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兰一到前房,便看到了马维尔,接着就看到,一位被浓密而长的灰白发须,把半个人都遮盖起来的老人正站在费欧娜床边,右手一直在她身上游移,要不是马维尔及时向他使了个眼色,他的剑已经或许已落在这老人身上了,饶是如此,他仍是冷冷的道:“他是谁?”
  “迦太基.奴.史波迪艾。”那人头也不转,迳自回答道:“克朗奴镇上唯一的链金术师兼医师,松懈你的杀气,否则也别怪我出手。”
  原来这人就是马维尔索药的对像──约克兰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马维尔,他曾经说过,即使他的马僮全力赶去邻镇,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回来,何以这位链金术师却只过了半天,就来到了这里?
  马维尔也知道他心里在想甚么,于是道:“为了方便,一般上我会先用青鸟飞过去,告诉他们我需要甚么药草,然后马僮到了那儿,就能不浪费时间的直接取药,可是今天……”
  “我看到你向我拿那几样药,就知道你这里一定出了很难解决的病人,所以我就用了道具,帮我赶来这里。”迦太基回身朝马维尔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你遇上甚么场面了,只不过……要医她的话,那些药只怕还不够用。”
  “我知道。”在深深的叹息声中,马维尔说出令约克兰震惊的话语:“以她的伤势而言,就算这些药都能派上用场,也顶多能救回她的性命,而她的身体……这辈子是别想再动了。”
  “医生,你之前可没对我这么说过。”约克兰忍着澎湃翻涌的心情,问道:“告诉我,她的问题究竟是甚么?”
  “我说过了,我之前甚么都说过了!”为了分辩,马维尔不自觉的提高声量:“她失血过多,身体除了直接打击带来的创伤外,她的身体也曾不止一次的被强大的旋转力绞动,使她的骨骼和内脏都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一般来说,只要她有机会静养的话,这种伤最终都会自然痊癒,可她却没有这机会,所以现在,一切的问题同时爆发了,我从来不曾医过伤得这么多,而且伤得这么重的人,但这一切,我之前都曾向你说过了,我没有隐瞒任何东西。”
  “但你之前可没说得这么严重!”
  面对约克兰的怒吼,马维尔心虚的道:“我……我以为只要努力的话,我有可能亲手将她治好……”
  “你……”
  “你们俩别再吵了!”迦太基沉喝一声后,向马维尔道:“你的药是用对了,不过你的估计错了……就算那些药真能派上用场,她也未必能活过来,要救活她,还得多用几样我有的链金物品才行,不过就算我那几样都发挥了效果,我也只有把握将她从死神的镰刀下拉回来,但我也仅止于此,那些物品将使药草无法对她发生作用,而且在她痊癒之前,她也将无法恢复意识……你们得等待,一年,十年,或许二十年,直到她的自癒能力使她恢复到安全的状况为止,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
  飞快扫视费欧娜一眼,约克兰无奈的道:“我哪有决定这种事的权利?”
  迦太基立刻道:“那你请先出去,别骚扰我们。”
  约克兰神情一变,马维尔连忙道:“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有,但首要条件是我们有办法保住她的命。”
  迦太基隐藏在话中的含意,没有成功的从约克兰耳际逃逸而去,语音甫落,约克兰便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让她不死的话,你可能找到另一个人来将她治好吗?”
  被人拆穿心思的感觉,显然令迦太基显得有点不快,更令他不快的是,他除了点头应是外,没有办法回他第二句话。
  约克兰又往床上的费欧娜看去,直到他的注视,将她苍白的面貌深深烙在脑海中后,他才做出决定:“医生,请用你的方法吧。”当迦太基听得一怔,而马维尔也听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时,约克兰才说出他的理由:“我相信她,就算别人都办不到,她也一定能撑过来。”接着,约克兰又在苦笑中暗暗加了一句:“而且……有个昏睡不醒的小女孩,对我们来说已经够多了,我当然不想要有第二个。”
  尽管约克兰的语气是如此斩钉截铁,使他澎湃的信心毫无保留地透过声音,传达到他们心中,但马维尔仍小心翼翼的道:“你是认真的吗?要是失败的话,她……”
  相对于马维尔的紧张,迦太基的淡漠,约克兰则是一副从容的笑道:“反正你开始时也打算这么做吧,现在不过是多了我的支持,还有这个链金术师而已,难道……你反而因为这样而失去了信心?”
