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感觉地面正微微跳动,隆隆声响回荡。
在七双眼睛之前,金属门板向左右两侧滑了开。
空气被扰动,将陈旧的气息送入鼻腔,大门另一侧的黑暗涌出室外,不过这股惑人耳目的黑暗一下子就被突然出现的光芒消灭殆尽。
突来的由暗转明,没有一双眼能在瞬间适应。如果躲在房间的敌人要发动攻击,这无非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一切仍然平静。
甫一适应室内光线的变化,全体迅速打量房间内的一切,旨在把握状况。
这是一个宽广得让人无法想象自己身在地底的大厅,墙壁摆满无数的机械仪器,天花板也垂挂着用途不明的金属器械,地板则散布错综复杂的大小管线。冷白色的漆料被白得发寒的灯光照亮,更添几分孤寂,加深无机质世界的印象。墙上有着好几道门,不知道究竟通往何处。
在大厅的彼端,站着一名男性。
如同守门人,挡在一扇几乎碰到天花板的巨大门扉之前。
身高约为东方男性的均值,男子留有略长的深灰色头发,修剪过的浏海不致遮挡视线,蓄有一搓的发辫垂在颈后;纯金色的眼眸,毫无杂质的剔透,似乎有种引人沉醉的魔力;眉宇间透出英挺之气,鼻梁与唇边的深邃线条道出成熟男性的魅力;脸型在瘦长与方正之中取得平衡,走上街头无疑是惹人注目。
然而,男子身上飘散着不属于人类的氛围。
还有纠紧心脏、掐抓头脑似的压迫感。
──这是什么怪物啊……!
看到男子的瞬间,青年脑海中不禁浮现这样的感想。
比毒瘤更恶毒的异质,比深渊更贪婪的绝望。青年可以肯定,这名男子是不折不扣的非人存在。
远远凌驾于至今面对、体验过的巨大压力,几乎让青年感到目眩。这是意向力冲击脑部之故,眼前的男子由于能源存量过剩而以转化成恶性刺激放出的方式减轻负担,如果是毫无准备的一般人恐怕早以昏迷,就算是穿上具有抗性的装备的青年或开启CODE而获得控制意向力的技能的少女也无法完全抵御。
唯独身体以意向力构筑的黛薇不受影响。不,实际上是有的,不过黛薇释出自身的意向力将其中和、化解,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发梢之类的末端开始出现不稳。说也奇怪,进入这个房间,意向力的远端供给便出现障碍,与本体的意识连结同样有了干扰。
“……黛薇.阿尔伯特,果然是你啊。”
男子开口。低沉而且浑厚,彷佛带有磁性的嗓音回荡室内。
黛薇为之一愣。
“约翰……是你吗?”
这份疑问同时引来青年及少女的困惑,连法儿也露出吃惊的表情。男子似乎很满意黛薇的反应,发出得意的轻笑,悠悠说道:
“没错,是我。”
“当真把自我复制出来了吗?这疯子。”
“你的直觉果然敏锐,莱。不过想想看,管理这么大一片土地,全交给主系统不会负担过重吗?所以我拷贝我的人格到现在你们眼前的这副素体,主要功能是作处理器用……但别把我当作分身那种低阶的东西,我和分散每一据点的我们就是约翰本人;也别小看我这副素体,这是集结迄今为止的技术大成之作,论性能不输开启CODE的‘少女兵器’。”
“我没兴趣听你自吹自擂,包含你在这房间动的手脚也是。”
约翰嗤笑一声,流泄出带有佩服之意的感叹:
“该说真不愧是你吗?莱。但是就算你知道我作了什么,不表示你的伙伴知道,还是让我为他们解释吧。”
用来建造这个房间的材材与通道不同,使用的是能够干涉意向力的物质,意向力结晶──晶石──的提炼物,以特殊配方适量融入建材之中。一旦进入房间,便无法将意向力发送出去或接受房外的意向力,唯一的方法就是有线连接。
“在高科技的相互冲克中反而是老招有用……的意思吗?”
“这批注下得不错,指挥官,算你五十九分吧。”
“为什么不及格啊!”
