系不上。”
“这样吗……嗯,知道了,不过还是麻烦你继续尝试下去,雅慧。直到确认百惠小姐平安为止。”
“是,指挥官。”
允诺之后,雅慧转回座椅继续作业。青年倒进椅背,很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竟在不知不觉间将魔爪伸向同盟基地的女性指挥官,如此广泛的狩猎范围实在超乎我的想象,变态。”
不知何时,葛罗莉雅已经站在座位右侧。在这种时刻,她那不分场合的无温度视线和毒舌竟让自己放心下来,青年不禁莞尔。
“呃哈哈,倒也没什么特别想法,就只是担心人家而已啊。”
“即使她会跟刚才那些指挥官一样终止同盟关系?”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知道她平安,也要让她知道我这边平安,不必顾虑我方,保住自己的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愚蠢。在这种状况,还有担心外人的盈余吗?这就是所谓‘即使得不到也要知道对方过得好’的心态?”
“也许……就是这样吧。现在这种状况,我想他们废止同盟关系也是有过一番挣扎,毕竟基地的伙伴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我……恐怕也会作出同样的抉择。”
“那是不可能的。”
“欸?”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你就是愚笨、迟钝、感情用事、做事不经大脑,没人看着一定惹麻烦上身,却毫无悔意依旧故我的冲动蠢材。哪怕是附近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发出求救讯号,你也会派遣部队救援、不,在那之前,被你这病原体感染的基地组员恐怕就直接嚷着要出去救人。一言以蔽之,全都是你这变态的错。”
字词之流畅、技巧之娴熟、语气之连贯,青年不禁张口结舌,傻呼呼地盯着葛罗莉雅,这又惹来后者一批:
“请适可而止,被你那下流视线像是舔拭全身一样地看着,就算是我也会浑身不舒服的。要是帮不上忙的话就请你发挥你最后一点功能,去慰劳刚返回基地的战斗人员。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到,那你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变态。”
“呃……这个,至少让我等到确认百惠小姐没事之后──”
“外面的女人比较好吗?因为不常见面所以重要吗?比起基地形形色色的美少女她更对你的味吗?不,我误会了,像你这种无节操变态就是看一个要一个,哪怕是性感人妻还是天真幼儿,被你看上就只有遭到染指的命运,在你那猥亵的脑袋被脱个精光。请立刻带着你那骯脏下流龌龊的脑波远离指挥部,否则士气低下机器故障,这可不是区区变态承担得起的。”
表情堪比绝对零度,用词更是丝毫不留情面,最后甚至对指挥官下达驱逐令。作为一名秘书或是参谋,葛罗莉雅的行为完全背离被赋予的职称的意义。不,在那之前,青年能否承受这些污蔑他的人格的言论才是一个问题。
青年从座位站起,此举引来指挥部所有人的视线。毕竟这次葛罗莉雅真的说得太过火了,青年也有身为人该有的自尊,不可能毫无反应。
“嗯,我知道了。如果收到百惠小姐连络的话再通知我,这里就麻烦你了,葛罗莉雅。”
──还真没有自尊啊!
指挥部众组员一齐在心底吐槽。
“咪呜呜呜呜,蜜朗琪已经不行了咪呜……”
“阿帕契也是,连烤番薯的力气都不剩了……”
“是啊,幸好晚餐不是法国面包,现在根本咬不动那种硬梆梆的东西。”
“甜点……我要甜点……对我来说甜点更能补充体力……”
“不行不行,该吃正餐的时候就要好好吃正餐才行唷,薛曼。”
“正如芸小姐说的,请薛曼小姐好好吃进该摄取的营养──啊!斯图卡忘记把主厨先生现榨的蔬果汁拿来了!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That’sright.能吃的时候就要尽量吃,特别是刚康复的铃世喔。来,这给你,还有这个也不错喔。”
“凯、凯特阁下,请别再把食物放到我的餐盘了,我吃不下这么多……走、走掉了……啊,老乔尼阁下,这可以麻烦你代劳吗?”
“”
“非常谢谢你。”
地点是军官餐厅,在距离自助吧最近的大圆桌,少女们就坐在那里。
以往的晚餐时间,蜜朗琪和阿帕契总会发起话题聊个没完,可这四天下来,除了探索、驱赶“原生种”,还要抵御不时打来的量产型“少女兵器”小队,就算是这对号称体力无限的活宝也支撑不住。
同理,依碧丝的盘里放的全是好咬易吞的料理,薛曼的甜品瘾比平常更为严重,斯图卡也难得犯了傻而急急跑回厨房。
相比之下,替无法动弹的少女们取来包含自己在内共四份餐点的芸,吃着比正规伙食多一倍的餐点的凯特,还有康复刚满一周的铃世,表现就没太大的异常。不过终究是累了,全餐厅的人员亦是,没有谈笑声,就只是单纯为了填饱肚子而默默吃着晚餐。
“怎么了?铃世,连叉子都没动。”
咽下嘴里的三明治,依碧丝见铃世餐盘的食物一点都没减少,不禁问道。从坐下到现在,铃世只是对着晚餐发呆,什么都没吃。
“咪……铃世也累了吗咪?”
