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了。
白净的宽敞空间,桌椅一尘不染,东西整齐排放,一切都井然有序。
若要硬挑出什么毛病,就是感觉不到人味吧?独自站在房间中央,身穿白袍的男子如是思忖。
“……只剩我一个。”
喃喃着,双手垂在身侧,男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白色的卤素灯管。
看上去十足落魄的这名男子,其名为约翰.柴吉吾德,身为“Specialprototypedevelopment”──通称SPD──团队的首席,同时也是享誉多领域的天才科学家;然而在正式纪录上,他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四个月前的那场意外,包含约翰在内的全SPD成员,以及岛上的所有生命,都在一夕之间消失。
实际上他们都活着,不过是在距离地表数百甚至近千公尺的高空。起因于SPD引以为傲的动力系统的失控,导致整个陆块被推上天空,甚至不接受操控,就此维持浮游状态。
SPD面临创立以来最大的挑战,但他们成功跨越,并且活了下来。不,牺牲仍是存在。芙娜薇雅.柴吉吾德,死于建筑倒塌意外;黛薇.阿尔伯特,为重新掌握失控的系统而自愿捐出脑髓成为生化电脑。这两位女性分别是约翰的女儿及妻子。
约翰承受的打击是旁人无法想象,若非黛薇离去前留下的话语,恐怕早就放弃活下去的想法了吧?缓缓闭上眼,两侧嘴角慢慢勾起。
“嗯……我感觉得到你喔,黛薇。我知道你都在我身边,所以……”
彷佛倾尽一生挚爱的女性就在眼前似地深情诉说,约翰脸上洋溢着幸福,侃侃谈着近期的研发进度和岛上的状况。
脑门猛一刺痛,约翰五官扭曲,他抱着头跪了下来。一幕又一幕的影像闪过,刘的背叛、莱契巴尔德和赫帝兹的出走、团队成员的疏远、住民的抗议;画面一转,是血淋淋的实验台和推积在脚边的肉块;场景又换,来到置放灌满特殊液体的透明容器的空间,每一根柱状容器里头皆飘浮着不完全的人体。约翰不住恐慌起来,急遽且夸张地重复吸气和吐气。
良久,令人不安的换气声没了,剧烈动作的肩膀也稳定下来。约翰放开头,往地板轻推,重新站了起来。
“打扰了,父亲大人。”
身后传来无起伏的透明嗓音,但约翰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予理会。然声音的主人──面无表情的妙龄少女──不以为意,透过读取脑波的方式她肯定约翰听见她的话,继续说:
“精神上传的准备已经完成,随时可以进行转移。”
约翰肩膀一颤,嘴角裂成教人发寒的弧度,流泄出空泛的笑声。要是有他人在场恐怕会因此受到惊吓吧?然这名少女非但没有害怕却步或面露嫌恶远离约翰,只是静静看着他,无可挑剔的站姿和纹丝不动的身体,已经超越美姿美仪之类的训练能达成的成果,就好比披着人皮的某种存在,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少女并非普通人,而是使用SPD的技术成就制造而成的生化人。看在世人眼底定会觉得超脱常理,又是惊叹又是佩服吧?不过,如果套用现下笑得不能自己的约翰的说法,这名少女还只是半成品。
“终于……终于啊!真是,等得够久了,总算来到这一步。嗯,首先要作什么好?继续研究?喔不,已经没有能生产意向力的人类,还是先着手其他方面。目前储存的意向力还够撑将近百年,有的是时间。”
约翰摩娑鲜有胡渣的下巴,眼中流淌着混浊的色彩。
“这是总有一天要公诸世界的跨世代理论吶!让世人真正认识我们,让那些人面对自己的错误……为了那个时刻,该准备的可多得很。”
只是,原本喜不可遏的模样,却突然蒙上名为苦恼的黑影。
“不过,还是不得不重视‘西那普斯’效率走低的问题,就算对实验体予以刺激也没好转……唉呀,彻底失算啊~从没想过失去肉身会导致意向力下降,将近两百万年的积累果然没这么容易颠覆吗?也罢,总有办法解决,现在先把该作的都作好吧。”
转身同时“唰”地甩开衣摆,如同舞台剧演员般的夸大动作,约翰的步伐坚定且确实,朗声道:
“立刻开始。这是不容任何错误的关键,密切注意机械助手的动向,加强设施周边守卫,别让那些破铜烂铁有搅局的机会。”
“是。”
“在我的转移完成后立刻活化‘西那普斯’内全实验体,转移到第二和第三世代的生化人素体,一实验体对应一具;将第二世代限制在设施活动,第三世代全数配备‘强化甲衣’并释出设施。后续指示我在掌握系统后再下,这段期间尽可能搜集资料。”
“是。”
下令同时约翰大步走出房间,少女随后跟上,一路维持三步的距离紧跟在后。原本该是这样而已。
“恕我提问,父亲大人。”
少女没来由的一句话令约翰停下脚步。
“问吧。”
约翰起了兴趣。原因在于少女不该提问,因为她根本不具备这项设计,包含她在内的所有少女──不管是第二世代或第三世代──都是如此。
目前SPD中最接近人类的生化人只有第一世代,由莱契巴尔德改良芙娜薇雅的复制人理论研发出的唯一一个成果,如今随着他的离开不知去向,而资料也被删个精光。然约翰透过精神上传的逆向操作自芙娜薇雅的脑髓取得资料,靠一己之力取得不亚于莱契巴尔德的成果。
唯一跨越不了的在对自我的认知。尽管主攻人脑研究,约翰的生化人却像作工精致的魁儡,但莱契巴尔德的生化人勘比真正的人类,个中原因为何至今仍未知晓。
然而眼前这第三世代生化人的少女却“提出疑问”,这对人偶是没必要的行为但对人类则否,若以这具个体为契机说不定能有新的突破。约翰此刻内定转移完成后立刻将这具生化人分解以取得资料。
然而少女并不知道即将降临在她身上的残酷命运,仿如孩童般率真地望着约翰:
“请问刚才父亲大人说话的对象是哪位?”