  马维尔的反应来得很快:“没有这回事。”
  “那就没有问题了。”约克兰走到床边,问道:“你们的治疗甚么时候开始,需要我的帮忙吗?”
  “你只要离开这间房子,就算帮我们最大的忙了,在这种场合出现外行人,最后只会将事情搞砸。”迦太基指着门口,清楚显示出要约克兰自行离去的意思,同时向马维尔道:“马维尔医生,我希望我能暂时当你的助手,来做为我参与这件事的交换条件。”
  “行。”马维尔很甘脆的道:“能得到你的帮忙,对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你的器具摆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准备。”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马维尔回答后,也像迦太基一样,向约克兰做出请他出去的手势,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约克兰看得出,马维尔也认为他留在这里,根本就于事无补,所以想请他在他们完工之前,先行离开而已。
  既然连马维尔都如此表态了,约克兰自然也无法再说甚么,只向床上的费欧娜再看一眼,便抱起依然在昏睡的莉耶,朝外走去,在此,他只希望费欧娜确实能如他所说般,安然渡过危机。
  一走出门口,渊的声音便从耳畔响起:“你真的确定,这么做会比较好?”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会比较好。”约克兰脚步一停,嘴边咧出无奈的笑意:“可不知道为甚么,我总觉得她绝对不会希望她自己会活得像个死人一样。”
  “以她的个性来说,你这点猜测倒不算离事实太远。”渊低声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了,不过你有信心吗?”
  “有没有信心都不重要,反正……她目前还算半个敌人,死了对我也只有好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怎么想,对你来说是件相当重要的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约克兰轻哼一声:“别一直拿你过度的好奇心在我身上发挥,我个人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渊呵呵的笑道:“要是我具有过度的好奇心,我早已知道答案了。”
  约克兰立刻表示了强烈的置疑:“你敢说你不知道答案?”
  “是的,我敢说我不知道答案。”约克兰的置疑就像一阵风般,轻柔的从湖面上吹起一阵又一阵涟漪,末了却不留任何痕迹的远去,完全不对渊的心湖带来任何影响:“话说回来,你我都估计他们至少会忙上半天,那么……你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做些甚么?”
  “不知道,大概会到街上溜达一会吧……别想让我背你,我现在没那心情。”
  渊完全不对约克兰的威胁做出任何表示:“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你有甚么样的心情,不过这不是我们的重点。”
  “那重点是甚么?”
  “问得好,重点就是……你该不会是想一走了之吧?”
  约克兰身体一震,眼神转冷:“你终于还是窥视了我的心思啊……”
  渊分辩道:“别误会,我只是因为你将莉耶抱出来,所以才会猜到的。”
  约克兰咄咄逼人的道:“为甚么我把莉耶抱出来,能够让你做出这种结论?”
  “因为你不是喜欢抱着这样的她出门溜达的人。”
  “你确实很了解我的个性……怎么,你想像刚才那样阻止我的行为吗?”
  “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不过要是她醒来了,而你却毫无踪影,你猜她会怎么样?”
  约克兰自然知道那结果会是怎样,只要一想像到那个场面,他就会暗暗感到好笑,当然,他并没有把他的情绪从外表流露出来:“应该会很生气吧,但我都帮她找到人来医治她了,以半个敌人的立场来说,我这么做已经算很厚待她了,她还想怎样?”
