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斯游走在大宅长廊里,两侧墙壁皆刷上玫瑰白色涂料,花朵装饰悬挂在封闭的门与窗之间,无处不弥漫着高雅氛围。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竟然发现每面门窗都充斥着细微叫唤,呼喊的不是自己,而是母亲卡米拉。
  “妈妈为什么我不能去学院”
  “因为我们跟其他人不同,学院的老师不一定能教你。”
  红发少年很清楚这段对话,那年他十二岁,第一次知道法师学院的存在。
  “可是我想要朋友想要西比奥叔叔回来教我魔法”
  “不哭不哭,妈妈来教你。”
  艾尔斯打开发出声音的那扇窗,外面是自己以前的卧室,卡米拉正抱着孩子,一边安抚一边梳理他脏乱的长发。
  “你看。”
  “嗯?”孩童抹干泪水,撇向母亲高举的右手。
  顿时发出七彩光芒。
  “只要把魔法放进这个瓶子里面,就可以变得很漂亮喔。”卡米拉得意地说。
  “好棒!”
  艾尔斯后来才知道,那是叫做玻璃碎片的东西。
  他阖上窗,继续往内走。
  突然间墙壁发出轰然巨响,吓得红发少年瑟缩角落,过了段时间才鼓起勇气走过去,打开最靠近的那扇门。
  然而什么都还没看清楚,难过的情绪然骤然乍现,无法解释的感觉爬满全身。
  这股情感并非自己所有,艾尔斯只能猜测是因为魔药强行入侵了母亲的回忆,所以连心情都完美重现。
  他忍着痛苦望向屋内,那是荒野救助基金会的三楼,传送门之战前还完好如初,但此时此刻走廊残破不堪,另一侧墙壁整面坍塌,红发少年甚至可以看见坐落于遥远西方的库瑞萨尔。
  城内高楼冒出浓浓白烟,街道火光此起彼落,比希鲁瓦战役中所看到的情况更加凄惨。
  而眼前战斗也不惶多让,满脸胡渣的金发男子正与外型貌似秃鹰的大恶魔交战,一来一往打得如火如荼。
  “物质佬就只有这点能耐?”
  “对付你这种三流恶魔刚刚好!”
  秃鹰怪物挥舞手臂,巨爪刮过战士高举的金属盾牌,发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鸣。
  即使光线昏暗,红发少年仍能分辨眼前的两人是父亲与弗罗克。
  如果猜得没错,这段回忆正是在传送门之战当晚。
  一个是在无底深渊要好的朋友,另一个则是最喜欢的丈夫,两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大打出手。
  母亲的难受可想而知。
  艾尔斯阖上门,因为他已经知道后续发展,弗罗克遭到部下背叛而输给父亲,在卡米拉妈妈的求情下与自己签署契约,永远不得对阿卡迪亚居民出手。
  红发少年继续往深处走,沿途不时听见自己与妹妹的嬉闹。
  他打开其中几扇窗,看着年幼的玲宁跟着自己跑来跑去,心里不禁暖了起来,以前的妹妹真可爱。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卡米拉妈妈如何变成一个善良的恶魔才是真正想知道的事。
  “啊啊啊啊——!”
  远方突然传来的惨叫引起艾尔斯注意,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前,拉开造型截然不同的门板。
  下腹不适猛然而至,仿佛失去身体的一部份,痛苦与疲累交杂在一起,令红发少年忍不住蹲了下来,默默望向室内。
  在那里面的,是躺在床上的母亲与拥抱她的父亲,贝儿妈妈满脸是泪,身怀六甲之外双手还捧着个婴儿。
  “辛苦了,卡米拉,谢谢你。”
  男人开心地滴下眼泪,一边抚摸妻子的红色秀发,一边将感谢化为言语。
  “特尔斯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不能这么爱哭喔。”
  卡米拉脸色苍白,两眼迷蒙望向贝儿怀中的骨肉。
  “快帮他取个名字”
  贝儿将婴孩凑过去,递给刚抹干眼泪的父亲,被称为特尔斯的中年男性。
  他接过儿子,慈祥眼神中带着温柔。
  “我希望他被每个人需要,就像太阳、空气跟水。”
  “那叫培罗如何?”
