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颉,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何孟书试图劝阻,虽然明知道机率渺小。
“不懂事的小姑娘?哼!她都大到可以嫁人了。”他可没忘了那可恶的红帕子,和她那一身刺目的红衣嫁衫。
哎──这糟糕可不是普通的小哩!听着宗子颉反驳的回答,何孟书在心底记下待会儿要先请人为那可怜的小姑娘,做个牌位之类的后事。谁都知道“神算山庄”的少庄主,表面上和善斯文,但私底下处理事情的狠绝和果断,可是不容忽视的,再加以他可不管什么光明正大,一切全都暗着来,好保持斯文形象,这种暗箭难防的方式,使得就算有人贪图“神算山庄”,也都会顾虑防备着这名行事毒辣的少庄主,而不敢轻易妄动,而偏偏……
就是有个不明所以,一脚误入虎口,还拔了虎牙的人,要往死里送。
这……只能怪她命薄吧!
“我说不动你,但至少给人家留个全尸吧!好歹是个姑娘。”他能帮的,就只有如此而已啰!阿弥陀佛,请你好自为之吧!何孟书心里暗忖。
倏地停下脚步,转首脸色不善地对着何孟书,“咱们前帐未清,她留全尸,你呢……”他可没忘了方才这家伙做了什么好事,冷冷一笑,笑得何孟书冷气透入骨髓,赶忙改口。
“咳咳……我方才说了什么吗?全尸?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呢?你错听了。”惨惨惨,他都忘了自己先前落井下石过,这会儿,哪还顾得了那名小姑娘,自己先脱身要紧。
先前还笑那小姑娘不解世事,往老虎嘴里拔牙,差点都忘了自己也跟着拔了几条老虎须,拿出去卖了怕都没人敢要。
怕死的家伙。宗子颉不管何孟书的脚程,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他身形极快地闪入一处暗巷里,不复行踪,快速敏捷的动作不似普通的斯文书生。
当何孟书喘着气好不容易也跟着追上时,才发现方才的暗巷是一条死路,而原先在视线内的宗子颉已经不见踪影,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小姑娘呀,我可也是自身难保了,看在你这么有胆的份上,我会替你将头呀、脚呀、手呀的给捡齐了。”他双掌合十,对着空无一人的暗巷自言自语。
开心地护着怀中突如其来的意外之财,使得纪星迤脸上的笑容更甚,嘴角仰得高高的,彷佛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此。
娘!你说得没错,只要保持笑容,幸福就会随之而来。瞧!她的幸福不就出现了吗?平白的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二十两银,简直就象是从天而降似的,怎么想就怎么幸福!哎哎哎──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着她哩!
紧揣着银两,向来好动的心思东张西望地,一个摊子接一个摊子地逛过去,直到一家当铺前她才停下脚步,仰首看着蓝色布帘子上头大大的当字,她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虽说她并非头一次进当铺子,可……每每置身那黑沉几乎阴暗的地方,总象是压住了她的呼息般,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当铺老板总一脸高傲鄙夷神色,更令她浑身不舒服极了,若可以……她宁可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当铺里去,可是……她非得将身上这身行头给除去才行,虽说她不在意众人的眼神,可也不想要一直穿着这身嫁衣。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挂上笑容,那是抹强撑的勇敢,她的心底犹打着颤。
星迤,你可以的!只要笑,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的!
就在她正要举步向前时,还未跨上石阶的脚微缩了下,却还是一步踏上,第一步困难,但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便简单容易多了。
然后掀开蓝帘子的刹那,她傻了眼,与她印象中的灰暗阴沉截然不同,明亮的高台子,漂亮且看起来有些价值的瓷器被摆放在明亮处,绘着山水花鸟的画儿被挂在显眼的地方,若非她在进来时,于门外瞧见了那个大大的当字,说什么她都不愿相信自己正处在当铺里。
“老天!这活像是间客栈或酒楼嘛!”她没真的见过客栈内部的装设,可她知道唯有几两重的人才有资格进去,普通的小小老百姓想进去,都有些困难,而为了要侍候那些“大爷级”的人,客栈、酒楼里头肯定布置得美仑美奂的,她想,肯定与眼前所见相去不远了。
她的喃喃自语正好落入其他在场二人的注意,而两个等得有些发闷的女子才松了口气,“可惜这地方不是什么客栈呀、酒楼的,只是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铺子而已。”身着月牙白衫的女子嘻嘻笑道。
“呿!明明就是希望人家夸赞嘛!”绿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扯起白衫女子的台,轻耸耸肩,似无可奈何。
“呃……呵呵!你们好有趣哦!我可是头一遭进到这么漂亮的当铺里。”星迤甜甜笑道,马上应了绿衣女子的话,赞起这间所谓的小小铺子。
“她比你可爱多了。”白衫女子微嗔,丢下绿衣女子自台子后头走出,略高的身形,有着窈窕之姿,裙摆处还绣有几只翩翩彩蝶。
紧张的心情被冲得淡了,纪星迤放下原本高高束起的心,回复平时开朗嘻笑的模样。
真好!这一路行来,她总以为会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可事实证明不然,首先她遇到了相谈甚欢的曦月和炽风,再接着她又得到二十两银,这会儿还遇到好心的女子。
果然……笑,会带来幸福。
就象是万灵丹一样,万试万灵!