约翰愣了一下,接着笑道:
“说什么?那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
万里无云的晴空,对应它的却是死寂的焦黑土壤。
彷佛经过轰炸,或是遭到雷击,又像是被烈火焚烧,这片土地已无一丝生机。在这歌颂死亡之地,外型各异的少女横陈四散,她们穿戴独具风格的服饰与奇妙的机械装备,是这座大陆上称之为“少女兵器”的独有存在。此刻她们的眼皆失去神采,意即失去生命。
在散落的死体之间,独剩一名金发少女跪坐,不时颤动的双肩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都不足以表明心中的伤痛。令她如此悲痛的原因,在以她大腿为枕阖着双眼的人类青年,总是严肃地锁着眉头的他一脸安祥,就和睡着没有两样。
斗大的泪珠不断从金发少女的脸颊滚落,落上严肃青年的额头。
“指挥官……指挥官……”
梦呓似地念着专属于严肃青年的称呼。
这里在几分钟前才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一方为金发少女,另一方则是倒卧各处的“少女兵器”。以数量来说,金发少女不可能存活,但她却逆转这项绝对,取得胜利。
然而金发少女仍失去比胜利,甚至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哪怕有着从绝境生存、一举击杀敌人的强大力量,却没法拯救挚爱,这份力量是多么无用,握有这份力量的自己是多么无力啊。金发少女眼角垂泪,弯下腰,掀开遮住口鼻的薄纱,于严肃青年的唇落下一吻。
“不好意思在你悲伤的时候打扰。”
突然的一句话,令每一处空气发出细微的尖锐声响。这并非声音的主人所为,也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现象。
“请别攻击,我不是敌人。”
二度开口。虽说刻意压低音量,但听得出说话者是名少女。
“……走开……我现在心情很糟。”
“即使我说我能救回这名人类也一样?”
金发少女倒抽一口气,抬脸,又是一次惊讶。
“你是……斯图卡?可是……”
金发少女语带踌躇。这也难怪,眼前这双手交迭身前的少女虽然外貌与斯图卡神似,但却有些许不同。
最大特征的迷你裙女仆装变作传统的长裙款式,腰部以上为贴身的剪裁设计,绕着白皙颈项的领巾以胸口处的蓝色宝石固定;围裙长度约略超过膝盖,饰以滚边,腹前交错红色缎带,束出纤细腰身,同时强调可爱的翘臀;带有铁灰机翼的金属短靴改为一般的皮革长靴,绑带扎得结实,可以感受到女仆的一丝不苟。
作为“少女兵器”不可或缺的装备,仅在双手与腰部。成对的白银手套,华美的刻纹令它看上去就犹如高贵的艺术品;腰际与背后一体成型的组件大得稍嫌突兀,然而流线的设计和驰走表面的弧状线条,意外适合整体造型,巧妙带出不同于原本的特色。
和金发少女胸上的光之徽纹近似,在这女仆装束的少女的手背亦存在某种菱形图纹,隐隐闪动内敛的辉光。
看似斯图卡的少女大方道出自己的身份:
“我是医疗暨要人防卫用机型,CODE‘索忒莉雅’。奉我的主人的命令,迄今为止以‘Ju87G’斯图卡的身份伪装、潜伏在指挥官主人麾下。CODE‘艾耳忒弥丝’.蕾比.马汀小姐。”
“CODE‘艾耳忒弥丝’……是说我吗?比起这个,你的主人是谁?说是奉命潜伏,该不会──”
不知来由的尖锐声响更加明显,蕾比身周更飘起数量不明的光之粒子。
“请放心,我不是您的敌人,是为了帮助您们来的。虽然我的主人没有特别要求,但我认为指挥官主人不会乐见枕在您腿上的先生逝世;尽管揣测侍奉的主人的想法对女仆而言是明显的逾矩行为,不过我已经作好接受惩罚的准备。恳请您相信我,CODE‘艾耳忒弥丝’.蕾比.马汀小姐。”
语毕,斯图卡以九十度的鞠躬示明她的诚意。蕾比抿唇沉吟数秒,心念一闪,解除武器的瞄准。
“我发自内心感谢您,CODE‘艾耳忒弥丝’.蕾比.马汀小姐。”
“叫我蕾比就好。还有你一定要治好指挥官,然后再好好解释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可以吧?”