  “好名字,但不适合。”男人抱着婴孩来回踏步,最终停在窗边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他迟早会飞上云霄,那就叫艾尔斯吧!”
  “艾尔斯?”贝儿不解地看着丈夫。
  “是古语中天空的意思。”
  “艾尔斯很好听的名字呢”卡米拉微微笑道,声音有气无力。
  “也帮这女孩取个名字吧。”贝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希望她跟你一样耀眼响亮,叫铃宁好了。”
  “玲宁也不错一定是可爱的小家伙希望他们可以互相接纳”卡米拉牵起丈夫另一个妻子的手,两个女人四目相望。
  “不用担心,一定会很要好的,像我们一样。”
  艾尔斯关上门板,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稀里哗啦滴在地板上。
  他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妈妈,总是带给她们麻烦,跟玲宁的感情也不好,三不五时就吵架,完全没符合父母的期望。
  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妹妹好好道歉,然后给两个妈妈一人一个拥抱。
  擦去泪珠后,红发少年继续往里面走。
  这次不是叫声与呼喊,而是金铁交鸣,激烈程度远超过他所听过的任何一场战斗。
  他赶紧打开窗户探头探脑。
  映入眼帘的是整片荒芜大地,在暗红色天空下了无生气,而这广阔平原之中只有三人,挺立的西比奥与仰躺在地的卡米拉跟父亲。
  这名传奇英雄正拖着双手巨剑,步步朝双手抱紧肚子、满脸痛苦的妈妈走去。
  除了腹痛以外,恐惧也一点一点爬进艾尔斯脑中。
  “说!你为什么要潜伏在特尔斯身边!”
  西比奥眼神里充满杀意,高举武器眼看着就要劈下去。
  “我我没有”
  “住手!她是卡米拉啊!”
  特尔斯见状况不对,拼死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却一步也动不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潜伏到特尔斯身边的!”
  握持巨剑的男人越来越焦躁,逐渐失去了耐性,他往前跨出半步,绷紧手腕嘶声怒吼。
  “快说!你跟我认识的卡米拉不一样,别以为我砍不下手!”
  听西比奥如此说,卡米拉面露难色,她望向努力朝自己爬过来的特尔斯,眼波不断流转,半晌后抬起头缓缓说道。
  “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接近特尔斯,我我很感谢他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贴近他,贴近你们的世界”
  “讲清楚点,如果你不是刻意接近他,那你怎么会在他身边”西比奥手上的剑依然没有放下。
  反而是听朋友这样问,原本挣扎着想爬到卡米拉身边的特尔斯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等待女性回答。
  “那是一场意外”卡米拉跪坐在西比奥面前,低下头缓缓说道:“我曾是银宫的信使,替格拉兹特传达旨意,或是送交物品”
  银宫是哪里?格拉兹特又是谁?艾尔斯努力回忆母亲说过的无底深渊,从来没听过这两个词。
  难道是故意隐瞒?
  “接着说。”西比奥低声威吓。
  “四年前你们物质界有一票人想要向格拉兹特借用一项魔法物品,不知为何格拉兹特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差遣我透过传送门前往物质界,递交该项物品”
  “等等!格拉兹特是谁?这个名字好耳熟”
  西比奥跟自己有相同的疑问。
  “恶魔王子格拉兹特,银宫的主人,同时也是无底深渊六百六十五到六百六十七,这连续三层广大位面的主人”
  “什么”听到对方竟然是恶魔王子,西比奥与特尔斯同时倒抽一口气。
  艾尔斯也不例外。
  母亲过去效忠的对象竟然是恶魔中的王子?
  他突然想到,弗罗克曾说过他与妈妈隶属相同势力,拜欧那群人则是他的战友。
  换句话说,格拉兹特就是布尔祭司长口中的乌黯主君。
  也是传送门之战时派恶魔军团前来攻击荒野救助基金会的始作俑者。
  所有情报像是互相串成一线,有如领悟魔法般豁然开朗。
  他轻轻阖上窗户。
  之后的事情听父亲说过很多次,他扑过去跟西比奥两人打了起来,最后在卡米拉妈妈的哭喊中结束争斗,共同寻找回到阿卡迪亚的方法。
  那么最后的问题,就是母亲在失去记忆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艾尔斯跨步向前,直接越过多扇门窗。
  然而越是前进,周遭的环境就越奇怪。
  墙壁上白色涂料斑驳剥落,露出底下坑坑疤疤的砖墙表面,装饰的花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枯萎干瘪的藤蔓,门窗外框不知何时全成了生锈铁条。
  所有征兆都在告诉他一件事。
  继续窥探下去非常危险。
  红发少年犹豫了半晌,干渴的喉咙令他忍不住吞咽口水,诡异景象在眼前微微晃动。
  难道卡米拉妈妈的过去如此可怕,连自己内心深处都觉得腐朽不堪?