“因为你只看到表面。”
罗伯特语气凝重地说道,令青年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给你提示吧。从踏进房间到现在,意向力的恶性刺激丝毫没有减弱,还越发浓烈,为何?虽说转化过了,但它终究是能量的一种,会淡化、消散,可是现况根本相反,何故?”
与其说是提示,根本是把答案直接说出来了。就算青年再怎么愚钝,这下也立刻理解罗伯特的意思。
“约翰的意向力被封存在这里……整个房间都是他的能量库。”
清脆的掌声,三下。出自依然未移动半步的约翰。
“答得好。不过有一点需要更正,我的能量来源不只弥漫这个房间的意向力,你们也是。如何?说到这个份上,我们还要继续聊下去吗?拖越久对你们越不利喔?”
“约翰──”
“为什么把对战当作前提?”
青年盖过黛薇的声音,他往前踏出一步,鞋底与地面敲出“喀锵”的声响,
“事情的原委我听黛薇大姐说过了,约翰叔。”
这句话,让约翰游刃有余的表情出现一点变化。
“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老实说我很生气,也为你不平,但不管我再怎么自我催眠,我也不可能明白你的痛苦,更不会厚着脸皮说我懂你的悲伤,但是……”
青年深吸一口气。
“约翰叔,你的梦想是什么?目地是什么?SPD是为了什么而成立?黛薇大姐又是为了什么牺牲自己?这些你不可能忘记,对吧?”
“……”
约翰忽地沉默,垂下了脸。
“可是看看现在,你都作了什么?意向力的发展的确有收到成果,精神上传的技术也顺利把握,生化人的技术甚至超越原本的研究者,但这些从何而来?你也一定知道,对吧?”
“……了……”
肩膀出现微乎其微的颤抖,似乎有某个单音悄悄流泄。
“其实我觉得你很厉害,约翰叔,可以捱过这些持续努力到现在……即使你的作法完全变了,但你还是坚持到现在。也因为这样,我相信我们能够互相理解──意志坚定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恶,这只是对事的评价,对人绝不能这样批评。”
“……了。”
收起了拳头。
“请你听我说,约翰叔,既然──”
“吵死了!”
愤慨的,咆哮。
约翰的眼瞪得老大,异常气愤地咬牙切齿。
“等、是怎么了?约翰叔!”
“给我住口!少说这些漂亮话!讲这堆开场白你的目地是什么?还不是要杀了我吗!装好人也该有极限吧!你这伪善者!”
“不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所以──”
“多说无益!”
约翰抬起右手,下个瞬间,遍布房间的意向力往青年的头上聚集,形成不可视的涡流。
闪光乍现。
从闪光之中──冲出了怒雷与轰焰的奔流。
“‘大埃阿斯之盾’!”
完全没预料到一出手就是如此强烈的攻击,青年不及闪避,急忙喊出的词唤来青蓝色的萤光壁垒,硬生生接下这一记。
“大家靠过来!罗伯哥!全力防御!”
强大的压力令青年脚下的地板迸裂,空气发出烧焦的臭味。电与火的漩涡刮起致命的风暴,在萤光外的空间大肆破坏,满布地面的管线灰飞烟灭,像在告知没有防御以外的选项。
“唔、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青年奋力推回,然而情况不见起色,罗伯特的常态告知也道出撑不过三秒的事实。
“‘雷光’。”
这时,在缠绕金与红的光芒的反向,闪现灼目的白光。
冲出青蓝萤光的光之箭矢粉碎电与火的螺旋。
在飞舞的尘埃中,青年仍然伫立着,但仔细看他垂下的双手,能发现盔甲表面出现细微的电光跳动且冒出淡淡灰烟,自曝陷入过热的状态;在他背后,少女们无一受到伤害,只是法儿露出担忧的神情。
“葛罗莉雅小姐,刚才您……”
法儿欲言又止的,就是葛罗莉雅放出的光之箭。适时化解危机的光之箭,在完成使命后顺应常理散于空气,但在这个房间却是融入约翰放出的意向力之中,转变成供他使用的能源。