“我了解了。那么,不好意思,需要劳烦您让出那边的位置。”
蕾比依言后退,斯图卡先垂首表示谢意,才来到严肃青年身侧。在她张开双臂的下一秒,掌心流泄出晶绿色的丝线,眨眼间织成足以将她与严肃青年容纳其中的球型空间,接着平躺地面的严肃青年在不被任何事物接触的状态下缓慢升起,来到斯图卡腰部的高度。
蕾比不禁发出惊叹,但斯图卡才正要展现CODE“索忒莉雅”的真正力量。
身后的硕大组件如同孔雀的尾翼般张开,不过蕴藏其中的不是华丽无实的羽毛,而是挂载手术刀、吸血棉、内导管、镊子、针筒为首的大量外科手术用医疗器具的机械手臂。
“展开手术领域,运作正常,除菌完成;伤口扫描,右锁骨断裂、多根肋骨断裂、左手臂粉碎性骨折、双腿开放性骨折、肺部损伤、动脉损伤、大量出血,格拉斯哥昏迷指数2。”
如同报告般的制式口吻,一一道出不乐观的事实。然而斯图卡并未因此露出苦恼的表情,更甚至,那双到目前为止都没透露任何情绪的眼竟出现一丝的雀跃。
呆立的金属手臂倏地涌向严肃青年,它们动得迅速且合作无间,动作准确更不拖泥带水;彷佛每条手臂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在名为手术的舞台听从导演的指挥舞动,演出一幕又一幕的精彩戏码。蕾比只觉在欣赏一出艺术表演,看得两眼发直。
“血型确认,Type-B,注入;骨骼、内脏、肌肤再生,细胞构筑,移植;去除坏死细胞,加速自我再生机能──结束。”
随着话声落下,严肃青年缓缓降落地面,泛着晶绿色的球型空间则融入大气。斯图卡的双手再次回到腹前交迭,启口:
“……剩下……肝指数接近危险边缘,推测是熬夜与不当饮食导致。这是我无力处理的部分,请从改善生活习惯作起,不好意思。”
“指挥官!”
蕾比即刻跪到严肃青年身旁,紧盯着他的脸,渴望出现转机。
英挺的双眉略微皱了下。以此为首,胸部有了动静,开始自律呼吸,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转。蕾比不住摀嘴,眼角溢出感动的泪水;斯图卡静静颔首,看是为了顺利救回指挥官的友人而欣喜。
严肃青年睁开双眼。
“呃?这……我刚刚不是……”
就像大梦初醒,严肃青年撑起上身,露出明显的惊讶,晚了半会才注意到身旁的少女,不过又是一次错愕:
“你是……蕾比,对吧?怎么装备──”
终于按耐不住,蕾比飞身紧拥严肃青年。
全,力。
“~~~~~~~~!?!?!?!?”
这是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甚至无法想象是存在这个世界的,惨叫。另外还有骨骼错位、断裂等教人惊惧的声响接连从严肃青年纤瘦的体内发出。
“请节制,蕾比小姐。这次您的指挥官真的会死的。”
斯图卡的语气稍比刚才要急了点,应该平贴腹部的双手也做出制止的手势,略显慌乱地左右摇头。
结果还是施行第二次的治疗。
“嘿~你就是‘索忒莉雅’啊?看起来和斯图卡的时候没多大差别耶。啊,我说的是脸啦!头发变长、衣服不一样装备也变得好像更厉害这些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喔!”
“正式名称为‘医疗暨要人防卫用机型,CODE“索忒莉雅”’。还有,请容我订正您的说法,可罗岚小姐。我并非产生改变,而是恢复原有的模组。”
“咦?和蕾比小姐不一样吗?”
“两者间有些许的不同。”
顺道接受治疗的可罗岚一复原就和斯图卡聊起来,另一边则是打着“指挥官要好好静养不能乱动”的名义而对自家指挥官又搂又抱又亲又揉丝毫看不出悔意的蕾比及一副忍辱负重看开一切的眼神仰望无垠天空的严肃青年。
“姆呜,我不懂太复杂的事啦。总之谢谢你啰!特地赶过来帮我们。而且多亏你的治疗,身体完全复原!感觉还可以作体操动作呢!干脆就来试试……看好唷~嘿呀!”
“我能作的只是医治生命体,对‘少女兵器’施行治疗的效果有限,因此建议您最好静养一段时──”
“啪喀”地,从将右腿贴上侧脸的可罗岚的背后发出骨头移位似的声响,这么说与事实有所出入,因为那确确实实就是骨头移位的声音。可罗岚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开始不寻常的盗汗,脸色刷地惨白,就维持这站立一字马的动作往旁倒下。
斯图卡不发一语地走近,可罗岚彷佛见到上帝的信徒露出感动的神情。
“请务必保持静养”
留下这句话,斯图卡转身走去严肃青年和蕾比的方向。可罗岚的表情顿时成了“冏”的模样。
看到严肃青年,虽说动作不太顺畅,但已经可以自力坐起,也可能是不想就这么任蕾比玩弄的逞强之举,不过游移全身各处的纤手还是没停过,这让严肃青年困窘得耳根发红。
注意到斯图卡走来,严肃青年稍微严厉地制止蕾比,后者虽然停手但仍抱着他不放,像在保护他又像在宣示所有权。
斯图卡在三步外的距离站定,轻轻捏起两侧裙摆并微微屈膝,说道:
“幸会。我是医疗暨要人防卫用机型,CODE‘索忒莉雅’。在此之前以‘Ju87G’斯图卡的身份活动,如果认为索忒莉雅这名称太过拗口,请直接称呼我斯图卡就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斯图卡小姐。首先……感谢你的支援,帮我大忙了。”
“您言重了。我只是逾越本份自作主张的一名女仆,不该受到褒奖。”
“不、不,你救了我一命,单就这点,容我向你道谢。感谢你,斯图卡小姐。”
“我满怀感激地领受。指挥官主人的朋友先生。”
又一次行礼,斯图卡的动作完美无缺,恬静沉稳的模样和过去相比宛如不同个体。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严肃青年的眼忽地变得尖锐,万千思绪在脑中疾走,启口: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却见斯图卡的脸上浮现不解。这并非装傻,而是真的不懂这句提问的意思。长年的经验让严肃青年在一瞬就判断出眼前少女的想法,同时考虑、选择表达的方法,再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斯图卡小姐。虽然你说你是自作主张过来的,但这不能解释你为何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不是我自夸,我在这次行动前消除各处留下的足迹,就算是最老道的探员也没法追踪;再者,我方潜入的是姆大陆上形同不存在的设施,来到这里前走的是会产生干扰波的晶石矿坑……你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办法找到我们。”
不,其实有一个方法。严肃青年思忖,脑海浮现方才对垒的那名男子的容貌。就像为了击落他们而先一步来到出口伺机的状况一样,如果是等同于姆大陆的那名男子,如果斯图卡是受他操纵,那么要找到这里并非难事。
斯图卡点了下头。
“是,我的确是藉助帮忙来到这里,您们的位置也是那位人士告诉我的。”
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承认。严肃青年忽觉心跳漏了一拍,蕾比感觉到他的动摇,更加收紧双臂,开始蓄积能量。
严肃青年──就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似地──笑了出来:
“那么,为什么要救治我们?我死,吾友或许会伤心,但你的主人可不,甚至会很高兴你除去我这不安要素吧?”