  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艾尔斯迈出颤抖的步伐。
  重重踩下。
  如果卡米拉妈妈在无底深渊时本性就不差,代表失去记忆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影响,足以说明在那个世界也存在善良的恶魔。
  反之倘若以前十恶不赦,说明从零开始能够让恶魔改邪归正,透过像机关德鲁伊那样的教育方式,训练出善良的恶魔不是梦想。
  不论如何,红发少年都必须找到方向。
  所以这一趟非走不可。
  “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卡米拉”
  “卡米拉小姐,请问你住在哪?”
  “不知道”
  卡米拉妈妈的声音来自镶了骷髅浮雕的金属大门。
  让艾尔斯停下脚步。
  “你们休想动她!”
  父亲的声音,为什么语气听起来相当陌生?
  他忍不住打开门板,一边承受迎面扑来的恐惧一边四处观望。
  房间内是长宽高约二十尺的方形空间,里面挤满了战士跟各式各样的武装人员,他们手持火把,团团围住中央的卡米拉。
  唯一挡在她面前的,是手掌放在未出鞘剑柄上、全身血迹斑驳的父亲特尔斯。
  当时还很年轻,与现在唯一相同之处是不修边幅的胡渣,眼袋也没那么深。
  而且从这个反应看来,应该是两人第一次会面。
  “特尔斯手放开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
  说话的彪形大汉穿着半身胸甲,国字脸上十足严肃,左手的红色与右手的金光相互辉映,从语气听来与父亲是旧识。
  不过年轻的战士听闻劝降之后,他不但没有松懈,反倒握紧把手,随时准备拔出武器应战。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卡米拉先打破沉默。
  “我什么都不知道”
  “卡米拉小姐,难道你失忆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好怕”
  母亲双手抱头无力地跪坐在地,泪珠从眼眶里滑落,缩起身体像双迷失的小动物。
  换句话说,这正是卡米拉妈妈失去记忆的当下。
  再往前,就可以见到母亲真正的模样。
  艾尔斯关上门板,继续往走廊深处迈开步伐。
  此时两侧墙壁已经不再是表面剥落的砖泥,而是埋了白骨跟生锈铁器的暗红色土块,犹如散发不祥之气的命案现场,令人不寒而栗。
  红发少年浑身颤抖,他紧抓着胸口,斗大汗珠自脸颊低落,张开嘴巴大力吸气才能勉强感觉自己还活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大量疯狂的想法封锁在记忆底端,任由其无止尽地发酵,直到完全失去理智为止。
  欺骗、蛊惑、杀人、戏谑,各种罪恶瞬间浮现,强硬塞进艾尔斯的思绪,令他终于受不了痛苦,双手抱头半蹲在地。
  一方面是各种负面三观涌进脑海,与阿卡迪亚生活中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以至于引发本能性的排斥。
  另一方面则是意识上的抗拒,因为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有那么一丝愉悦。
  几次深呼吸后,红发少年勉强稳定了情绪,他决定再看一段回忆就停止入侵卡米拉妈妈的思想。
  艾尔斯走向最靠近的铁门,仔细聆听后面的声音,心里默默期望母亲不要再像刚刚一样难受。
  “卡米拉。”
  “承蒙您的召唤,主人。”
  不同于刚才的所有记忆,这次回忆中的所有用字,全部都是无底深渊才会使用的炼狱语,而且声音明显来自母亲,语气毕恭毕敬。
  艾尔斯耳朵贴得更紧。
  倘若这时的卡米拉妈妈还没有失去记忆,那么她所说的主人,想必就是上一段回忆中提到的恶魔王子。
  “我需要你去阿卡迪亚弄笔交易。”
  交易?难道是前两段记忆中母亲所说的交易?