“不是的,蜜朗琪阁下。我只是……没什么食欲。”
“没有食欲……食不下咽……难、难道是连日的操劳让旧伤复发?斯图卡身为女仆居然没有注意到铃世小姐的苦楚!斯图卡的女仆生涯又要增添一笔败绩了吗!”
“咦、耶?不、不是这──”
“阿帕契知道铃世的心情,今天晚餐没有烤番薯,所以才没有食欲对吧?”
“那个,我对晚餐并没有特别要求……其实是阿帕契阁下自己想吃吧?”
“烤番薯可是好东西啊!”
“好了好了,再闹下去就算吃饱了也只会更累而已唷。铃世,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喔。”
“谢谢,芸阁下。我只是在想……最近都没能和指挥官殿下见面,对话也是透过通讯……还听说指挥官殿下除了用餐和睡眠之外,不是在指挥部坐镇就是对‘原生种’战的模拟训练。我们‘少女兵器’还好说,但是指挥官殿下……”
听着铃世的话语,同桌的大家渐渐停下进食的动作,无精打采地低下头去。
“──啊!对、对不起!气氛更沉重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Weknow.谁叫Boss总是想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会担心也是当然的。”
“对对,就算常把‘大家一起努力总会有办法’这种话挂在嘴边,却总想自己背负越多越好,还以为我们都不会发现,这是指挥官最大的缺点呢。”
凯特说完往嘴里送一口饭,芸也是竖着指头地责怪不在此处的青年。见两位跟着青年最久的前辈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铃世不住会心一笑,但没多久又垂下眉毛。
“指挥官殿下……最近还好吗?”
量产型“少女兵器”失控至今,管理机构还没做出有效的应对,甚至培育机构和生产线的控制权都被夺去。于此,各基地的存亡就看迄今为止的发展程度和指挥官的手腕。
铃世、不,该说是在场的大家都很清楚。在她们巡逻退敌的时候,指挥官也不是躲在安全的后方轻松度过的。背负全体伙伴的生命,带着如此压力作出一个又一个的决策,这等重担和上前线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是现在,想必青年仍然待在指挥部或是办公室,在葛罗莉雅的监督下处理基地事务──
“嗯?我很好啊。”
“呀啊!指、指挥官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结果却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瞬间成为全餐厅的视线焦点。只见青年尴尬地搔搔脸,有些支吾地说:
“呃……就该作的都作了,然后为了保全路歇姐她们的士气和指挥部仪器的安全,葛罗莉雅要我过来吃饭这样。”
“吃饭和保全士气之类的没关系吧?还是说这几天一直被指挥官盯着背后,指挥部的大家受不了了?”
“呃哈哈,别把我说得像跟踪狂一样啦。我的座位就在那边,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欸?不、我不是说指挥官像跟踪狂,只是呃……对!只是用我自己的角度去看而已!说不定大家很喜欢被指挥官盯着背后!”
“呃……如果路歇姐她们有这种兴趣,那满可怕的欸?”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呃……观点!对!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如果用指挥部大家的观点,其实我也希望指挥官可以在我背后看我不对谁都不能在我背后可是如果能让我背靠指挥官坐在指挥官腿上说不定不错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在说什么啦啊啊啊啊!”
“咪?依碧丝说的话和平常不一样,而且讲到后面还加速了耶咪。”
“是啊,快到我没听清楚……抱歉,依碧丝,可以再说一次吗?”
“怎、怎么可能说啊!”
“不要紧的,指挥官主人,斯图卡刚才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就为您覆诵──”
“不准!”
“哇!居、居然拿主炮砸过来!依碧丝小姐这是作什么啦!斯图卡只是想为指挥官主人服务──”
“不需要这种服务!也不准覆诵我刚才说过的话!不然我就瞄准你背后打!”
“依、依碧丝小姐好可怕!”
“Hey,calmdown,依碧丝。斯图卡都要哭出来了。”
“是啊是啊,来,把主炮收起来吧。”
“……好……对不起,斯图卡,还有凯特和芸……抱歉,我太激动了。”
“阿帕契知道了!一定是晚餐没有番薯的关系才会害依碧丝脾气暴躁,赌上爷爷的名声了一定不会错的!所以先来十人份的烤番薯!”
“别把爷爷的名声用在自己的私欲。”
“呜……不管啦阿帕契就是要烤番薯啦!指挥官欺负人啦!呜哇啊啊啊啊!”
“是谁惹哭阿帕契的啊啊啊啊!”