  渊用极诡异的声音道:“只怕她不会这么想,更何况……你确定你这一走,那两个人就会履行他们的承诺?说不定他们会拿她来进行各种研究,他们会将她浸在各种药水之中,或者逼她喝下各种奇怪的药……等你再碰见她的时候,你说不定不只认不出她,甚至还会把她当作从深山逃出来的魔兽来对付呢。”
  “别拿那种骗小孩子的传说来唬我!”尽管知道渊只是拿许多关于链金术师的传说来瞎掰一番,约克兰的心仍忍不住的烦躁起来:“他们不是那种人,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得很。”
  渊似乎对他挑拨的成果感到相当满意的轻轻笑道:“马维尔医生确实不是那种人,不过那位迦太基先生可是个标准的链金术士,在这个世界上,只怕没几件事是他不敢做的,你会感到心烦,不也因为你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点?”
  “够了!”约克兰先是怒喝一声,随即便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慢慢道:“在今夜的事情结束后,马维尔医生自然会将她送到能把她医好的人那儿,她会好起来的,对她来说,最近的这一切不过是个短暂的噩运,更何况……你不是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你过去如何,但你现在至少猜错了一件事。”渊笑着把答案说了出来:“即使是死人,也有离开墓地的一天,只要还活着,每个人都可能在任何时间,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我不知道你打算去甚么地方做甚么事,不过……你就不能在这件事结束后才离开吗?”说到后面,约克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埋怨,仿佛怪他不应该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结果渊的回答,漂亮地将约克兰的埋怨封杀乾净:“当你的答案是否定时,我为甚么要选择肯定的答案?”
  “因为你……”说到这里,本来想说某个身份来套着渊行动的约克兰,在想起渊从一开始,就选择以旁观者的立场呆在他们身边的事实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被他咽回肚内,一时间,脸色相当难看。
  “看来你已经了解自己和我的立场了吧……”虽然约克兰心情不佳,渊仍继续分析下去,完全不理他的感受:“德瑞克会留下来帮她吗,或许会,或许不会,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不会,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了,你的离开,也只会使他的心情往恶劣的方向发展,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帮助一个打算将他带回去领赏金的赏金猎人的义务;马维尔医生或许是个好人,但你也看到了,他不穷,却不见得有能力把她带到太远的地方去;至于那位迦太基……不必我说,你自己也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甚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办法把她治好就行了。”
  “或许他有办法,或许他没有,我只知道一件事……比起把她治好,他更热衷于用她来做实验。”
  约克兰紧握拳头,放不下心的感觉令他格外难受:“你这么说究竟有甚么用意?为甚么你非要我留下来不可?”
  “我无意把你留在任何地方,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做决定之前,多想想你行动后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已。如果你确定你已经考虑了一切后果,并认为那不会令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后悔,不管你打算选择甚么,我都无所谓,那么……你已经决定了甚么吗?”
  “我决定甚么都和你没有关系。”约克兰在丢下这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这回,渊再没有出声向他说话,只默默的在心里道:‘可你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不是吗?’这时,他发现了正准备回到马维尔家的德瑞克,连忙从屋顶上消失,前往拦截德瑞克,免得他回去后,反而阻扰了马维尔和迦太基的工作。
  等待的时间,永远比任何时间更来得漫长,而且难耐,自从马维尔两人宣称要对费欧娜进行治疗,而将约克兰赶离以后,到了现在,已经过了半天,再过一会,曙光便将驱逐黑暗,宣告这漫漫长夜的结束。
  “快天亮了,你们俩也该起来了吧,喂,你们可以起来了,起.来.了!”说到后面,渊的声音几乎就如响雷一般,将躺在屋顶上沉睡的老少两人吓得浑身一震,差点就要从屋顶上直滑下去,一看天还未亮,加上治疗费欧娜的过程也没有半点结束的迹象,埋怨声立时爆发出来。
  “你们俩还真是的,我好意叫你们起床,你们却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你们难道就连一点感恩心都没有吗?”