  “静候差遣。”
  “这是可以容纳龙之灵魂的命匣,替我送去给那个叫泰克迪欧的物质佬。”*
  记得求学时读过关于命匣的书,那是巫妖用于保护灵魂不受攻击而存放的盒子。
  等等。
  传说一双龙就有毁灭一个城邦的力量,如果卡米拉妈妈真把命匣交到那个叫泰克迪欧的人手上,复活的龙巫妖将毁灭整个西方大陆。
  “是”
  “这趟如果办得好,回来之后我可以好好宠幸你。”
  宠宠幸!妈妈跟恶魔王子原来是这种关系?
  艾尔斯忍不住打开铁门,偷偷朝里面望。
  象牙白色的巨大宫殿内一尘不染,高耸王座竖立于正前方阶梯上,犹如君临天下,鄙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事物。
  卡米拉一丝不挂,单膝跪地于台阶之下,她抬头仰望,与倚靠王座之人四目相接。
  红发少年蹑手蹑脚一声不吭,就像是真的偷窥,瘪脚地躲在门后四处张望。
  而如同之前经历过的所有回忆,母亲的感觉此时此刻也流入他心里。
  难以名状的强烈恐惧。
  以及激近疯狂的肉体欢愉。
  突如其来的骤变让艾尔斯顿时面红耳赤,夹紧双腿搀扶着铁门,用发软无力的四肢撑起身体。
  他知道什么人令妈妈如此扭曲。
  红发少年娇喘着大气,顺着卡米拉的目光仰头向上,一窥那名被称为乌闇主君的恶魔王子——格拉兹特。
  可是不看还好,艾尔斯才刚抬起头,便被那人的独特外貌所震慑。
  他披着黄金盔甲,纯黑无瑕的健壮躯体有如精金,俊俏面容足以迷倒众生,其上顶着王冠似的环状短犄角,就像生来帝王之命。
  格拉兹特两肢山羊大脚跨坐王位,手里把玩着人类头骨,六双手指流畅来回,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连自己也不例外。
  乌闇主君绿色眼眸微微挪动,正巧对上艾尔斯的视线。
  他差点放声尖叫,幸好千钧一发忍了下来。
  没错,卡米拉妈妈的回忆里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有人可以看见自己,就算对方是神也不例外。
  值得庆幸的是,格拉兹特撇开视线,转而鄙视台阶下满脸潮红的魅魔。
  然而下一秒,他却笑了。
  那副模样像是笑自己多么无知、多么不堪一击,只要拧起手指就能把自己掐死,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而这样的垃圾,竟然妄想透过记忆直视恶魔王子的面容?
  会有什么下场,艾尔斯直接联想到死亡,甚至比死更凄惨。
  被剥夺到一无所有,衣服、头发、手脚、躯干,连着身体接着头颅,全身上下切削殆尽之后迎接他的不是安宁,而是死后永无止尽的灵魂折磨。
  就算发疯也不会停止的绝望地狱。
  “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斯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双手在脸颊上扒抓,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他用力盖上门板,可是仍无法停下早已在内心深处发芽的恐惧。
  红发少年开始拔腿狂奔,朝走廊的末端逃窜。
  眼泪、鼻涕、口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整理面容,只想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靠近那可怕的存在。
  最终回到起点,边哭喊边打开名为现实的大门,被强烈的白光所包围。
  艾尔斯猛然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紧张地检查自己,衣服、手脚、头颅,确认一切完好无缺后,压力才跟溃堤的泪水一起夺眶而出,独自在黑暗中啜泣。
  “宝贝?”
  熟悉的芳香,慈祥的语气,红发少年感觉到有人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由上到下抚摸长发。
  “没事的,宝贝,妈妈在这。”
  犹如孩提时恶魔乍醒,艾尔斯瑟缩在母亲怀中,全身颤抖不断。
  “卡米拉妈妈对不起”
  “没事的,艾尔斯。”
  母亲在身边让他安心许多,红发少年甩了甩头,确定视力恢复后用他红色的恶魔眼睛看破黑暗。
  这里不是卓恩大宅,而是一座狭小的牢笼,自己跟妈妈周围都垄罩着薄薄绿光,想必在晕厥过去后被施展了防止传送脱逃的咒语。
  艾尔斯从铁栅栏间望出去,空无一物的密室里除了与外界互通的铁门外,整个空间中只剩下另一个铁牢,里面似乎也躺了一名女性,他眯起双目仔细观察,发现身影格外熟悉,令他一时间难以相信。
  竟然是在艾维城认识的长辈,西比奥的妻子罂粟。
  “妈妈,我们在哪里?”艾尔斯看向母亲。
  “抱歉我也不知道。”卡米拉皱着眉头回以愧疚的微笑。
  “艾尔斯这个声音是艾尔斯吗?”