“不,我的主人没有针对您的行动或存在作出评价,也未曾下达干涉或除掉您的命令。”
脑中一片混乱,对话中的线索和现在面临的情况完全兜不上。严肃青年的眼角少见地抽动几下。
这时,一道天真的声音插入话题:
“这不行啦,索忒、呜呃咬到舌头,好痛喔……还是叫斯图卡好了……斯图卡,指挥官被你搞糊涂了,这样说不下去喔。”
是可罗岚。看是自我修复程序发挥效用,治好她自己造成的骨折。
“不然这样吧!斯图卡,说下你主人的名字吧!顺便连那时负责的工作也一起喔!”
“是。我的主人全名是莱契巴尔德.劾.奇珂可兹,在SPD担任武器研发,代表作为机械助手与‘泛用单向神经连结外骨骼能量甲衣’;套用现代的称呼,是‘原生种’与‘少女兵器’用外挂装甲。”
“咦咦!不是那个疯癫大叔吗!”
“无法理解,但此刻我的主人应当与指挥官主人共同行动,不可能出现在您们面前。另外,请恕我订正您的说词,蕾比小姐。以世间价值观判断,我的主人在性格上或许有所缺失,但未到被称作疯癫的程度;年纪上,若以出生年判断,已是人瑞级的人物。”
听着少女们交换的言词,严肃青年不住垮下脸。
“搞、搞什么……”
──想尽办法套话,还以为她嘴硬,结果是我搞错人?
只觉一阵无力。严肃青年突然倒在蕾比身上,吓得蕾比又是一慌。
“怎、怎么突然倒过来?哪里又在痛吗?指挥官。”
“啊……不是,这个……我想该算是职业病吧?”
“这样讲我哪听得懂啦!”
“就是说呀,指挥官。刚才逃出来时你也这么说,那个职业病到底是什么?像是感冒的东西吗?喝温得刚刚好的甜牛奶就好得了吗?”
“职业病,指得是进行生产的劳动者在该职业的工作环境中由于所存在的有害因素而导致的疾病。”
“生产……劳动……工作环境……难、难难难道指挥官你真的对可罗岚出手了吗!”
“是怎样的跳跃式想法可以让你从这三个词导出这个结论啊!”
“在不良工作环境的废弃基地从事生产什么的身体劳动,对象还是这种幼儿体性的──指挥官你这禽兽!萝莉控!幼女癖!花心大萝卜!明明我胸部更大腰更紧实屁股也更翘还可以配合你玩隐形凌辱的啊!”
“所以说隐形凌辱的梗要用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蕾比小姐这样说也太过份了!我还在发育中呀!而且就算不大,我对形状是很有自信的,而且也很敏感喔!指挥官要试试看吗?”
“你那壶不开提那壶啊!”
“蕾比小姐,能量输出上升,已到达临界点。”
“什、蕾比你冷静──喂斯图卡小姐你什么时候跑那么远啦!”
“我没有防御CODE‘艾耳忒弥丝’高输出攻击的自信。请放心,我相信蕾比小姐对您的爱慕,不会错杀您的。”
“她刚才可是光用手就让我全身骨折啊!”
“在开启CODE后全能力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基础体力输出也包含在内。若非蕾比小姐成功控制,您在当下已经被绞死了。”
“现场只有你有能力制止她吧!就当拉我一把帮个忙啊!”
“拉一把……牵手……两个人逃……私奔……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不只可罗岚连斯图卡都不放过对喔我记得指挥官说过以前喜欢女仆嘛看来当时的记忆还在脑袋但是要忘好像有点难那宰光全世界的女仆是不是比较简单呢是啊一定比较简单有我现在的力量一人一发就能确实毙掉呢好啊作吧杀吧全都杀光光啦啦啦啦!”
“为什么总是要扩大解释我的话啊啊啊啊!”
在少女的忌妒心所引发的狂乱风暴过去之后,伤者二名,可罗岚与严肃青年。由于蕾比气疯的关系致使攻击完全失准,但也让可罗岚吃足苦头,斯图卡倒是安然无恙;至于严肃青年则是较前次好一些,肩膀脱臼和双手骨折。
结果斯图卡还是施行第三度的治疗。和第二次时不同,蕾比犹如凶恶的食肉猛兽般全程紧盯,不让斯图卡或严肃青年有对彼此出手的机会。
“吶吶,蕾比小姐。”
“嘘!你先别吵,我在监视指挥官,免得他趁治疗时对斯图卡出手。”
“比起这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耶?”