“嘿!我说恋恋,她该不会被吓坏了?要不怎么一迳地傻笑呀?”跟着白衫女子身后出来的绿衣女子轻推了下她,眼底还不住地打量着笑呵呵的星迤。
“笨蛋阿水!她笑得那么可爱,居然说她傻笑,若她真的被吓坏了,也都是你害的!要你早点出门你不肯,硬是抱着棉被发懒……”一长串、很长一串的话从被唤作恋恋的白衣女子嘴中吐出。
此时星迤终于发现绿衣女子正可怜兮兮地聆听教诲,不由得噗叱一笑,“怎么今儿个全遇到一些稀奇好笑的事呀?哈哈……”先是红盖头罩顶的伟颀男子,再是含泪咬着帕子听训的女子。
她逃婚的决定果真没错!至少她在这里得到的快乐,比起以前要多上好几倍来。
“唉唉──这个性也难怪那个家伙被激得理智尽失……”喃喃自语,而声音全落入恋恋耳里,结果又换来几个白眼。
趁着纪星迤笑得不可自抑的时候,恋恋悄悄地抬起脚,用力且准确地将不停自语的阿水给踢踢踢……踢到台子后头,拍拍手,非常满意自己终于将碍事的笨蛋给处理掉,接着才又挂上笑容朝纪星迤走近。
“咳咳……”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真是糟糕哩!人家她们对她那么和善,与方才那个男子大大不同,而她居然还这么地不顾她们的面子。
“没关系。”摇摇手不在意,“反正那个笨蛋也是需要教训的,你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马上转移话题。
“真的没关系吗?”星迤左右看看,怎么也寻不着方才那名绿衣女子的身影,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那她呢?”
“她?嗳嗳,她不是问题、更不是重点,不需要在意。”说着边拉起纪星迤的手往旁边的花雕木桌行去,“来来来,我请你喝茶,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我一定尽力完成。”果然没有那个碍事的笨蛋阿水,事情变得容易又好办多了。
“你真的确定她没事?”她是真的为那绿衣女子担心,总觉得自己如果不笑得那么过火的话,或许……她就不会不见了。
嘴角略微抽搐,“你真是个好心的小姑娘,那个笨……呃、阿水姑娘,她没事的,她非常的好,现在八成正卷在被窝里大睡特睡哩!”早知道这样,刚才那几脚应该踢得更重一点才是。
恋恋在心底深深懊悔着,可表面上却依然笑容满面。
“呼──那就好,你们人这么好,如果她生气了,我应该当面道歉才对。”嘘了口气,这下她是真的松下心了,这时才又笑脸盈盈地续道:“其实……我是要来典当这身……呃……行头的。”真的有点难以启齿,这身衣饰怎么看都知道这是新嫁衣。
有人会收这个吗?星迤有丝疑惑闪过心底。
“那……你要穿什么呀?”她该不会可爱到以为自己只要着内衫就可以了吧?
“啊!”一个击掌,她还真的忘了哩!方才忘了先用身上的银两到布庄买衣裳了。
不会吧?!“你……忘了?”似疑问、似肯定,总之“忘了”已成事实。她轻抚着额,突然觉得额际隐隐作痛。
“好像是欸。”不好意思地以食指轻刷过脸颊。
她这下怎么脸给丢大了?换作平常肯定会想到的,肯定是因为方才无故得到巨款,她才会高兴得忘了。
嗯!肯定是的!
奇异的闷笑声自某处传出,只见恋恋不动声色地轻扬眉角,怪诡的声音又在瞬间趋于平静。
“我看我先去买衣裳,再来这儿当当。”看来她只能多跑一趟了,好在她遇到好心的姑娘,若换作是从前她家附近的那间当铺老板,她哪可能还被提醒?而且弄不好还会被认作是去闹场的,给人扫出门哩!
“别、别!”开玩笑,现在放她出去,那整件事情岂不是要糟了么?她脑际闪过一丝好主意,定下了心神,连忙安抚住欲离座的星迤,她才又开口,“索性就穿阿水的衣服吧!”
“这不太好吧?”她又麻烦到人家了。
“没的事。”嘻嘻一笑,“反正她也懒得换……”最后一句含在嘴里,模模糊糊的,只说给自己听。
“咦?什么?”最后一句,她怎么也听不清楚。
“我是说,她肯定会很开心能帮上你的忙。”阿水呀阿水,你真该感谢好心恋恋我的大恩大德才是呀!要不你的一世英名岂不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