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昏暗的房间。没有灯光的辅助,叫人无法评估它是大是小、或宽广或狭窄。
  仅有的光源,来自躺在眼前两台运作中的器械,高约一米、长约二米二的床形容器。里面装满某种蓝色液体,看来像是冷却槽之类的装置,在左侧长边设有监控状态用的萤幕及输入指令调整装置用的各种按键。
  在内藏灯源的作用下,容器透出诡异的寒青色光芒,照出躺在装置中的人。
  基地空属“少女兵器”队长凯特.斐德姆及指挥官青年。
  器械的真面目乃治愈装置,将伤者全身浸于装置内的特殊液体之中,透过些微电流与其产生反应,短暂增加人体自然恢复能力,进而达成非侵略性的完全治疗。
  然而躺在其中的凯特与青年却依然没有苏醒的征兆。根据萤幕上的文字与数值,凯特的伤势过重,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痊愈;青年则已是治疗完毕的状态,可他却迟迟不醒。
  在两张装置中的间隔,葛罗莉雅静静地看着玻璃罩后方的青年,视线不自制地移去他的双臂。如雾气般飘渺的手型轮廓,溢散着黑色沙粒,教人不明所以的同时也感到毛骨悚然。
  身为秘书,身为“少女兵器”,应该不计任何代价都要保护相对弱小的人类指挥官才对,结果竟让青年躺在治愈装置中昏迷不醒。垂在身前的双手收成拳头,握得死紧。
  “结果出来了。”
  来自后方的男性嗓音,但却没有脚步声。
  是罗伯特。
  造型洗炼的球椅彷佛被看不见的钢丝吊着,平稳且安静。在这除了治愈装置的细微运作声外没一丝杂音的房间更凸显它的高科技,以及设计并制作出这项发明的罗伯特的手腕。
  葛罗莉雅依然背对着罗伯特,像是没听到似的。罗伯特闭了下眼,那动作像是叹气,倒不是因为被忽略而有什么想法;头一次看到银发少女那么无助的背影,作为人生前辈,是应该释出体谅的。
  “无法解析。比对古今中外的一切资料,没一样和那黑色物质相符。治愈装置最多只能延缓它侵蚀指挥官的速度,势必得补获‘Unknown’调查。”
  一言以蔽之就是毫无成果。虽说承认自己的无力会让人多少产生脸上无光的自卑感,但罗伯特不是那种会抓着无谓尊严不放的庸俗之辈。比起没有实质用处的面子,更有效率地获得成果并提出可行方案才是该作的。
  “……是吗?辛苦你了。”
  平淡地道出慰劳,无视罗伯特仿佛受到某种巨大精神冲击的呆滞表情,葛罗莉雅走出房间。
  在外迎接她的,是名身高一米七、身材微壮的青年。
  “接下来得麻烦你了。”
  被如是拜托的他咧嘴一笑。
  “交给我吧!”
  这名青年的容貌、体型,和躺在治愈装置中的青年如出一辙。
  地点是指挥塔地下的射击训练场。
  晚上十一点,除了必须派人轮班驻守的单位,如监控室、哨所等等,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在这时四处游荡,更别说半天前才历经一场威胁基地存亡的激烈战斗,在这敏感时刻,就算被巡逻兵喝止盘查也只能怪自己太没神经。
  不过,显然就是有人这么没神经。
  从门口看,整间训练场一个人也没有。他──青年──露出满意、多少参有恶作剧意味的得意笑容,持身分证明的磁卡往保管训练用枪枝之仓储空间的感应器一刷,拿出成套的装备。
  首先戴上护目镜和耳罩,确认子弹数量,后把弹匣装进手中的制式手枪;第二步是从桌旁的控制面板挑选训练模式,不过他却面露迟疑,实验性质地戳了几下触控萤幕,像在熟悉操作,好一会才完成设定。
  彼端,靶牌上方的数字钟开始倒数读秒。青年两手往前举起,肩膀自然放松,左手支撑枪托,右手食指贴上扳机,护目镜下的眼稍微瞇起。
  数字归零,一面又一面的靶牌陆续出现,时而左右时而上下地闯入视野范围,来得叫人措手不及;然而青年却一点都不慌乱,射出枪口的子弹彷佛被吸入靶心似地枪枪红心。
  第一轮结束。青年看上去沉稳,但多少也感受到成就感,最佳证据就是那扬起的嘴角。更换弹匣、稳定姿势,准备再来一轮时,读秒突然中止。
  青年狐疑地左右张望,戴着眼镜的“少女兵器”,葛罗莉雅.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而且就站在主控面板旁,明显是她停止系统的执行。
  “你在作什么?”