“没有比抓到指挥官出轨瞬间更重要的事情。哼哼哼哼,要是让我抓到……指挥官自不在话下,我会让这该死的狐狸精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斯图卡是猫耳,狐狸是犬科,这对不上吧?不过现在的斯图卡没有猫耳就是了……姆呜~蕾比小姐,真的不听吗?”
“等会啦。”
“可是这是SPD的人传来的讯息欸。”
“就说等……咦?”
蕾比一愣,同时眼前的球型空间逐渐转淡,貌似治疗告终,严肃青年和斯图卡一前一后走来。
“蕾比小姐,可罗岚小姐,请准备移动。”
劈头就一句没头没尾的发言。还停留在可罗岚那句话的惊讶,蕾比舌头打结一阵,问:
“说移动……要去哪?”
这次的回答不像先前那般迅速,斯图卡停顿了好一段时间,蕾比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的脸,因此没注意到斯图卡的手在不知何时交握起来,但严肃青年可没忽略,甚至从目前为止的对话还有刻意与他们会合的动机,他断定现在的斯图卡和现下的状况绝对有某种关联,无论已发生或尚未发生。
斯图卡静静地转开视线,以十足诗意的口吻,淡淡说道:
“过往之人的……梦想的起点。”
以拯救世界这等荒诞梦想为共同目标的团队,SPD。先不论这段说词是褒是贬,它有项致命的错误──
不是团队,而是个人。
说到底,原本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共同目标,目标的种类与人数成正比,共同目标一词不过是种虚假的漂亮词汇,用以与外人建立合作关系的借口,它在对大多数人有益的状况下会被承认、被推举,更能成为号召更多人力的旗帜;然而一旦共同目标与个人目标出现抵触,合作关系将出现变质,甚至分崩离析。
姆大陆的出现,是因为在以拯救世界为目标合作的大多数人中,其中几人的目标有所改变。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富足自己。
“SPD的人才、技术和设施在当年是世界第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并推销一己的成就,加入SPD是最快的方法。”
透过通讯,斯图卡的句子一字不差地传入严肃青年、蕾比与可罗岚的耳里。之所以不直接对话,在于现在是以飞行的方式移动,领头为斯图卡,中间为蕾比与严肃青年,压后则是可罗岚;值得一提的是蕾比带着严肃青年的方式为横抱,也就是俗称的公主抱。
“SPD创立之初仅有三名成员,三位都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分别是约翰.柴吉吾德,黛薇.阿尔柏特,盛志.刘。”
说到这里,耳边只剩钻进耳机与耳朵间缝隙的风声。在一段彷佛刻意营造出的空白之后,严肃青年开口:
“约翰.柴吉吾德,拥有电子机械工学与大脑生理学的博士学位,主攻人脑研究,作为SPD的实质领袖,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无非是最知名的人物,当时许多知名研究的学者名单都找得到他的名字,无一不影响世界深远且均数成功,学界甚至以‘奇迹的约翰’称呼他;黛薇.阿尔柏特,资讯工程与生化科技领域的天才,成就略逊于约翰,但无疑也是世界知名的科学家,而她有名的不只在学术贡献,堪比谋略家的运筹帷幄与不输演员的精湛天赋,SPD对外的宣传及交际完全由她包办;盛志.刘,中国首屈一指的科学家,最著名的成就在研发出效应不输西方大国的核能技术,当年不顾舆论加入SPD离开祖国,从家喻户晓变成人人喊打,甚至被当时政府拒绝再踏上中国土地,其家族成员更在短暂一年间因各种意外相继过世,多年后本人也随SPD失去联络。”
“不愧是指挥官主人的朋友先生,我发自内心佩服您的情资收集能力。不过恕我提醒您,这些──”
“充其量只是官方资料。事实上,SPD不但存在至今,甚至掌握这块空中大陆;虽说形式不一般,但生还者确实存在,我已经用这双眼见过其中一位,同样的个体或多或少还是有的吧?以SPD的技术力,这不无可能。”
严肃青年稍微提高音量地打断斯图卡的话语,也许是对于她的试探所作出的小小抗议。虽说是颇孩子气的行为,但也足以让斯图卡了解到不要做出任意考验严肃青年或质疑他的失礼行为。
不,这项试探并非出自斯图卡的本意。严肃青年如是推测。真要说的话,极大可能是斯图卡口中的“那位人士”,而且很可能也是SPD的主要成员之一。因此需要稍微订正方才的叙述:严肃青年透过斯图卡对那位质疑他的人士发出抗议。
幸好斯图卡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闻她继续说道:
“诚如您所说,指挥官主人的朋友先生。生存至今的SPD成员仍有数位,比方说您们见过的约翰.柴吉吾德,或是我的主人莱契巴尔德.劾.奇珂可兹──迄今为止以罗伯特.霍金斯自称──和指引我前来与各位会合的道路的那位人士。尽管各自形式不同,但他们确实存活至今。”
蕾比忽地吸一口气。
“等、约翰不就是那个SPD的领袖吗!刚才我们对上的疯癫大叔就是他?”
“是的,蕾比小姐。现在的约翰.柴吉吾德是不具肉体的存在,想必三位已听闻‘意向力理论’的基础概念,想必理解约翰.柴吉吾德之所以能够存活至今的原因,也了解约翰.柴吉吾德握有的力量及意欲达成的目地。”
“拯救世界是吧?比起这个,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声称为人类永存而研发、足以引发能源革命、几近万能的理论,却大半应用在管控与压制人类的兵器的开发上,这完全自打嘴巴。”
“是的,然而在他人看来自相矛盾的道理,约翰.柴吉吾德却丝毫不这么认定。不过在我说明这一切之前,能否让我说说关于我们‘少女兵器’……以及CODE的事情?”