“经典的傻大哥台词!我说洛克你不是应该在几百公尺外的食堂吗!”
“比起这种事还不如快准备烤番薯!”
“就算现在开始弄也要时间所以给我放开你手上的鲤鱼钳!”
“指挥官……既然都烤番薯了,那我也想追加甜点……”
“可以是可以,但在这之前先把正餐吃完。”
“甜点才是我的主食……”
“不行,甜点的营养绝对不比你盘子里的餐点。吃完之后,我就拿出之前我姑姑寄上来的果仁蜜饼,好不好?”
“居然威胁利诱……指挥官太奸诈了。”
“只要是为了你们好,奸诈啊卑鄙啊要怎么说我都行。好了,快吃吧。”
“啊呜……可是我……那个……”
“怎么了吗?”
“那个……能量……对!我甜点能量不足,没力气拿叉子。”
“唔,那我喂你吧?”
“喂……欸?喂我?等、等等指挥官!这样不好──”
“有什么关系?这阵子我都没和你们好好聊过,也没机会帮你们作些什么,就当是补偿,帮点忙也不错啊。来,啊~”
“啊呜……虽然有点高兴可是大家的视线……算了。啊、啊~咦?指挥官──噫!林、林芸队长!”
“怎么了?芸,突然抽走叉子……唔,还好吧?虽然笑着,但你嘴角一抽一抽的欸。”
“呵呵呵呵,指挥官在说什么呢?比起这个,先去拿吃的吧?指挥官明明是来吃饭的,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拿菜呢。不用担心薛曼,就交给我来喂她吧。”
“喔、喔……好,那就拜托你了。”
“等、等等啦指挥官──”
“唉呀唉呀,薛曼这是怎么了呢?不用这么害怕呀。我只是想代替指挥官来喂你吃饭而已……还是说,你在期待指挥官喂你呢?嗯?”
“芸、芸阁下,叉子弯掉了……”
“唉呀我真是的。不好意思,斯图卡,可以麻烦你再拿支新的给我吗?”
“是、是!马上就来!”
“洛洛洛、洛克克克克……”
“阿、阿阿阿帕契别怕!我、我在这里,别怕!”
“等等啦雷那特!你有主炮能躲我没有,别跟我抢靠枕啦!”
“请、请等一等蜜朗琪阁下!为、为什么要把我推到前面呀!”
“咪呜咪呜!铃世比蜜朗琪厉害,所以拜托铃世要保护蜜朗琪呀咪!”
“大、大家……凯特队长……”
“……Goodluck.”
“啊呜!连、连凯特队长也──”
“芸小姐叉子来了!”
“谢谢你啰,斯图卡。好了好了,来,看这里唷薛曼,啊~”
“啊呜……队、队长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请让我自己吃吧!”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的喔。还.是.说……只有指挥官才能喂你~之类的呢?”
“队、队队队长叉子被你捏成球了啊!”
“唉呀我真是……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一支新的好吗?”
几分钟后,青年端着餐盘回来,见桌上放着少说十支以上的变形扭曲的叉子,还有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地接受芸的喂食的薛曼。尽管疑惑,但直觉告诉自己千万别过问,因此只是坐到少女们让给他的位子,开始用餐。
期间频频感觉到来自薛曼的视线,但每次抬脸总会迎上芸那灿烂异常却不具笑意的笑容。虽然是后话,当回忆起来时,青年总是以“比‘世界百大恐怖映像’的任何一个都要可怕”一句来形容芸这种笑容。
于此,近距离面对这等超越恐怖视频的笑容的薛曼,实在令人肃然起敬,也包含过之而无不及的同情。
“来,这是最后啰。啊~”
“终于……啊、啊~”
“很棒喔,果然想作还是作得到的嘛。薛曼很了不起唷。”
“谢、谢谢队长的称赞。”
“芸小姐,餐盘请让斯图卡收吧。”
“嗯,谢谢啰。我也要拿喝的,就一起走吧。”
“是。”
斯图卡利落地把用过的餐盘和不成原型的叉子收起并拿干净的抹布擦过桌面,和芸一起离席。在她们弯进厨房的下一秒,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薛曼更是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似地趴倒在桌上。
“啊呜……完全没有吃出味道的感觉……”
“可、可是薛曼都吃完了,很棒啊咪!”
“对啊,多亏薛曼,等等阿帕契能放心吃烤番薯了。”
“基于这点,我也要谢谢你,薛曼。”
“啊呜呜呜呜……”
“好了啦薛曼,振作点。你看,雷那特在用‘你做得很好’的眼神看着你喔。”
“Don’tbelikethis,cheerup!吃完晚餐接着就是你最期待的Desserttime了喔。”
“甜点……果仁蜜饼……”
“呃哈哈,就算不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我也会给你的。而且我连我的分也给你,好不好?”