  约克兰立刻反唇相讥:“要感恩也得看对像的好不好,对你这种扰人清梦,却还在那儿洋洋得意的家伙,要是我向你感恩的话,这世界早就乱了。”
  “说得是。”向来甚少参与舌战的老人,此刻也因为被人吵醒,脾气有点虚浮的关系,决定和约克兰一块围剿渊:“这座小镇虽然不大,可他们养的鸡也不少,只要天一亮,就算我们不想醒,它们也会把我们唤起床……为甚么你就一定要像头鸡一样,非把我们唤醒不可呢,为甚么你就不能像狗一样,在那儿坐着吐舌头,就是静静的看着我们呢?”
  “因为我觉得,人有时做一会鸡,似乎也是件令人快乐的事呢,尤其当它看到别人因为被惊醒,而破口大骂的时候,它的心情肯定舒服透了,因为只有在这时候,它才是人的主宰……”
  “少发那些谬论了。”约克兰躺了回去,不满的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离天亮还有一点时候,识相的话就别再出声了。”
  “如果我不识相,又出声的话呢?”
  约克兰德瑞克立场一致的道:“宰了你!”
  “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哩……好吧,我不出声了,你们慢慢睡吧。”
  两人怀疑的朝他看一眼,木门“咿呀”打开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两人心中一凛,立时恢复坐姿,朝下看去,只见马维尔走到街上,他就像被人抽走了所有活力,茫然的朝前方望着,直到发现约克兰等人正从对面的屋子上看着他,而约克兰更一马当先的从屋顶跃下地面,朝他跑来的时候,他才浑身一震,眼神终于恢复了点神采。
  “医生,一切都结束了吗?”约克兰一上来便按着双肩,也不顾马维尔能否承受,迳自摇晃着他:“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救活了?”
  “你…你冷静点!”马维尔格开双手,剧烈的喘着气,这时德瑞克已抱着莉耶从屋顶上跳下,来到约克兰身变,才听他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说到这里,马维尔有口难言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继续下去,即使约克兰几次追问,他也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出了点差错,她现在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候,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我们谁也不能肯定,她究竟会在甚么时候醒来,或许……她会永远沉睡,直到他生命结束为止。”这时迦太基已经走了出来,同样满脸倦容的他,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把事实向约克兰等人宣告出来。
  当迦太基开口的时候,德瑞克就像被闪电击中般,当场僵立不动,等到迦太基把话说完,他才总算有了点生气,吃力的道:“史波迪艾……是你吗?”
  当德瑞克喊出那名字时,迦太基亦是浑身一震,等他回过头来,朝呼唤这名字的老人盯了一会后,才从疑惑的面容中吐出言语:“你是……”
  “虽然只是一些日子不见,可对我们来说,这些日子,简直就像几辈子那样漫长……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竟然成了这副模样……告诉我,以往那个一心想把‘人偶学’推到巅峰的那个迦太基.奴.史波迪艾,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
  “你……你是……”
  “你忘了吗?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和你一起,把瑞莉埋在松树林里的;当你企图将链金术用于邪道时,是谁给了你劝告;还有……”
  “德瑞克,你这顽固的老家伙,原来你还没死!”迦太基大叫一声,像年轻人一样跳上前,抱着德瑞克,又笑又叫的道:“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为甚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一点说来话长……”
  由始至终,约克兰都没有理会这两个老人之间的事,当德瑞克正向迦太基诉说往事的时候,约克兰也从他手中接过莉耶,然后向马维尔发问道:“请问……”
  他才说了两个字,马维尔却像早已看透他的心事般,抢先回答道:“你可以进去探望她。”
  “谢谢。”约克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往屋内走去,在一旁看着他的渊则在心里暗暗窃笑,尽管约克兰如何掩饰,甚至想一走了之,事到临头,他对费欧娜的关心还是会自然的流露出来……要是这两人从一开始,就处于友好立场的话,或许他们的感情会更加好吧?不,从他们的性格来看,这么做反而只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渊决定放弃思索,只有先将对方当成敌人,才能发展出来的感情……他实在不懂这种情况,是怎么从这两人身上出现的,无论如何,他只要继续观看下去就好了。
  一到门口,浓得刺鼻的药味立刻迎面而来,约克兰当下不由吃了一惊,暗忖迦太基究竟用了甚么办法,来将这些味道全收束在房子里不发散出去?约克兰没有思考太久,心中的念头正驱使他向费欧娜走去,然后在她床边站着。
  从蒙胧的灯光下看去,费欧娜的脸色彷若尸体般惨白,从她被子下的身体传来的,是那由无数截然不同的味道,混杂而成的一种味道,几欲令人作呕,但约克兰终究忍住了,甚至轻轻笑出声来:“你这个笨女人,为甚么要逞强到这种地步啊?”