对此,葛罗莉雅只是淡然回了句“我知道”便没再多说。
不反击的结果是死,反击的结果是向对方奉上杀害我方的能源,结果还是死。再一次理解这项不合理的条件,法儿不住面露苦涩。
“没什么,别在意。”
就像是察觉到法儿的怯意,青年笑着说道:
“只要在能源用光前结束就好了,对吧?大家。”
没理由的自信话语,但却能让一度枯萎的希冀再次展露生机。少女们各自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法儿忍不住扬起唇角:
“是,指挥官阁下。”
然而,却招来对面的嘲笑。
“问题在你们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居高临下似地说着,约翰改将双手伸向左右两侧,顿时恶性刺激的效果减低,但这却让青年感到无法名状的战栗。顿时,地下的室内吹起了风,能量的流动连带引发非自然的现象,透明无色的意向力卷向约翰,出现变化。
简易搭配的便服为活动性极佳的紧身衣取代,身体各处凭空出现造型简约的轻型护甲,在理当会是弱点的关节处覆以伸缩甲片,十足谨慎,这还只是基底;臂、腿、躯干,就连头部也是,各种强化装备随即显形,没有夸大的外观或多余的配件,而是强调实用性似的洗练模组;以稍嫌单调的银、白、灰为主色,如同银白色的超级士兵,颇有冰冷的未来科技风之感,头盔的眼部以暗绿涂装,令人联想到夜半森林的魔性引力,稍不注意便会被掳获、吞噬。
不住为之屏息。在蔓延开来的沉默,无预兆地冒出一声长叹。
“这就是你的‘泛用单向神经连结外骨骼能量甲衣’吗?这算什么?寒酸,而且毫无美感,简直就是三流科幻电影才会出现的跑龙套造型,要作就认真去作啊。还是怎么了?蜡烛多头烧让你连设计都懒了吗?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你不丢脸我都觉得丢脸了。”
罗伯特嘲讽着,似乎没想过自己在设计方面的美感悲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如果将两人的作品放到人们面前供其选择,会支持罗伯特的大概就只有对特摄英雄或超级机器人情有独钟的极小众族群而已。
刻划方正线条的头盔底下传出约翰的无奈笑声。
“你就是这样,莱。我常说的,武器的价值在实用性,造型本来就不该列入考虑,追求外观更是个错误,弄不好还会降低性能,失去该有的品质。真是感叹,明明开发出那么多机械助手,以为你多少了解这一点了,还是这么固执。”
“别跟我提那些黑历史,也少跟我说这套,嚷着拯救世界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的你没资格跟我讨论现实与否的问题。再说了,二择一不过是弱者不愿承认无能的借口,真正有心的话就该同时收入手中才对。”
“原来如此,很有趣的见解。不过……”
约翰道出口的但书,还有暗绿色眼罩反射出的亮光,都让人有股不好的预感。
“人生在世,总有不得不作出选择的时候。没错,就像现在,为了拯救世界,我必须先除掉你们一样。”
约翰高举双手,室内又一次地刮起不自然风,远比刚才还要强劲。
在两掌之间,闪光再现。
怒雷与轰焰的奔流──而且一次六条。
“什──可恶!”
青年咋舌,但没有迟疑。一举开启平面加速组件和突击飞行套装,瞬间将两者驱动至最大极限。
“法儿!黛薇大姐就拜托你了!”
抛下这句话,青年倏地消失,四名少女亦在同时散开。
“是!指挥官阁下!”
法儿抱起黛薇,往后方跳远,并做好随时展开保护机制的准备。然攻击并未追来,而是如同生物般地转向。
雷炎狂流,直指青年与少女。
──打一开始……就针对指挥官阁下吗?
“认定我们不算威胁吧?约翰也真是,这种莫名的自信会害自己摔跟斗的。不过现在看来,跌倒的或许是我才对。”
“阿尔伯特小姐?”
