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一身着白衣、一身着青衣的姑娘,只见着白衣的女子伸出纤纤素指,不停地戳着青衣女子的额角,“笨蛋阿水!我不是告诉过你,字要写得像原本那样漂亮,你才能拿去挂吗?结果呢?居然是那个德性,你以为月老爷爷是笨蛋吗?!”
白衣女子名为风之恋,乃是“风神”的最小女儿,据说是天界仙子里最有气质、最为高雅的淑女。嗯,不过看眼下的情景,让月下老人心底不由得怀疑起真实性。
被戳着额际的青衣女子美目含泪,一脸委屈、可怜兮兮的模样,手里还抱着一条大被子不放,“那已经是我写出来最漂亮的啦!不然你不会去找文曲星君帮你吗?”呜呜,她想睡觉!好想睡觉!
青衣女子名为江水儿,乃是“水神”的三女儿,兴趣是贪懒,专长是睡觉。啊?不信?她手中的大被子可不是拿假的,那是为了能随时随地躺下就睡而准备的。
两只手的手指“喀啦”直响,只见恋恋一脸地要笑不笑,“你说得可真好听,你也不想想是谁将木匾给弄坏的!你、现、在、给、我、去、重、写!”
“呜呜,恋恋你好残忍哦!咱们可是很有交情的呀!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可爱的我呢?”不知打哪儿来的白帕子适时地拭上眼,哭得……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那个……请问你们吵出结果了吗?”月下老人在看了半晌后,有点了解事情的状况了,总之他请文曲星君写下的字已经给毁了,只余下江水儿写出的那三个丑丑怪字。
“啊,月老爷爷,恋恋都在欺负我……呜呜……”眸子红通通地,不知是真的哭红了,还是让帕子给擦红的。
“笨阿水!你居然恶人先告状?”可恶!这个笨蛋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跑得比谁都快。
“够了,你们两个都有不对!”月下老人的头都泛疼了,突然有点了解为什么她们两个,会从王母娘娘那儿被丢到这里来,她们两个聚在一块儿从没一刻是安静的。
“月……”恋恋开口还想挽回什么。
只见月下老人挥起手止住了恋恋欲说的字句,接着道:“我记得上回你们两个,将陶土娃娃的姻缘线给弄散了,这下可好!就你们两个去把弄乱的姻缘给牵回,没成功之前,就别想给我回来。”
说完,也没等恋恋和阿水的抗议之声出现,就连忙举起腿,一人一脚给踹出竹门外头,“碰”地一声给用力关上,上头挂得不怎么牢实的木匾“咚”地一声掉了下来。
眨眨眼,再眨眨眼。
“啊啊啊!臭月老爷爷,那个我写了很久欸!”阿水尖叫出声,只差没来个水淹姻缘居。
“为什么我要跟笨蛋一起?我要换人啦!”恋恋也不甘示弱,四起的风将竹居给吹得摇来晃去。
月下老人掏掏耳朵,吹弹掉指上的耳屎,一派轻松自在,“呼,这下子耳根子可以清静了。”
“天清清,云悠悠,处处皆是好风光……”毫不在意街上众人目光的纪星迤高声歌唱,身上引人注意的大红衫在雨水和树枝的催残下,显得很是狼狈,但她依然故我地甩着手中红帕,彷佛她身上的穿着平常不过。
脚步轻盈,活像只活泼的雀儿,手上的大红帕子仍然甩呀甩地,甩个不停。甩呀甩的,红帕子好似就要飞上天……
是的,它是飞上了天,太过兴奋的纪星迤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踩得过大,脚不经意地这么一踩,正巧踩上了长了些的裙摆,必须稳住脚步的她,忘了手中甩得正快乐的帕子,只见它顺着飞势,往后奔离她的手,如出笼鸟儿。
刹时,热闹的街静止了,静得连根针掉落于地,都可能清楚听得。
总算稳住脚步的星迤发现手中红帕不见了,惯性的四下搜索,突然有道极为温润好听的低沉声音彷佛压抑似的,在她忙碌的身后响起,“请问,你是在找一条红帕子吗?”
咦?星迤疑惑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对方高高的身影罩住她的光线,“是呀!你帮我捡起来了呀?”真是太好了!虽然她很讨厌身上的行头,可这套嫁衫九成是颇有价值的,她还得靠这行头卖得银两哩!
正当星迤很是感激的要点头道谢时,微偏的光线终于稍稍清楚的照亮了对方的模样。
随后,爆笑出声。
她知道不该笑的,真的不该,可是……对方那身儒装斯文打扮,再加上红帕子遮顶,风轻吹抚,帕子还不安份的在上头东摇西荡,那模样真的是……
该死的好笑!!
