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问,挨骂人的样子是如何?”他可是很虚心受教,不耻下问了。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纪星迤讶异地说道,索性自马车后方移至宗子颉身旁的位置。
实在是坐在车厢里骂人太辛苦了,而且只对着背影骂,害她越骂越没劲了。再者,她可没坐过马车哩!虽说坐在车厢里很是舒适,但却也无聊,还不如移至前头还来得自在些。
他分出心思,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安稳地带至身旁的位置。
没察觉两人之间的举止是多么的亲密,好不容易坐定的纪星迤换口气,再道:“首先,你要可怜兮兮的模样,最好还能痛哭流涕,如果可以再加上下跪道歉。这样子你懂了吗?”
说这些话的同时,她脑中不自主地想到以往她骂阿牛时的样子,她想既然阿牛都这个样子了,那么其他挨骂的人也该是这副模样才对。
宗子颉抽动嘴角,想象着自己将纪星迤口中的动作做了一遍,反问“你认为我适合吗?”
这小妮子也真是的,她这些想法是打哪儿来的?又是痛哭、又是下跪,她当自己在开堂问审吗?而且真要他这么做,他也实在是做不来。
闻言,纪星迤认真地上下打量起宗子颉。
发觉他真的不适合做那些动作,他是那么地、那么地……
唉呀!总之她是不会用什么高深的字眼儿,但她知道,若他当真做了那些动作,她反而不会高兴。
她不甘心地撇撇嘴,她心里是赞同他的话没错,但是她才不会傻得承认呢!这样子不就是在说,她之前讲的那些话,全都变成错的了吗?
“总之就是这样啦!”她嘴硬地说道。
宗子颉偷觑她一眼,笑道:“你心底也赞同我的话就直说,我又不会笑你。”
纪星迤瞪着他。还说什么不会笑呢!那他现在是在哭吗?
她打算不再理会他,从袖里取出小布包,那布包里头装着的是最近她吃上瘾的凉糖,小心翼翼地以指挟起糖送进嘴里,感受着甜味化开,接着再细心地将小布包收回袖里。
其实,这个家伙真的很不错!
她没说,但他就是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而且细心又体贴。
虽然有时候,她还是会气他,但是、但是……
他真的很好、很好,那种感觉就象是,他住在她心里头似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嘴角不自主地绽出浅浅的笑花来,也许是风儿舒服的吹抚,也许是她自清早就开始赶路而累了,又或者是……
因为他。
因为那种安心的感觉。
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她的眼微微眯起,马车轻晃,她的头一倾,正巧倚在宗子颉的肩上。
感觉到肩侧的重量增加,他自动地伸手将陷入梦乡的她揽进怀中。
温暖覆在身上,残余些微意识的她,轻蹙起眉头,低喃,“唔,你是……坏蛋……”
他真的好坏、好坏,住在她心里不肯走。
宗子颉扯开笑意,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这句话,你在第五句时就骂过了。”
谁说他不在意?没专心听?他有的,他将她说的字字句句全都纳入心底,没有一句是忘记的。
马蹄声依旧“鞑鞑”地响着,这一刻该是温馨而美好的。
然而,偏生有人最爱打扰这种甜美的时刻。
感受到四周突来的其他气息,宗子颉全身戒备,他将熟睡的纪星迤护得更加绵密后,拉紧缰绳,让马儿缓步停下。
收起凝视纪星迤时的温柔,此时的他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般,眼底透着凌厉。
他启唇语吐轻嘲,“现在的鼠辈,竟连白日都敢出现了,看来这儿净养些偷懒的猫儿。”
话一出,自前方的草丛中跃出几名手持大刀的壮汉。
“臭小子,想活命就留下你身边的女人!”壮汉可看不起马车上的男子,看那样子想也知道不过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他们还会怕他不成?