“不管了,既然他打算用力量决胜就没我的事……虽然原本就这么打算,真的把人拖下水时……的确不好受。”
“我想指挥官阁下不会在意的喔。”
“是啊,我想也是。”
黛薇干笑,揉和歉意与感谢,眺望青年的背影。
“因为他和约翰很像。”
这一句话,和摇撼整个空间的轰然巨响重迭。
法儿倒吸一口气。这时灼热的烈风吹来,觉得体内的水分几乎要被逼出来似的,强大的风压差点叫她站不稳。待空气降温,只见房间中央升着浓烟,什么也看不到。
卷入这等威力的爆炸,青年和少女们也难以全身而退吧?不只法儿,约翰也这么认定。
冲出浓烟的身影否决约翰的认定。
四道人影,四种角度。
枪剑、太刀、踢腿、拳刃,将数十公尺的距离一口气收为零,同时袭向约翰。
不可能抵挡──任何人都会这么认为。
然而,在半秒甚至更少的反应时间之内,约翰依序以手背敲打剑身再将厄洛丝踹开,另一手则是两指夹住刀刃连铃世一同抛出,偏头避开踢腿接着抓住将芸甩飞,最后直接用拳面冲撞拳刃将之粉碎。
“──!”
在葛罗莉雅惊愕的视线之前,约翰发出笑声。
“真是可惜啊。”
胸口闪现黑色的球体,是能量压缩,眼看就要到达发射临界。
“别了──啧!”
来自左侧的劈砍逼得约翰退开,炮击也被迫中止,前来的是厄洛丝。尽管枪剑上多出两面凹痕,但这不影响它的破坏力,地板应声碎裂,顺势挥击的动作,将飞溅的砾石化作灰色的骤雨打去约翰身上,造成他一时的动作迟缓。只见白发少女乘着力道追上前,带着必定要将敌人击杀的气势,朝着银白斗士当头劈下。
枪剑在中途被迫停住。
接住白色枪剑的,是一把沾染黑色粉末的银灰色斩马刀。
“你也可惜啦!”
瞬间集结意向力形成的超重型冷兵器,约翰看似轻松地挥动手臂,厄洛丝立刻感觉剑身传来一阵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远远抛开,在极力扭转身体时看到约翰双腿微曲,眼看就要追击过来。
但约翰没能这么作。
一闪而逝的冷芒,连同约翰将空气划破。
“‘刀一本.金盏花’。”
剑格与鞘口敲出清脆一响,同时迸裂的是覆盖约翰身体的装甲,从左肩到右腰出现平滑的切口,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液从中汩汩流出。头盔底下跑出不满的咋舌,然下一刻装甲就恢复成全新的模样。
约翰在这短暂的一刻没有动作,这等良机自不能错失。
警觉到时已经太晚了。灌注全身力量的直拳,在约翰的背后炸开,只见他整个人如同被发射的炮弹直线飞出,撞得整个房间为之摇晃。
“咳呃!还、挺有一套……”
狼狈倒坐在自己撞出的坑洞,口中的腥味呛得约翰连话都说不清。
这时,在通风系统默默的努力之下,约翰造就的浓浓焦烟总算转淡。在渐渐稀薄的透明灰里头,有一道站立着的奇型黑影,他渐渐压下身体,双腿呈现类似起跑的姿势,该是肩膀部位展开某种像是翅膀的东西。
下一瞬,猛烈的冲击再次打穿约翰,发出食用蛙似的难听叫声,感觉到装甲粉碎、皮肤破裂、血管爆炸、骨骼断裂。他垂下头,造型特异的头盔和外观夸张的盔甲,只见露出来的嘴角很是挣扎地微颤。
“这样就结束了,约翰。”
罗伯特冷漠地发表胜利宣言。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约翰不这么认为。只闻银白头盔发出带着血腥味的笑声,已然裂开的暗绿色护目镜随动作而掉落碎片,约翰的瞳对上青年的视线。
一眼无法望尽的混浊,令青年毛骨悚然。
“还早得很……还没结束。”
不平顺地说着,约翰一把捉住青年灌入腹部的手臂。此举让青年又是一次惊吓,试图抽手,却发现如何使力都没有用处,身体不听使唤地发颤,呼吸不知怎么乱了调。那浊黑色的瞳犹如泥淖,彷佛能吞食青年的气力。
装甲被掐到出现裂痕。
“指挥官!”
厄洛丝高声大叫,抡着枪剑冲过来。
“──啧!”
约翰拔出青年的手,奋力甩向厄洛丝,撞得后者失衡摔向地面。幸好青年即时回神,加上罗伯特的姿势调整辅助,以单膝蹲在地上的姿势顺利着地,在地面拖出剎车似的焦痕,厄洛丝则不知发生什么被像是公主一般地抱在他的怀里。
“唔,头还有点痛……刚才那是什么?”