  “因为她不愿意向任何人服输,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望着端坐在一旁椅上的渊,约克兰只淡然一笑,道:“对啊,这家伙就是不愿意屈服在任何人手下哩…真不晓得她是在甚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一个女人为甚么要这么倔强?”
  “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小看女人的话……我很为你的情况担忧。”
  “少啰嗦,总之……她活下来了。”
  “她是活下来了……可这不代表你要做的事情就此结束了。”
  约克兰眉头一挑:“你想说甚么?”
  “将她带去能将她,以及你怀中那位小女孩治好的人那儿,这些就是你接下来应该做的事,而且我得为一件事表示遗憾,因为这件事情,恐怕只能交给你一个人去做。”
  “怎么可能?”
  “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尽管投注在他身上的疑惑越来越浓,渊却毫不在意,直到约克兰将眼神移开,而脚步声也随着阳光一道进入房里后,德瑞克开口了:“咳,那个小丫头还没醒啊。”
  约克兰回头,渊刚才的说话,令他心中早有了预感:“你想说甚么?”
  德瑞克走向他的脚步一顿,显然被他预言般的说话吓了一跳,其他两人也是默立不动,一个不明白约克兰为甚么会有这种反应,另一个人则与德瑞克一样,同样为约克兰的话而震惊,半晌后,德瑞克先深呼吸了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猜到的,不过你的反应似乎告诉我,我没猜错。”盯着德瑞克双眼,约克兰淡淡道:“把你要说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德瑞克微嗯一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继续和我同行了。”
  约克兰哦了一声,向迦太基一比:“因为他的关系?”
  德瑞克直认不讳的道:“是的,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回到我要去的地方。”接着他又道:“更何况…你应该还要带这丫头去找人治疗吧?”
  “我明白了。”约克兰回过头来,重新将视线锁定在那此刻显得异常虚弱的赏金猎人上,完全不将德瑞克的话当作一回事的道:“反正我们本来就没订下契约,你可以随时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你们可得先告诉我,我该上哪儿,找谁来治疗这个笨女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迦太基回答道:“待会我会把和那个人有关的事全告诉你,不过我听说他再过几天,就会离开那个地方了,要是你想找他帮忙的话,最好今晚就开始赶路,幸运的话,或许你会赶得及来到那儿。”或许是因为和德瑞克重逢的关系吧,现在他说话已不像之前般那么欠缺感情了,约克兰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试着用他的方式来将他的关怀表达出来,因此他微微一笑,却起身对他们道:“谢谢你的劝告,请马上将有关的事情告诉我,我马上动身。”
  “不行。”马维尔从医生的角度劝止了约克兰的意图:“你甚么都没准备好,怎么可以就此离开?先吃顿早饭再走吧,更何况,我们才刚做完对她的治疗,虽然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要带着她赶路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中午时再赶路吧,我会请人帮你准备行李。”
  “你们……在说甚么行李?”在这当儿,费欧娜微弱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像晴天霹雳般,将众人炸得呆立当场,都集中看着约克兰身后的费欧娜,而约克兰也在同一瞬间,转过身子,看着已睁开,神情却充满了疲惫和痛楚的费欧娜,当他发现,刚醒来的她意图坐起身来时,他也不帮忙,反而冷笑道:“伤得这么重还要逞强,难道女人都是这么蠢的吗?”