宗子颉微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得留下一样东西,我才肯给。”
“什么东西?”壮汉仰高头,很满意今日的任务如此顺利,只需要一样东西,就能够将事情办妥。
“你们的命。”
壮汉闻言错愕,旋即便回过神,“你这个臭小子!好大的口气。看来咱们的交易是不成了。”接着壮汉举手一挥,示意其他兄弟行动。
只见手持大刀的壮汉大吼一声,便蜂涌而上。
“真是愚蠢。”宗子颉抽动缰绳,让马儿继续往前行去,完全无视自己的举动是往虎口里跳。
霎时间,刀光闪过,林间躁动不已。
不消一刻的时间,躁动停止了,再度回复原先的宁静。
除了方才领头的壮汉以外,其余的皆倒地不起,壮汉讷讷地盯着四周的景象。
“怎么会……”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呀!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马车越过遍地血腥,停在林子的另一端。
“告诉那只猫儿,我已记下他了。”随后,一声轻驾,马车缓缓地再度往前方行去。
壮汉软跪在地,全身发起微颤来。
“唉唉,谁教你要随便打扰人家亲密时刻,这是会报应的呀!”高大的阴影伫立在壮汉眼前。
壮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坐在马上的何孟书嘻嘻一笑,“记住呀!别乱打扰人,老天爷也是会看不过去的。”
宗莳专轻叹,“别管他了啦!再不走,等会儿会追不上大哥他们的。”
“你急什么急?你大哥他将神算山庄的死士全带着身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的。”真的是,催什么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捉弄的对象哩!
宗莳专翻翻白眼,他才不管大哥会不会出事,大哥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自己解决,之所以会将那批死士带在身边,还不就是因为不想动手、懒得动手!
“你不跟上就算了,届时没人保护,你可别哭呀!”说完,宗莳专轻踢马腹,自己先行。
何孟书愣了下,想起自己和莳专全都是标准的"不能打"。
“欸,等等我呀!”再也不管那名壮汉,他连忙跟上莳专。
比起捉弄的对象,他的小命还更为重要。
壮汉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他们……到底是谁啊?”
胡里胡涂,犹弄不清状况的壮汉,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想哭哪!
斑驳的外墙、倾塌的房舍,昔日满院子跑的鸡鸭此时已不复见。
纪星迤震惊的看着眼前破败的屋子,不敢相信这儿即是她住了数年的地方。
到底她逃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全变成这样?
她一步步地走上前,手抚过屋子的外围篱笆、触上摇晃的大门,最后她进到屋里头,触目所及皆是厚厚的灰尘及散乱的桌椅。
“怎么会?”她喃喃出声,眼底映满四周颓败的景像。
跟随纪星迤之后进门的宗子颉,当然也没放过周遭的情况,他轻蹙眉头,看着散乱的桌椅。
手足无措的纪星迤此刻想起带她回来的宗子颉,猛地转身,冲至他身前紧揪住他的衣襟,她几乎可以感觉掌心被她的汗所浸湿。
“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呀!我娘呢?”虽然她还是生着继母的气,但是毕竟也是养她多年的人,如今这儿会变成这样绝非她所愿,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被掌控而已呀!她从没想过,她的逃婚之举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宗子颉欲言又止,关于事情的真相还未能查清,他该如何说?说传言是她亲手杀了娘后,再卷款逃婚吗?
急得无法冷静下来的星迤,咬着下唇强忍着欲出的泪,她揪着衣襟的手劲又加大了,“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我回来,不就是要告诉我?”
宗子颉凝视着她,最后撇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与其在真相未明之前,将不实的传言告诉她,还不如先隐瞒她一阵子。
见宗子颉始终不肯说清楚,纪星迤索性松开手,一咬牙,“好,你不说,那我找别人问。”说完,便提起裙摆就要往外头冲去,让宗子颉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宗子颉拔腿就要跟上时,一抹黑影适时挡在门前,阻去纪星迤和宗子颉的动作。以为是危险的他,提起内力反射地挡在黑影与纪星迤之间,只眨眼的时间,纪星迤无可避免地撞上宗子颉的背。
“你在做……”纪星迤抗议的声音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宗子颉冷沉的嗓音。
“你是谁?”宗子颉微眯起眼,虚势待发。
谁啊?纪星迤悄悄地从宗子颉身后探出头来,往门前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让她惊呼出声,“阿牛!”
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宗子颉,连忙奔上前去,“阿牛,告诉我,这儿是怎么回事?我娘呢?”
阿牛看看眼前久不见的纪星迤,又看看莫名被推开的男子,最后定睛于纪星迤身上,“星儿,你不知道吗?大家都说,是你杀了纪大娘后,带着钱财逃了。”
该死的!宗子颉瞪着叫阿牛的男子,没想到自己想瞒着的事,居然被那家伙三言两语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