“啊!没说我都快忘记了!要是写成小说这至少拖篇幅拖了六页啊!”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
“我由衷感到抱歉,蕾比小姐。还有指挥官主人的朋友先生,这比喻其实有机可循,只要将内文以十二级字放入──”
“停,可以了,麻烦直接切入重点。”
“是的。”
操纵兵器,冠以地球已知军武的编号,外见年龄从六、七岁到二十初都有,却均一色都是女性的,人类称之为“少女兵器”的个体。比起残虐无道的“原生种”和语言不通的动物佣兵,“少女兵器”无疑是人类首要接触的目标,透过与她们的合作,人们摸索出在这块大陆生存的方式。
“这当然是约翰算计好的结果。人类的历史上多少有过挟持原住民以了解未知土地的个案,恰好GA能沟通且极度缺乏合作概念,才轻易让人类得手。”
确如严肃青年所说,在与人类接触前的“少女兵器”无疑是姆大陆上的霸者,拥有智能与高性能装备的她们与个体能力较为贫弱的动物佣兵不同,即使单骑面对多数“原生种”也不一定落败,因此忽视团体战的重要。
虽然部分“少女兵器”与动物佣兵维持友好关系,但那限于一般生活,进入作战时彼此各司其职,说直白点就是各打各的。正因如此,对上同时重视武器与战术的人类,吃了不少次苦头。
“确实如此。目的是令‘少女兵器’对人类产生兴趣,进而生出合作意愿。尽管过程多有波折,结果是成功的。”
“我不认为强迫服从是对外来者产生兴趣的好方法。”
“那是您的见解。以数据论,当时的意向力产量出现飞跃性的提升,不只是跨足新大陆接触新物种的人类方,‘少女兵器’方也因为对人类的抗争意识而激发意向力的产生,此纪录至今仍未被超过。”
从这句话可以得知“少女兵器”与人类同样能够产生意向力,意即在那副与人类少女无异的躯体之中,确实存在功能与人类相同的几可乱真的赝品。
──不,不对。
严肃青年否定这项猜测。假设真是如此,为何约翰要让人类进入姆大陆?他不可能犯下这种平添计画败露风险的蠢事。以此推测能导出的结论有数个,最有力的便是:
“与人类相比,‘少女兵器’的积极性相对低落,因此影响意向力的产生,判断是外在刺激的缺乏与内在构造的不足。因此约翰.柴吉吾德引导人类进入以便窃取所需情资对‘少女兵器’施行改良,同时藉人类之手给予刺激使‘少女兵器’更接近人类亦增加意向力的产量。”
听着斯图卡的句子,严肃青年哼了一声。约翰这等重视结果不顾风险的做法,恰巧与他的行事风格相似,只觉心底一阵作恶。
“分析人类方产生意向力的原因,多半是对于探索未知的渴望以及盼望解明‘少女兵器’的真实,后者多为不堪入目的理由,请恕我拒绝言明。”
“呃、啥?”
“以学术性的说法,基于人类生理上的冲动,对相貌端正身材姣好的异性产生交合的欲望,因此增长心理的积极性,进而产生高于均值的意向力;以最浅显易懂的说法,只是看到惹火女体就精虫冲脑的人皮禽兽。”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这种带刺甚至带毒的发言是怎么回事!你的角色个性是这样吗?斯图卡的个性是这样的吗?别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追加设定啊!”
“无法理解您的发言。另外,根据约翰.柴吉吾德试行的情况模拟,年轻女性的形象容易获得男女双方的青睐,因此搭配‘泛用单向神经连结外骨骼能量甲衣’的素体以幼儿期至青少年期的女性为主。”
“‘少女兵器’中的‘少女’是这个原因吗!”
“追注,模拟以男性形象为素体易增长同性敌意,因此不采用。”
“美女也是会被同性排挤的吧!”
“否,女性能基于不透明合作关系建立表面联系,这点是男性无法企及的优异能力。”
“太黑暗了!对人类女性是多绝望啊!”
“同时年轻女性的形象容易使男性松懈警戒,面向队伍编成超过九成为男性的军方探索部队中,成为重要的参考基准。”
“也太不相信男人了吧!”
“综合以上与多数不方便言明及可能引用禁播词汇的因素,‘少女兵器’诞生。”
“是什么样的因素会引用到禁播词汇啊!”
“机密。”
“太随便了!”
“接着是CODE的解说。请洗耳恭听,切勿转台。”
“后面那四个字是怎么回事!你在装傻吧?你其实在装傻吧!”
“萌欸萌欸啾~~”
“你耍人啊啊啊啊!”
“CODE与‘少女兵器’密不可分。实际上,每名‘少女兵器’都配有CODE,并设有严密的感情防护。”
“感情防护?”
“不吐槽了吗?”
“为什么一副失望的语气啊!”
“然而约翰.柴吉吾德并不知道CODE,但在反复的研发与实验中发现‘少女兵器’具备无法明白的某项事物,断定那有极大可能会是突破困境的关键。约翰.柴吉吾德尝试强制启动,结果却称不上成功;以缺乏感情模组的量产型‘少女兵器’实验,也仅能诞生出性能优异却不具备自我思考能力,介于‘少女兵器’与‘原生种’的个体,‘千面’。”
“不知道?”