  “你说甚么?”费欧娜杏目圆瞪,怒火使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洒在雪地上的血般,鲜艳、却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刹那间,约克兰感觉自己心口不争气的大力跳动,可他最终还是忍耐下来,伸指在费欧娜失去头巾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费欧娜呜咽一声,刚离开床面一些的身体,就这么的倒回床上,却只能发出绵羊般的虚弱呜咽:“你在干甚么?”
  “我只是要告诉你,少逞强了,你现在根本甚么都做不到。”只要一想起她原本活跃强悍的姿态,再看到费欧娜虚弱得连他一拳都应付不了的模样,约克兰便感到些许心痛,更有着莫名的愤怒,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马上吓了一跳,连忙试着将这种念头排出脑海,等他冷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更发现马维尔正在检查着他,其他人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瞧着他看,不由愕然:“你们在做甚么?”
  马维尔一本正经的道:“你身上是否有甚么奇怪的病,还是说,你的祖上曾患过甚么奇怪的病?”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约克兰听了更是一呆,奇怪的道:“你们究竟在说甚么啊?”
  在旁的德瑞克急忙道:“你这小子,刚才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呆在那儿,又出汗又喘气的,脸还红得像番茄,我们都以为你出甚么事了,怎么晓得,过不一会,你就恢复了……说吧,你究竟出了甚么事?”
  “没事,甚么事都没有。”听得自己如此失态,约克兰脸上便是一红,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只是想点东西,所以走神了一会而已。”这句话说完,他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众人怀疑的眼神,有若实质的在他身上巡回,令他浑身不自在,却又得强作镇定,面对他们的质询,约克兰随口胡应几句后,才别过头不看费欧娜的眼神,转向迦太基问道:“既然她已经醒了,那么我们就算不找那个人,应该也无所谓吧?”
  “不!”约克兰如此说法,只引得马维尔大摇其头:“她是被我们救活了,可问题还在。”
  “是的。”在约克兰追问之前,费欧娜已开始在诉说着她的状况,身为一位武术家,她绝对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我的筋脉都受伤了,如果没经过好的治疗,我这一辈子,将无法再战斗了。”
  约克兰诧异的道:“我以为武术家都有自癒的能力……”
  “至少在这时候,她没办法使用这能力。”迦太基满怀歉意的道:“为了拯救她的姓名,我在她身上用了些链金道具,使她被称为‘气’的规律被扰乱了,而她显然无力将之修回正轨。”
  “请别在意,你们毕竟救了我的性命,我很感激你们。”费欧娜说完,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对了,我的背囊还在吗?”
  “还在。”做出回答的人是德瑞克:“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失去那里面的东西,所以我帮你收好了。”
  “很好……那个死人答应给我的金币在哪里?”
  简单的一句问话,使约克兰德瑞克两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在费欧娜提起之前,他们早已完全忘了这件事……
  “怎么,那家伙赖帐了吗?”一瞬间,房内众人都生出费欧娜气势汹汹朝他们冲来的感觉,马维尔更往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费欧娜只是努力的侧过身子,根本连床都不曾下过,约克兰则在她头上一拍,令她惨哼一声,又倒了回去:“既然受伤了,就好好给我扮演伤者的角色,别再为非作歹了。”
  “谁为非作歹啊?”
  费欧娜的抗议,只换来约克兰在她头上的一次拍打,由于约克兰直接拍在她一处伤口上的关系,一时间,只痛得她竟然连眼泪都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痛死了,你这家伙在干甚么啊?”
  此时只见约克兰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干你平常对我干的事。”
  “等……等一下!我可是伤者耶,你趁这时候报复,未免太……哎唷,你……你给我住手,痛啊!”眼看情况对自己不妙,费欧娜连忙放下平常的高姿态,试图用语言将局势导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不过在约克兰累积的怨气面前,这一切最终成了徒劳无功,在约克兰笑呵呵的面容前,费欧娜绵羊般的哀鸣一再响起,令旁观者看得面面相觑,完全不懂该怎么插手,只有渊在不动声色的表情下,依然满怀笑意……他已经可以想像出,当费欧娜痊癒以后,约克兰将会落到甚么样的下场了。
  他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