  青年才拿下耳罩,葛罗莉雅的质问就追了过来,话中感受不到责难等情绪,只是单纯的问题。
  “嗯~算是解闷啦,太久没作,难得有机会就试试看……啊,是在说时间的问题?现在的我不方便和太多人接触嘛!所以才挑这个时段啰。”
  青年笑着回答,那傻呼呼的模样就和往常一模一样,然映在葛罗莉雅眼底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窄小的肩膀稍微垂下。这动作不只青年,就连葛罗莉雅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盯着青年手上的枪,眉头动也没动,确认似地问:
  “资料都看过了?”
  “嗯,当然,也全都记在脑袋里啰。”
  “显然少记一样。”
  葛罗莉雅说着,视线转向主控面板,上方显示青年方才的记录。
  “他是射击白痴。”
  语毕,解除主控的干涉,系统重新读秒。
  “别耗太久。”
  留下这句话,葛罗莉雅穿过门口,让青年继续未完的训练。
  连戴回耳罩都省了,青年直接架起手枪。
  待第二轮结束,系统迅速计算出成绩──全弹偏离目标。
  从那昏暗房间回到研究室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实际上,罗伯特没有待在那里的必要。如果是监控治愈装置的状况,透过远端连线,在研究室也是可行的;因为这个缘故,他在葛罗莉雅后没多久也离开,现正埋首在研究之中。
  在彷佛与世隔绝的地下,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失去意义,但这不表示能忽视随之积累的疲劳。人体不是机械,不可能无止尽地运作下去,不过就现实层面来看,机械也需要休息,差别就在人类平均休息时间较机械要长。
  总之,罗伯特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即使没有他的控制,系统仍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解析,只是效率不比他亲自动手来得快;毕竟电脑擅长的是死板的工作,而不像人脑偶有飞跃性的发想,更不可能比得上罗伯特这等思考可用“天马行空”四字形容的天才。
  如果有人替罗伯特计时,会得出从早上到现在他不眠不休也从未离开球椅长达十数个小时的惊人答案,不过这对罗伯特来说影响不大,或是说根本不构成影响。
  “已经习惯了啊。”
  边看着萤幕上那维持在一定范围的图表数据边喃喃说着,视窗旁则是治愈装置的影像。
  并排的器械、躺在其中的伤者、不乐观的情况──没来由的,眼前出现不应存在的图像。那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从记忆底部的淤积挖掘出的画面。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合照已经出现在投影萤幕。罗伯特不住为之一愣,瞪着这双刻着时间痕迹的手掌,领悟似的呼了口气,抬头看向照片。
  在充满野餐气息的背景里,不论男女与年纪,或坐着或站着,每个人都笑得开怀。其中一名少女的存在感特别强烈,俏丽的过肩秀发和仿佛会说话的水蓝色眼眸,是同辈里最亮眼的存在。即使是数位相片,也无法减轻那股未脱稚气的活泼。
  罗伯特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合。接着,回忆就好比涌泉,一幕又一幕的影像出现在脑中……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齐聚世界各地多个领域的权威与人才,要是以每个人拥有的价值来计算,这是支异常豪奢的团队;促使它诞生的幕后推手至今仍是个谜,其中最有力的说法直指某个企业复合体,不过没人拿出证据,因此不了了之。
  集结这些享誉世界的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面对这询问比率最高的问题,身为团队领导者的阿尔柏特总是笑着回答:
  “为了世界。”
  人们生活的这颗星球正逐渐衰弱,已是不争的事实;导致这个状况的不是别的物种,正是人类。原因千百种,即使希望有所作为,国家之间终究无法取得共识,于此,阿尔伯特在赞助者的帮忙下,找来全世界的有志之士。
  探究问题根源并循求解决之道,这是学者的天性;在阿尔伯特的号召与统合,这些人将天性倾注在共同的目标。
  他们的脑袋是人类的财产、他们的想法促使人类的进步、他们的发明改善人类的生活──“Specialprototypedevelopment”,简称“SPD”。
  这是为了世界而诞生的团队。
  当时,罗伯特二十岁,已取得机械工程学、材料科学与物理学等博士学位,那时的他在学术圈已有相当的名气,也曾在权威性的科学期刊发表过几篇论文,被称作稀世天才而赞誉有加的他,由阿尔伯特亲自拜访邀约,成为非凡人物云集的SPD的一员。
  罗伯特初次体会到“天才”这个形容词是多么可笑的赞美。常理而言,在某个团体具备优异才能的人有很大机会被冠上天才的称呼,但若将这位天才移到更加优秀的团体可能就会变得平庸无奇;到头来,所谓的天才只是一种角色定位。虽然罗伯特自身经常被人满口天才的称赞,但来到这间研究所大概就被打回原形。聚集于SPD的人才就是如此优秀。
  即使如此,却有四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阿尔伯特;柴吉吾德;芙娜薇雅;昂德沃利。
  “天才”这个头衔,大概就是为了他们存在的吧?罗伯特有时会这么想。当罗伯特知道,原来在SPD其他成员眼底的自己是和他们同一等级的人物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
  阿尔伯特不只拥有优异的才能,具备的社交能力更是一绝,擅长对不同对象扮演不同角色,运筹帷幄的技巧几乎能与历史留名的策略家比美,对SPD的营运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柴吉吾德,这人才是SPD的实质领导人,更甚至,SPD就是基于他提出的某项革命性科学理论而成立,尽管是个仿佛活在童话中的病态理想主义者,然一旦见识过他的才能就会让人产生“这人说不定办得到”的感觉。
  芙娜薇雅与昂德沃利,两人和罗伯特一样,在众多研究人员中属最年轻一辈,或许是年纪相近的关系,三人走在一起的时间比五人共同行动的次数要来得多。
  不知不觉,SPD成了以这五人为主轴的研究团队。经过多年的努力,完成了柴吉吾德提出的科学理论。
  这是很振奋人心的成果,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柴吉吾德。理论的完成,几乎可以引起世界的变革,温室效应、环保问题与生态破坏等世界性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若以讽刺的说法形容,他正沉浸在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幻想。
  SPD成员当然也很高兴,但只限于学术层面;毕竟所谓的科技,从完成到实用阶段需要时间,以这项理论的影响程度来看,其中还得考虑到政治、经济等层面。
  为了加速理论的应用与普及,阿尔伯特不曾停过说服赞助者,以柴吉吾德为首的研究人员也没闲着,作尽各种模拟与假设得出多种数据与结果,就为提升筹码价值,要赞助者点头。
  不过,他们太操之过急了。
  那一天,SPD从历史上消失,连相关的记载都没有。
  “……差不多该继续了。”
  说着,重新看过合照上每个人的脸庞,最后定睛在少女。良久,罗伯特关闭视窗,同时那双眼没再流露出更多的情感,就像是旋紧了开关一样。
  罗伯特中止自动解析程序,他打开某个资料夹,唤出复数的档案。
  “‘F-14D“雄猫”式舰载战斗机’凯特.斐德姆,主要攻击武装为空对空飞弹与安装于左袖的20厘米火神炮。不过……”
  读出基本规格,转而看去图档,凯特的右手缠着电光与火焰,那是不在原设计中的攻击方式,强大但消耗能源甚巨,反而会伤害自己。这和前阵子涵翔的个案一模一样。