“造成您的疑惑,请容我致歉。正确地说是无从知道。”
“这没有解答我的疑问,斯图卡小姐。理当掌控姆大陆一切的约翰.柴吉吾德,只要身在这片土地不管是谁都得听他摆布……虽然这么说非我所愿,在姆大陆上不应该存在与之匹敌的人物。”
“您说的对,但正如您句中的‘理当’及‘不应该’,您也察觉到这项事实与现况是不相符的。”
“没错。除非有人像约翰.柴吉吾德一样──”
严肃青年话才说到一半,耳机突然传出不属于现场任何一位的声音:
“好~啰,就先说到这里吧。话又说回来,真不愧是前情报局的人呀,虽然是我干扰约翰对你的监视,但我没想过你可以调查到现在这个地步。佩服佩服。”
这道陌生的声音属于女性,无论音色或语气都没能匹配严肃青年接触过的对象,但长年的经验与天生的直觉,使他立刻推敲出这道声音的主人的身分,化作言语:
“您就是黛薇.阿尔伯特吧?想必指引斯图卡小姐前来救援我们的就是您……失礼了,或许我该称呼您柴吉吾德夫人?”
只闻通讯的另一端传来小孩子似的抗议声:
“噗噗,我才不要被叫什么夫人!我可还年轻的~啊,不过我没办法在你们那边显形,晚点再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关于这点,还希望您别介意,阿尔伯特小姐。我已透过资料照片拜见过您的尊容,以我个人观感,认为您是位十足有吸引力的女性。”
“哎呀~小伙子嘴真甜呢。不过不好意思,我对小底迪没兴趣唷。”
“虽然这么说有失礼仪,但请您放心,我的身心都系在身旁这位蕾比.马汀小姐的怀中,不会对您有非分之想的。”
“等、就说不要突然告白了啦!指挥官你又这样!”
“蕾比小姐心拍数上升,脸部血液循环加速。”
“害~羞~啰~”
“就是哇,好可爱喔~”
“你你你你们三个给我住口啦!”
“等、等等蕾比!别拿我当棍子甩啊!”
“还不是指挥官的错!”
“明明你对我做过更夸张的事啊!那时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这、这……因为是我对指挥官作所以没关系啦!”
“什么歪理啊!”
三不五时对严肃青年示爱甚至做出罄竹难书的脱序行为,却意外地没有接受真心话的抵抗力。蕾比.马汀,复杂难懂的少女心。
遮腾一阵总算冷静下来,黛薇才继续说道:
“其实啊~现在的蕾比妹妹,有一大半是你造成的喔!小底迪。”
“现在的……在说CODE的事吗?”
“没错。反应快真好呢!刚才索忒莉雅说过的感情防护,讲白点就是保险之类的东西,唯有与人类接触、交流的‘少女兵器’才有可能解开喔;量产型则是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这点,所以没设定类似的东西,想不到约翰居然导出另一种型态,这也让我很惊讶呢。”
“您的意思是?”
“CODE是阻止‘少女兵器’成为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
“成为……人类?这、这哪可能啊!”
“冷静如你也会有这样恐慌的反应呀?真是新奇~嗯,先不胡闹了。小底迪你知道吧?我女儿在SPD负责的研究。”
“复制人。只是迟迟拿不出成果,很难说是顺利……唔,抱歉,我没冒犯的意思。”
“呵呵,不是拿不出成果,是她不想拿出来喔。芙娜薇雅这孩子已经成功了,配合约翰的意向力理论和我的精神上传,甚至能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呢。”
“这──”
“你也见识过了才对,小底迪。意向力这股能源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部分,它甚至能对任何事物产生干扰;打个比方,姆大陆上多变的地形就是意向力造成的现象,还有你身边的蕾比妹妹的变化也是这样来的。”
完全超脱现实的话语让严肃青年张口结舌,他甚至想不出该怎么反驳黛薇。
“啊,不过要是因为这样就想中出蕾比妹妹生下两人爱的结晶,我是会阻止你的喔。”
“啥啊!”
“禁止不纯异性交往。”
“这是啥封建学校啊!”
“和指挥官的……爱的结晶……”
“蕾、蕾比?怎么了?我觉得好像越飞越慢……要降落的感觉……”
“指挥官初夜不在床上没关系吧!”
“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没关系!嗯!一定没关系!和指挥官一起哪怕野炮人前中出我都没关系因为是指挥官只要是指挥官我绝对配合所以──”
“唔喔喔喔喔住口住口住口啊啊啊啊!”
“我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词耶?索忒莉雅,可以帮我重复一次吗?视情况我可能得摘掉小底迪股间的两粒小西红柿才行。”
“为什么要用小西红柿!这样以后谁敢吃下肚!”
“是,蕾比小姐说──”
“斯──图──卡──小姐!我求您高抬贵手刀下留人就此打住啊啊啊啊!”
“蕾比小姐说只要是指挥官就算没有柔软的床垫也能爱爱唷。”
“可罗岚你这黑心货!粉红切开总是黑一点都不假!”
“爱、爱爱──呜呜呜呜爱爱什么的说这么直接讨厌啦可罗岚但是我不反对嗯只要──”
“蕾比我求你回魂啊啊啊啊!”