“意向力的恶性刺激,约翰透过视线的交会直接攻击你的脑袋。未能及早发现拦阻是我的疏忽,抱歉了。”
“这不是罗伯哥的问题,是我太大意……怎么了?厄洛丝,怎么脸这么红?”
“被指挥官……呜呜……好、好难为情……”
“呃、啊?难为情什么?不就好痛!葛、葛罗莉雅?刚才那痛楚好熟悉──我说你那资料夹哪抽出来的啊!”
“为了保护少女的贞洁,审判之槌无所不在。”
“你的资料夹也太伟大了!”
“还想抱到什么时候?等我再劈一次吗?”
“我放!我放就是了别再劈啦!”
青年连忙但小心翼翼地放厄洛丝下来,此举惹得她不太高兴,鼓着脸念着“葛罗莉雅小气鬼”之类的嘟哝,而芸和铃世则是悄悄说着“葛罗莉雅作得好”的字句。
“喀铿”地,金属的落地声响。
拖着残破身躯重新站起的约翰,那模样叫人不忍卒赌。装甲无一完整,鲜血从缝中渗出,肚子更是干脆破个大洞,还能看到里头的骨架和跳动的内脏。
即便是约翰引以为豪的技术大成之作,为了配合意向力理论,基本构成仍然与人类相当,哪怕再怎么增加肉体强度依然有所极限。
“那么,就从外部着手吧。”
以约翰这句话作为信号,室内又一次刮起旋风。
不过这次没人等他。
只是一眨眼,四名少女已经出现到约翰面前,就要将其击溃。
大气倏地爆散。
圆形扩散的冲击波如同海啸,庞大的能量往四面八方奔腾,宛如有只透明的手从约翰眼前往外挥,一举扫开少女。
厄洛丝在半空转了一圈,藉由枪剑重量的牵引,将之插入地板同时站稳身体;铃世如同看穿风的流向,顺应趋势回到地面,如同忍者般没发出一点声息;芸貌似手忙脚乱一阵,在撞击地面之际以单手撑后跳的方式缓冲,屈膝蹲在地上;葛罗莉雅则是不偏不倚撞到青年身上,稍强的力道令彼此都有些头昏,迟了半秒才发现,少女以跪趴之姿倒在青年身上,脸之间的距离不到一颗拳头。
“唔……你没事吧?葛──”
“呀!”
“──喔噗!”
正拳,完美地打在没有装甲包覆的口鼻。
“好在这拳只是普通打击,不然你死定了。”
“但也够痛了好吗!”
青年摀着脸冲着罗伯特大喊,牙床还隐隐作痛着。
“……哼,想透过难以避免的意外对我上下其手,不愧是性骚扰变态。”
“呃,就算你说得好像在夸奖一样,但我只感觉到恶意……”
“你误会了,我是在夸奖你没错,发自内心佩服你的灵魂已经腐烂到无可避免的程度。”
“呃……就这样吧。对了,刚才好像听到很可爱的声音,是葛罗莉雅发──”
“劈!”
“──唔喔!等、这根本是刺吧!而且还瞄准嘴巴、想把我脑袋切成上下两半吗!”
“想必资料夹可以成为新一代的刃具,成功与否将视性骚扰变态的努力而定。”
“把事务用具当杀人凶器是想作什么啊!办公室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
“敌方健在,请别发表非必要的言论,最好把嘴缝起来,性骚扰变态。”
掷下冰刀般的话语,葛罗莉雅就像不愿多浪费一秒似地转开视线,让青年摸不着头绪。
不过事实确如葛罗莉雅所言,约翰仍然健在,而且化作新的样貌。
缠绕约翰的气旋消散,透过意向力的再构筑及自愈强化,刚才为止的伤害已不复存,洗练的银白装甲之上再搭载更多的武装配备,整体体积比先前要多上一倍,高度也足足增加半米。肩膀、腰间、腿部等部位的散热口吐出烟雾,发出单调的气体排出声响。
如果说刚才的型态是普通的士兵,现在就是装甲兵。不过看起来不会笨重,比例取得良好的平衡,压迫感更是上升到新的档次。
银白的装甲兵迈出一步,地板发出破裂的霹啪声。
庞大的身躯如同穿透空间般瞬时出现在青年面前,千军之势的硕大拳头顿时占满视野。
──来不及躲,防御……挡不住!