  “这个凯特.斐德姆也一样。”
  罗伯特的语气平淡,透出毫无兴趣的意思。在几乎霸占萤幕的多张图档,全部都是凯特.斐德姆施展那规格外攻击的画面;然而每张的地点皆不相同,且从档案日期可以发现这些都不是今天的档案,有些甚至能追溯至以年为单位的过去,这座基地还不存在的时候。
  “不过这个凯特.斐德姆的确比其他个体特别,可能性之箱不管用也在预料之中。”
  说是这么说的,但罗伯特眼底却藏有一丝诡异的光芒。就像是小孩子发现他人千方百计隐藏的秘密的时候露出的反应。
  “但是,她就不同了。”
  打开另一个资料夹,存放于此的档案就比较少,甚至没有图像档案。
  档案的日期就在最近,如果要以什么事件唤起这座基地的人们对那天的记忆,非“首次与黑蒂丝交战”莫属。
  扬起了嘴角。
  “这个贝蒂.布雷克真的贡献良多啊。”
  科学家道出不该存在的名字。
  翌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基地就开始嘈杂起来。
  破坏往往比创造来得容易。观看记录,“夜祸”在基地境内肆虐不过短短半小时,却毁了人们累积一年以上的心血。其中最痛心的无非是技术人员,耗费心力养护至今的各项建设,对他们来说是犹如亲身骨肉般的存在,如今却成了只能拿去填海的大型垃圾。
  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人人都知晓这点,因此尽力去作能作的事,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不过要是累倒可就伤脑筋;为此青年特别用基地广播叮咛切勿逞强,然而在他巡视状况时还是看到许多应当排休的人仍在工作岗位。
  可当青年表达不悦时,得到的反应如下:
  “广播?没听到啊。还没修好的关系吧?”
  “适时休息?呵呵,指挥官真是温柔的孩子吶,不过我还行的,别小看欧巴桑的体力唷。”
  “啊?说大声点!这边抽油烟机声音太大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啦!”
  “”
  “”
  装傻、一笑置之或干脆无视,让青年觉得不被尊重。一路走到半毁的食堂,正好遇到运送耗材途中的洛克,想着他一定能理解,上前诉苦。
  “啊?没人要听你的乖乖休息?累了就会去休息了哪要你提醒,你是老妈啊?”
  然后被反捅一刀,脸朝下地倒在长椅。
  “老妈……我、我是老妈……呜呜……老妈……”
  因为诡异的点开始啜泣。洛克呆愣几秒,搔了搔后脑,想着青年耍蠢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决定不管他。
  重新推动推车的洛克无端露出不满的表情。
  ──休息?当然想啊,昨天到现在睡没几个小时,哪不想休息?可是……
  忍住咂嘴的冲动,低声说道:
  “……差点摔死的都像个没事人四处奔走了,要我们哪敢休息啊?”
  充满不服输意识的这句话,给轧轧转动的车轮声盖了过去。
  一方,集中医疗中心。
  不同于基地各处,唯独这栋建筑奇迹似地没受到任何损害,或许是运气好或单纯位在“夜祸”侵攻路线反对侧的关系,位在它附近的眷属居住区同理。总而言之,医疗设施的完善确实控制住伤者的数量,在经历昨日的战斗而被迫离开岗位休养的人之所以这么少,就是这个缘故。
  更别提现在,又增加一名新的战力。
  “小蒋!恭喜你出院!”
  属于年轻女性的高叫响彻整个大厅。循声看去,只见绑着马尾的少女拥着蓄有及肩褐发的少女又叫又跳,尽管旁边穿着女仆装的猫耳少女规劝也毫不理会,如此兴奋的模样,代表她就是这么开心。
  及肩褐发的少女,实际上是“少女兵器”,“国造防空战斗机‘经国’”蒋涵翔,看来因为突来的高叫而震得两眼发晕,迟了会才反应过来,状似无奈地松了口气,回抱对方。
  “谢谢,让你久等了,百惠。”
  “就是啊!每一天都过得好久……可是、可是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啦!”