“指挥官殿下都这么说了,薛曼阁下就开心点吧?”
“指挥官……大家……啊呜,我现在好感动……”
“说感动也太夸张啦。大家都是伙伴,有什么好客气的?”
“啊呜……指挥官你不知道,刚刚大家都没人要救我……”
““““““呜欸!””””””
“怎么了?大家,突然哽一声……而且全转开视线了。”
“啊呜……”
“怎、怎么又消沉下去了啊?打起精神来,晚点有果仁蜜饼可以吃喔。”
“啊呜……被、被摸头了……嗯,谢谢指挥官。”
见薛曼总算笑了出来,青年也放心地扬起嘴角。
这个时候,熟悉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阿帕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没多久,看到斯图卡和芸推出堆着烤番薯小山的餐车,阿帕契更是大声欢呼,如果不是洛克和凯特即时抓住她,可能早就扑上去了吧。
热腾腾的烤番薯上桌,压倒性的分量难以想象这是饭后的点心;在众多愣傻的视线之中,唯独阿帕契彷佛看到神的恩赐般地双手交握露出虔诚目光,如果没有那挂在嘴边的口水或许这画面会比较庄严点。
阿帕契开动之后,斯图卡继续分送烤番薯到各桌。不同于第一桌那叫人汗颜的分量,从餐车中取出的事先盛盘的烤番薯,其大小与数量都不会让人感到负担;据斯图卡说这是主厨所处理的,毕竟除了阿帕契应该不会有谁对烤番薯有如此病态的执着。
为了能让大家同乐,同时也能满足少女的嘴馋。虽然是不明显的小地方,但注意到这点并对此下一番工夫的主厨,在青年的心底,感佩之意油然而生。
“唔,在这里做久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了啊。”
看对面大吃特吃的阿帕契,青年说着把手上的烤番薯掰成两半,连皮一起咬进嘴里。
听到青年的自言自语,旁边的铃世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都是指挥官殿下的关系。”
“欸?怎么说?”
“因为指挥官殿下不会限制我们,让大家都能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主厨阁下所做的,就是指挥官殿下的方针的结果。”
“这样喔?我还以为是阿帕契出了名的喜欢烤番薯的关系,连厨房都特地增设大圆铁桶,主厨还因此去学怎样才烤得好、怎么作才能让大家都心甘情愿吃下去之类的。”
“指挥官殿下,这种说法是会让阿帕契阁下生气的喔。”
“这么说也是。”
和铃世相视而笑,青年又咬了一口烤番薯,地瓜的香与淀粉的甜随着咀嚼在嘴里扩散,朴素但亲切的味道,同时带有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青年隐约可以理解阿帕契为什么这么喜欢烤番薯。
“咪?指挥官怎么盯着烤番薯发呆?”
“难道指挥官终于理解烤番薯的好,决定一周七天都办烤番薯节吗!”
“前半是差不多,后半就别了吧。”
“指挥官小气!”
“唉呀唉呀,喜欢吃是很好,但只吃烤番薯是不行的喔。”
“正如芸小姐所说,只吃烤番薯而不吃其他食物,营养会不均衡的。”
“虽然比起硬梆梆的法国面包是好很多,但我也受不了一周七天都吃烤番薯。”
“蜜朗琪也是这么想耶咪。”
“Metoo.”
“那个,如果能做成甜点的话,我就能接受……”
“大家竟然……洛克呢?洛克怎么想的!”
“……抱歉,阿帕契,我也没办法。”
“洛克这个背叛者!”
“咳呃!”
“洛库瑞基阁下吐血了!”
“这句话能对你造成物理伤害吗洛克!”
“阿帕契小姐居然能只用言语就令洛库瑞基先生受创,这就是杀人不染手的新境界吗?请务必指导斯图卡!”
“不对不对,这是阿帕契才办得到的喔,而且有效对象也就只有洛克而已。”
“在分析之前先处理这边啦!倒在桌上一抽一抽的好可怕喔!”
“那个……我觉得把雷那特战车长推过去牠也不会处理。这时应该叫医生吧?”
“医──生──咪!”
“这什么原始的叫法!”
“Boss.吐槽前该先makephonecall吧?”
“我觉得就算叫了也没有医生会处理这种个案。”
“那么就只剩减缓洛库瑞基阁下的痛苦一途……”
“啊,难道是随身带止痛药之类──铃世你拔刀是想做什么啊!”
“虽然是第一次担任介错,但我会努力的。”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这种努力!”
“咪~刚刚指挥官说没有医生会处理,那是不是用同样的方法,让阿帕契安慰洛克就好了咪?”
“蜜朗琪突破盲点!阿帕契来说几句安慰洛克啊!”
“最讨厌洛克了!”
“噗!”
“洛库瑞基阁下吐更多血了啊!”
“造成二度伤害啦啊啊啊啊!”
最后,还是叫医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