慌忙驱使半边的推进系统,青年迅速侧身,避开直击却为超乎常理的拳风所困,身体彷佛被束缚一般,只是风的压力就让他无法动弹。拳头突然翻转,警觉到接下来发生的事,青年再次驱使加速器,同时奋力拔起双腿,合大出力的逆制动往后一跃。
威力不逊刚才突击的手背拳猛力挥来,眼看就要被打个正着,即时赶来的芸以踢腿挡下这击。拳与腿的冲突令空气爆开,四散的冲击掀起狂乱的风。
势均力敌的情况,维持不过二秒。
芸被抛飞──但这是假象。
在发觉力道不如人,芸立刻收回稳定脚,乘着袭来的刚猛力道往虚空跳去,犹如脱离重力束缚似地半跪在天花板,往脚底奋力一蹬,重力加速度,如同流星般坠下。
约翰正面承接,脚下地板登时破裂,掀起比前三秒更夸张的狂风,青年甚至得把拳头打进地板来稳定身体。
二道身影切开了风。
白色枪剑与银色太刀,分别袭向约翰的小腿与侧腹。
“喝!”
以约翰为中心,空气被引爆。这是以失去暂时保护机制防身为代价的能量炸裂,对近身的敌人而言是防不胜防的奇击。
三名少女被震飞,二道人影补上前。
约翰的反应稍迟了点,被领头的人欺入怀中。
全速全力的,一拳。
青年宛如疾驰地面的奔雷,包覆特殊合金的拳乘着彷佛能引燃空气的超高速来到约翰腹前,引爆震撼的轰鸣,这一记突击甚至卷起往四周扩散的冲击波,却只在这副装甲造成些微的裂痕。
不过并未结束。即使防御远高于刚才,但不表示能抵御冲击,从约翰的停顿就可以明白这点。青年心念一闪,身后绽放的白光更加剧烈,超强化驱动机关全力运作,拳头更加陷入约翰的肚子。
凹陷的装甲挤压腹部、内脏,约翰那双藏在面罩下的眼几乎要凸出来。
银白的装甲兵的脚依然插在地板,但却开始后退,速度由缓入快,两腿在地面刨出深深的沟槽,即使如此也止不住青年的推进。
在直线轨道的彼端,站着白色的身影,是葛罗莉雅。
“SonicMode,shift.”
如同魔法,葛罗莉雅的礼服裙化作光粉消散,重组成镶嵌在细腰的金属组件,露出迷你窄裙和过膝长靴的绝对领域。
下一瞬,葛罗莉雅出现在约翰的背后,曳着残像的拳刃纺成细密的网络。
青年煞住脚,葛罗莉雅踏过约翰的头顶,空翻数圈轻巧落在青年身旁,没有交谈,仅凭默契就作到这等程度的连携攻击,彼此的信赖可见一斑。同时,约翰也第二度撞向墙壁,再次摇撼整个房间,幅度还比前次要来得大。
不过这次,约翰自力走出自己撞出的坑洞。和之前一样,被打破的装甲已经完好如初,可能连刚才对素体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治疗完毕。
青年发出“唔哇”的佩服,葛罗莉雅则是皱起形状美好的眉毛。
约翰旁若无人地自语:
“个体的性能数值已经超越,差距在战术……不,是数量吧。”
无奈地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那么,这样如何?”
遍布墙面的每扇门同时开启,从中窜出等数甚至更多的人影。
悬在半空、站在约翰身旁,是各有独特风格却不约而同地长相甜美、身材姣好的美少女,共通的是身上装有造型功能各异的外装甲、圈在颈项手腕脚踝的黑色镣铐,以及人偶一般的无表情。
“少女兵器”,已见过的型号自不在话下,还有数量在其之上的未知型号。
性能、战力不明,总数少说接近三位数,而且可以肯定她们能为约翰慷慨赴死。青年瞬间领悟到己方极端不利的事实。
约翰左手伸向前方,掌心朝上,挑衅味十足地勾了勾食指。
“好了,让我们开始第三回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