经过几分钟的混乱,话题总算能够继续,严肃青年也免去阉割的命运。对此斯图卡表示失望,因为至今还没遇到使用该功能的机会。听到这般诚实的话语,严肃青年不住冷汗直冒。
“总之呢~原理如何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令根本产生变质之类的吧?说得不负责一点,当作人鱼公主的魔法药瓶一样的东西也行,不过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声音,而是死亡的风险。以蕾比妹妹的状况,就是看到最爱的小底迪死在眼前,爆发出的情绪突破CODE的枷锁,成为人类。”
“人类?可是现在的蕾比……”
“我说的是素体,和装备无关。原本约翰用在‘少女兵器’的素体就极端接近人类,虽然强度完全不能比,但人类该有的她们也都有喔。”
“的确,至少生产意向力必须的头脑就──”
“像是子宫之类的。”
“拜托别再围绕在这个话题上了啦!”
“好啦,先放过你。嗯~刚才索忒莉雅也有说吧?与人类接触刺激‘少女兵器’产生意向力。这招约翰在以前就用过,不过当时对象是机械助手、‘原生种’,生死交关有激发求生的积极性,长久下来使这些‘少女兵器’产生自我,渐渐会对约翰产生反抗意识甚至不接受统治,不过当时的目地在意向力和装备测试,而且久了她们也知道不可能在野外生存,还是妥协回到约翰底下。”
“这和现况有关系吗?”
“当然啊。不管是蕾比妹妹还是可罗岚妹妹都是因为这些‘少女兵器’才有现在的她们,就像演化的过程,难道你以为人类是直接从犬齿兽类变过来的吗?”
“这我了解,我是说您刻意提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喔,对。在当时除了这一票,还有一部分是关在设施──也包含你今天潜入的那间──就近观察的,接受刺激少因此意向力供量低迷,但服从力极高。这些孩子就是现在量产型‘少女兵器’的前身,也是约翰的武力保险。”
一方面令具备自我的“少女兵器”与人类互动进而刺激彼此产生意向力,另一方面则留存缺乏自我的“少女兵器”为己用,为今天的状况做准备。
“就是这个,阿尔伯特小姐。为何约翰.柴吉吾德声称以世界和平为目地,却研发量产武器?这已经超越拥兵自重的程度,他完全是以与世界为敌作前提在准备的。”
“哎呀?居然还记得呢。如果写成小说,这已经是五页之前的──”
“阿尔伯特小姐。”
严肃青年沉声制止,只闻黛薇就像是扁着嘴弱弱地嘀咕“好啦”的妥协,接着说:
“看你们位置也差不多了,接着我们就面对面聊吧。”
“位置?可是我们还在矿坑内部,周围……”
“这就不用担心啰~索忒莉雅,拜托你啰。”
“是的。蕾比小姐,可罗岚小姐,请跟我来。”
语毕,斯图卡渐渐降下高度,蕾比和可罗岚跟着她放慢速度,双腿着地时,却见周遭还是坑坑疤疤的石墙和崎岖不平的地面。
背对三双疑惑的眼神,斯图卡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唤出一扇门。说是门,在于它确实是以两片刻着华美浮雕的厚重门板与狮头门把构成,然而它却凭空出现,叫严肃青年、蕾比和可罗岚看傻了眼。
“这是意向力的一种应用方式喔~但也只在姆大陆有用而已。刚说过吧?当作魔法看待就可以啰。”
“问题在‘外面’也没有魔法这种东西……”
喃喃自语着,严肃青年看斯图卡依序推开左右二片门板,接着站到敞开的入口一侧,表示在他们之后进入。说也奇妙,即使地下矿坑几乎没有光源,但久而久之也习惯黑暗的双眼,却无法看透门后连接的空间。
然而未知的恐惧并没能打败严肃青年,他迈步走向大门,甫一穿过门板,突来的亮光令他反射性地遮起双眼。
几秒过后,严肃青年放下手掌,见到的是耸立在白亮空间正中央的巨大奇妙机器。
就像是前卫的艺术品,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有如连结天顶与地板的沙漏,在玻璃般透明的材质中流动着水纹般的银蓝色光辉,连空气都被渲染似的,营造出梦幻的氛围。
在这幻境般的空间中,站立着的一男一女面向彼此。
约翰.柴吉吾德。
黛薇.阿尔伯特。
严肃青年已然进入临战状态。察觉外来者,两人各以斜睨与转头的方式表达截然不同的欢迎态度,接着蕾比、可罗岚与斯图卡也走了进来,却没能让弥漫在空间中的寒意有所好转。
约翰忽地冷哼一声。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还在想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瞒过我的视线潜入‘西那普斯’,一切就是你在背后作梗,黛薇.阿尔伯特。”
冷漠、嫌恶,约翰的语气丝毫不带善意,好似眼前的女子是千古仇人一般。对此,黛薇只是冷静地,用有些悲哀的眼神望着约翰。
“作梗……吗?呵呵,这种说法不怎么好听耶?约翰。”
黛薇掩嘴吃吃笑了起来,这让她看起来显得迷人,彷佛刚才的伤感是不真实的。约翰十分不屑地啐了一口:
“少给我叫这么亲昵,黛薇.阿尔伯特。你欺骗我、干涉我、妨碍我,甚至──呜咕!”
愤恨的表情忽地扭曲起来,约翰面色痛苦地抱着头,痛苦的哀叫从齿缝挤出。这突来的变化令严肃青年提高警戒,蕾比和可罗岚也摆出迎战姿势。
唯独黛薇和斯图卡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约翰放开头,维持弯着腰的状态,两手无力垂在身侧。
“……么……”
低声的呢喃,从约翰的方向传来。认定约翰肯定在策画什么,严肃青年以手势告知蕾比和可罗岚准备攻击。
然而──
“为什么……我会做出这些事?”
──抬起上半身的约翰,哀戚地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