  百惠责怪道,说着说着连鼻音都跑了出来,一抽一抽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最后还是破涕为笑;涵翔就任百惠抱着喊着,轻拍她的背,就像是个在安慰妹妹的温柔姐姐。
  “洪、洪百惠小姐,斯图卡知道您很高兴,但还是要麻烦您冷静下来!”
  在护士们的眼神催促下,斯图卡手忙脚乱地带走她们。这座基地没人不知道百惠和涵翔的事,就算情有可原,也不代表能允许她们干扰医护人员的工作。
  走出自动门,已经有辆轿车停在车道,驾驶为一名熊种动物佣兵。斯图卡先开后方车门让百惠及涵翔入座,接着自己才在前座坐定。
  车子甫一行驶没多久,斯图卡调整座椅使其转而和百惠与涵翔面对面,认真的神情令她们不由得坐直身体,等着少女开口。
  “蒋涵翔小姐,在您刚复原就提出这项要求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不管是以斯图卡的立场还是身为这座基地的一员的立场,都希望您可以答应。”
  真挚的歉意与不得不的诉求,斯图卡的句子透出这二项重点。百惠与涵翔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
  “没关系,而且也许跟我想提出的请求是同一件事。”
  涵翔的笑容之中,有着昂扬的斗志。
  “请让我为这座基地尽一份力。”
  百惠点了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涵翔会有这个想法。
  “非常感谢您,蒋涵翔小姐。”
  斯图卡维持坐姿给予深深的一鞠躬,重新直回上半身后补充:
  “关于蒋涵翔小姐的配置,请等斯图卡上报葛罗莉雅小姐之后再行通知。现在先到餐厅吃饭吧?指挥塔虽然遭到攻击,不过餐厅还是好的,而且多点人吃饭主厨先生也会很高兴喔。”
  “好哇,我也还没吃饭呢,谢谢啰。”
  “能让您满意,斯图卡也很高兴,洪百惠小姐。”
  约莫五分钟的车程之后,斯图卡领着百惠与涵翔来到餐厅,却见几乎每张桌上都放着使用过的餐盘与杯子,但还在座位上的身影却寥寥无几。
  其中一位向她们招手。
  “这边这边~斯图卡。”
  是芸。斯图卡上前,百惠与涵翔也跟着她来到芸的桌位旁,发现铃世也在。
  “芸小姐早,铃世小姐早。”
  “早安,斯图卡。后面二位也是,早安唷。”
  “洪百惠阁下、蒋涵翔阁下,早安。斯图卡阁下,早安。”
  ““早、早安……””
  虽然芸的招呼随性且大器,但看到斯图卡和铃世夸张的鞠躬问早的模样,让百惠与涵翔颇有文化冲击的感受,搅得回应不大顺畅。
  “请二位先坐着,斯图卡去拿菜单过来。”
  斯图卡才说完,两本表面覆有硬皮套的本子就从旁递了上来。
  “来,菜单。”
  语气中透着笑意。
  “指挥官主人!”
  “嗯,是我喔~早安啊。”
  “啊是!早──”
  “指挥官殿下,早安。”
  “早安。话说也不用特别站起来鞠躬,坐着就好啦。”
  “指挥官主人──”
  “指挥官先生你早!承蒙搭救、治疗和照顾还有不好意思我直到现在才道谢还有呃呃我还有要说什么……啊对了我也想加入作战行列!请务必允许!”
  “啊哈哈,别这么紧张啦。有困难时互相帮助是当然的,你愿意帮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大福音,就要麻烦你啰。”
  “指挥官主──”
  “我家小蒋就是容易紧张,不过趁这机会我也再谢你一次。谢谢。”
  “太客气了啦~也说啰,有困难时互相帮助是当然的。”
  “指挥──”
  “哎呀哎呀,我被指挥官忽视了吗?”
  “当然没、没这回事啦……早安,芸。”
  “……?呵呵,开开小玩笑啰~早安,指挥官。”
  “请等一下这样不就只剩斯图卡没向指挥官主人问早了吗!大家怎么像接力赛一样没有插话空间啦!”