  罂粟似乎醒了过来,她蹒跚爬起身,搀扶着栏杆靠近红发少年。
  “罂粟阿姨,你怎么会这是哪里?”艾尔斯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两个礼拜前我跟普琉士在游乐园玩的时候突然昏倒之后一直被带到不同地方今天才遇到你”
  “是谁干的?是拜欧他们吗?”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是其他人不对,游乐园里不会有其他人”
  艾尔斯低下头思考各种可能性。
  菲芙或影自然是不可能,当然也不会是莉塔跟普琉士,再者莉莉丝已经死了,弗罗克没有动机,全部跟罂粟相关的人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唯一能想到的还是躲藏在佩瑞温科游乐园里的布偶恶魔拜欧。
  为了他们隐藏的目的绑架罂粟跟自己。
  脑中刚得到结论,房间里唯一一扇铁门应声开启。
  “口口声声说相信恶魔也有善良的一面,却第一个认为是我们干的,艾尔斯你这样对吗?”
  以巨大小鸡布偶为首的游乐园员工鱼贯走进室内,虽然各自顶着滑稽的模样,维持相同表情的头部此时此刻看起来格外恐怖。
  “拜欧果然是你”
  “拜欧?”
  对于被称为拜欧的灰色小鸡,旧识奇怪的模样让卡米拉显得有些疑惑。
  “好久不见了,卡米拉,你依旧这么漂亮,不愧是被乌闇主君纳入后宫之人。”
  对方如此嘲讽令卡米拉不愿直视,反之艾尔斯的反应比母亲更强烈,他紧抓栏杆,愤恨的眼神如匕首般瞪着对方。
  “别想反抗,否则我会先杀死那女人。”灰色小鸡耸了耸肩。
  “才怪,被莉莉丝诅咒的你们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有做不到的方法,否则我要如何抓住你们,又如何带那女人千里迢迢跑到这?”
  “千里迢迢所以这里是库瑞萨尔?”
  “没错。”
  声音不属于房间里任何一人,而是门外那双巨型怪物。
  他低下柔韧脖子上的秃鹰脑袋,跨出壮硕的鸟类巨爪,收起双翼踏入门中,如龙似蛇的尾部横扫地面,圆大眼睛发出阵阵白光。
  来者正是照顾卓恩兄妹将近七年的大恶魔。
  弗罗克。
  “怎么会”
  艾尔斯跟卡米拉同样吃惊,不约而同地陷入错愕。
  “风之魔王应该说过,我是擅长叛变的恶魔,只能说知道这点还不提防的你们太愚蠢。”
  “怎么会我们不是朋友吗还一起打倒他了不是吗”说着说着红发少年又湿了眼眶。
  “只不过是目的相同罢了,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
  “可是明明有契约为定”
  “契约”弗罗克戏谑地嘴角上扬:“你就跟艾维城的白痴首席法师一样,希望我们维持虚假的友情,又害怕解除契约之后我会立刻离开。”
  “才不是我明明那么相信你”
  艾尔斯惊恐地退后,明明是每天都见面的熟人,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
  使他猛然想起自己在艾维城被另一个恶魔抓走的目的。
  “难道你也是为了带来毁灭的力量”红发少年难受地抓着胸口,泪珠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力量?”秃鹰怪物斥之以鼻:“不能由我掌控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大恶魔弯下身躯,低头直视眼前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家伙。
  “我想要的很简单。”
  弗罗克话还没说完,卡米拉立刻护在孩子身前,双手尽可能挡住艾尔斯,不过秃鹰怪物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猛然抓紧栏杆,用圆大的眼球直视两人,利爪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就是完成之前失败的任务。”
  大恶魔眯起眼睛,缓缓道出目的。
  “把你们带回无底深渊。”
  注1:物质佬是恶魔们对阿卡迪亚居民的贬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