“哇哈哈……哇哈哈哈……”笑到肚疼的她只能抱着肚蹲跌在地,很不淑女的放声笑着,连眼泪都被挤了出来。
笑!还笑?!宗子颉拉起遮住视线的红帕,突然间很了解为何新嫁娘总要有人扶着,实在是挡住视线的帕子很碍事,压根难辨前方有些什么障碍物。
看着笑到不支倒地的女子,总是和缓的眉此时紧紧皱起,斯文一片的脸上挂满了难堪和气愤。
“姑娘,请问你笑够了吗?”咬着牙,恨恨地低声询问,火气若同火山爆发般,蓄势待发。
“我……够……够了……呵咳……”抱着肚,很困难地站直身子,轻咬着唇努力地要将笑意吞下,却发现在说话的同时,又看到那被掀起的红帕子在他头上晃呀晃地,笑难以自制。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忍住了,可是……
哇哈哈哈哈──笑,还是笑。
可恶!该死的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宗子颉顾不得修养与否,扯下顶上红帕,发泄似的掼在地上,美丽的红色丝绸沾上了白色的尘灰。
见自己的生财物沾上了尘,笑到不行的星迤这才停下了狂笑,叉腰且生气的瞪向宗子颉,“喂!你太过份了吧?”
哪有人这样?
“过份?到底是谁过份了?”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吧?被笑的人是他,丢脸的人也是他,现在她居然还大声的跟他抗议过不过份的问题?这……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当然是你过份啦!我还得靠这东西卖钱欸,可你现在弄脏它,到时候本来可以卖十两,结果却只能卖五两,我岂不是亏大了?”要比气势,她可也不甘示弱哩!
宗子颉倒退了几步,原本培养好的气愤,全被眼前的女人给轰得烟消云散。
这世界果然没有天理!宗子颉抽动嘴角,很是灰败地如是想道。
“看吧!没话说了吧?现在你要如何赔偿我的损失?”手环抱着胸,气势依然,平常用来欺负阿牛的技俩全用至宗子颉身上。
赔偿?这二字入耳,宗子颉退得更大步,满脸的惊吓。
怎么会有这种人呀?他平常的冷静、高傲全砸在她的身上,颜面何存哪?!
退,再退。
他退,她进,“喂!你别想偷跑哦!”她很大声,真的很大声,尤其在静得不得了的街上,恍若还能听到对头传来的轻轻回声。
深吸一口气,颜面绝对不能失,要不然往后他要以什么吃饭?勉强地扯开笑容,手中的折扇“煞”地一声展开,“我知道了,那我赔你二十两银如何?”
可恶!你就别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咬牙切齿,恨在心。
“这还差不多。”撇撇嘴,手很自然地向他伸出,直到确定银两入了手,她才开心地捡起地上的帕子拍去白尘,“以后要小心点,别再乱丢东西啰!”她叮咛道,细心地将帕子收进袖里放好,完全忘了最先将东西乱甩乱丢的人正是姑娘她!
冷静!冷静!他做着深呼吸,再笑,“小生铭记在心。”目送她的远去。
直到她的身影闪进对街转角处,收了笑,也收了折扇,恨恨地。
你给我记住!!他在心中怒吼着。
他,宗子颉,可是很会记仇的!“趴”地一声,折扇断成两段,这下他们之间的梁子可结大了。
“哈哈!没想到神算山庄未来的庄主,居然简简单单地败给了个小姑娘,可惜呀可惜,早知我也学她,拿条红巾甩到你头上,再来个指鹿为马。”身着浅色儒衫的男子嘻嘻笑道,丝毫没将街上众人倒抽的冷气声给放入耳里,更没将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宗子颉放进眼中。
这该死的家伙!已经积了口怨气的宗子颉,还是很有教养地扯了一抹笑,阴阴冷冷,“何兄,你心情可真好呀……”咬牙切齿。
“哎呀!哪里、哪里,这都是托宗兄之福呀!”何孟书脸上的笑更为伧狂,似已惹怒宗子颉为乐。
他的心真坏哩!何孟书心里如是想着,平时见宗子颉总是一派斯文、高傲的模样,他就常想着如若宗子颉真有了其他情绪该是如何,没想到今日果然有幸一见,真是……大快人心哪!这都多亏了那名不同平凡的小姑娘。
何孟书打定了主意,如果他还有机会再见那小姑娘一面,他肯定大摆酒食,好好地请她一顿。
托他的福,的确是托他的福,不然现在他只会将这家伙切成三十二段,丢进海里喂鱼去,而非任这家伙继续在他面前说话,真该感谢他的良、好、教、养。
随手将已断成两截的折扇给丢在路旁,径自离去,不想再听到何孟书充满嘲讽的玩笑口吻,免得他到时真的把持不住,一拳送上何孟书的鼻梁。
“别这样嘛!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话,何必当真哩!”唉唉──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平时爱开别人玩笑,但真让自己给遇上了,却又气愤在心,一点玩笑话也开不得。
“哼哼!”冷哼两声,打算对跟上来的何孟书来个视而不见。
唉──看来要让宗子颉气消,恐怕非一日、两日的事了,说不得,这家伙还会气上个一年半载也不定,可怜了那小姑娘,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摇头叹三声,为那“可能”莫名早夭的小姑娘。
听到自身边传来的喟叹声,宗子颉轻瞥了何孟书一眼,“你现在心里想的,是我现在心里想的事么。”这语气极为肯定,眼底闪过一丝丝的阴狠,他绝对不会放过破坏他好名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