  “咦?我是觉得没关系啦。”
  “大有关系!请指挥官主人听好,所谓的女仆就是要早上在主人身旁道早安中午送上补充精力的餐点晚上还要准备面纸为主人暖床陪伴主人到睡着为止,是要日日夜夜侍奉在主人身旁的职业啊!”
  “斯图卡,这个资料又是哪里来的呢?”
  “从罗伯特先生那边看来的──芸小姐请三思!请收回滑膛炮!啊还有这个、这是之前看来的资料不是命令发布后看的,所以指挥官主人……请、请别生气……”
  “生气?为什么?”
  ““““咦?””””
  “呃……斯图卡几个就不说了,怎么连百惠也一副吓到的样子啊?”
  “不是不是,指挥官──”
  “呜啊!”
  “指挥官?”
  “啊、啊哈哈,抱歉吓到你了,芸。哎呀~因为你突然靠过来,我没注意到才……别、别在意喔。”
  “喔……这倒不会。可是指挥官,刚才说的事情……你试着回想看看?”
  “回想……嗯……”
  青年的眉毛都挤在一起,很认真思考的模样;这在芸、铃世、斯图卡和百惠眼底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唯一状况外的涵翔,只能不解地在两方间看来看去。
  来自餐厅入口的话语打破这奇妙的僵局。
  “在正忙碌的时候请别周旋在美少女之间尽享齐人之福,指挥官。”
  六道视线同时往同一个方向看去,站在那里的正是葛罗莉雅,她笔直走了过来,步伐略显急促,插进青年和芸之间。
  “嗯?怎么了?葛罗莉雅。”
  芸问道,葛罗莉雅却只是看她一眼,便转而看向青年:
  “巡视结束请直接返回办公室──我应该这么说过的,指挥官。”
  “啊、啊,对喔。抱歉抱歉,我这就上去。大家有机会再聊喔~掰。”
  “怎么、等等!指挥官──”
  “林芸。”
  葛罗莉雅沉下声音,喝止芸的动作。见青年离开餐厅,从视野消失,感到失望的同时,芸不住有些恼火。
  “这是什么意思?葛罗莉雅。”
  青年的表现的确失常,但葛罗莉雅的举动也教人费解。就像是不希望任何谁接近青年似的,刻意把他赶走。
  “指挥官有点奇怪,你也是。”
  葛罗莉雅垂着脸,让浏海遮住大部分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
  微酝的口气,有时比咆哮更教人难以承受,彷佛能赋予空气质量,令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尽管如此,葛罗莉亚仍是一语不发。
  秒针走过三十个刻度之后,芸叹了口气。
  “如果是受伤产生的后遗症或其他什么的,告诉我们也没关系喔。还是指挥官拜托你不能说?”
  依然没有回应。
  “看来是默认啰?好、好,我就不问了。”
  芸用手指轻触弧度完美的下颚,以一脸淘气的表情说道:
  “嗯~今天的探索任务预计怎么分配?啊还有,涵翔暂时加入我们啰,也要给人家一个位置才行。”
  “……九点半,简报室宣布。”
  “收~到啰。葛罗莉雅要一起吃饭吗?你应该还没吃吧?”
  “不,我在房间吃过了。”
  “这样啊?嗯,那就不勉强啰。”
  葛罗莉雅以躬身代替口头道别。从方才的态度和走去的方向推测,目的地是青年的办公室吧?
  芸站着看着青年和葛罗莉雅先后离去的方向,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些许的寂寥。
  “芸阁下?”
  “嗯?啊~总之先吃饭吧!菜都点好了吗?”
  这一天,直到熄灯时间为止,青年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头。
  “指挥官主人好像忘记了……也就是说命令无效?可以去打扫了?可是擅自解读好像有损女仆的职业道德,但是已经好久没扫应该……呜嗯嗯……好!明天指挥官主人没有明确表态的话!斯图卡就下去!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