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忧心地走上前,将呆愣得无法置信的星迤拥入怀中。
呃,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带点示威意味。
缩在宗子颉怀中的星迤轻摇螓首,“我没有、我没有……”
她怎么可能杀死娘呢?虽然她气、她难过,但是道理还是懂得,她只有逃走,并没有杀了谁,并没有啊……
“我知道你没有!”阿牛突然大声吼出,“不过大家都不相信,因为你逃走的那天,纪大娘就死了,所以、所以……你还是快走,不然让大家知道你回来了,就要糟了。”
这家伙居然先抢他的话。宗子颉暗恨在心底,不作声色。
走?她还能走去哪里?曾经她逃了一次,结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如若这次她再走,那这次又会有什么后果?而且,杀死娘的凶手她都还没找着。
她蓦然抬首,看向始终默不作声的宗子颉,语调哽咽,“我想留下来,我想……找凶手,你……”
停顿,她该如此任性吗?这是因她引起的事,她能要求他留下来陪她吗?
她踌躇,不知道是否应该要他留下,毕竟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没有人能预料得到,也许会死的。
“我既然带你回来,还有可能置身事外吗?”他轻声反问。
她讶异地看着他,“这可是、可是……会有危险的……”
也许等会儿官府的人就会来,也许村里的人会将她赶出去,也或者……总之,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宗子颉微一挑眉,“危险?那也得这些危险有没有办法靠近才行。”
纪星迤疑惑地看着信心满满的宗子颉,不懂他哪来的自信,可以保证危险不会逼近。
就在她正要将满心的疑惑问出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的叫嚷声,阿牛瞪大了眼,动作快速地进屋并将门关上。
“我就说你们要快些走的嘛,现在大家都来了,想走也走不掉。”阿牛紧张得几乎要哭出来,全身发着颤。
纪星迤脸一沉,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退缩,何况她相信那些自幼看她长大的长辈,不会这么狠心地对待她,只要她能出面将事情说明白,让他们了解她绝非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他们一定会懂的。
她挣开宗子颉的怀抱,就要往外头走去。
“你在做什么?”宗子颉适时地拉住她。
“我要去说清楚,告诉他们人不是我杀的。”她一脸正经地说着。
阿牛闻言,气得直跳脚,“你疯啦!他们不会理你的,我不是说过……”
“可以。”宗子颉打断阿牛的话,换来阿牛的瞪视,“不过你要有准备,他们很可能不会相信你的话。”
纪星迤微愕,“不会的,我相信他们。”
“唉,你会吃苦头的。”宗子颉低吟,随后点头,“走吧,我陪你出去。”
阿牛的眼瞪得更大了,他绝没想到竟有如此疯狂的人。
门被推开了,屋外早已聚满人群,其中为首的是身着金色锦衣的男人,留着一把白胡子,身边有四名官府差役守着。
看来猫儿还是隐忍不住,亲自出面了。
“在下宗子颉,请问各位聚在我妻子的娘家前,是有什么事吗?”宗子颉率先朗声道。
纪星迤更呆了,她什么时候和宗子颉拜堂成夫妻啦?
王大户,也就是身着金色锦衣的男人,上下打量着素色儒生打扮的宗子颉,随后仰头喷气,“哼,你又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抢人?要知道她可是我花了大把的银两……”
宗子颉大笑,打断王大户的滔滔不绝,“敢问你们拜堂了吗?”
纪星迤圆瞠着眼,盯着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宗子颉,在心底暗忖:那我们之间又拜堂了吗?
“可是她收了我的钱!”王大户一口气险险喘不过来,还是其中一名差役替他拍背顺气。
“又不是我收的……”纪星迤细声地咕哝。
“那又如何?先前我在路上遇到的盗匪,也同样收了钱,难不成他们都得和付钱者成亲?这倒有趣了,我想瞧瞧男人与男人结亲时的模样,你说……可好?”宗子颉放低了语调,眼神凌厉地盯着王大户。
“我……这……”王大户无话可说,在接受到宗子颉噬人的目光时,原先的盛气凌人全都烟消云散。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宗子颉的视线扫过众人,眼底净是平静与冷淡。
众人皆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不知是谁出的声,把纪星迤的弑亲之事提出。
“我没有!”纪星迤喊出,她认出说话之人,是平时最疼她的大婶。
“你少胡说了,不然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死?不是你下的手,还会有谁?”此话一出,全村的人皆鼓噪着。
纪星迤无助地将视线扫过众人,没想到以往疼她的村人,全都不相信她。
有种被背叛的苦涩涌上心头。
冷冷地、冰冰地,将她的心逐渐地冻住。
“你们有证据吗?或者是亲眼看到?”宗子颉上前一步,将纪星迤纳入怀中,“没有实际证据便妄下论断,你们的行为与杀人何异。”
鼓噪声停了,余下的是无言的四目相对。
“事情的真相,我会查出,并给大家一个交代,同样……也是给星迤一个交代。”只要这件事能获得圆满的解决,纪星迤的死劫便能逃过,所以他绝对会将事情弄清楚。
为了她,亦为了自己。
烛光摇曳。
“你说的真相是什么呢?难道……我娘她不是那个王老头派人杀的吗?”从下午想到现在,她依旧想不出所以然来。
美目扫向怡然啜茶的宗子颉,“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只顾着喝茶,怎么抓坏人呢?还是……你比较希望我让人当成凶手,送进官府里吗?”
还不说,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嘛!纪星迤气嘟着嘴,走至宗子颉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仰头咕噜两声便将他的茶全送进自己的肚里。
宗子颉不以为意,顺手取过另一只杯子再添新茶,“别急,凶手会主动现身,我们只需要等他乖乖上门即可。现在我们有另一件事要商量。”这小妮子难道都没有发现什么吗?
由于时间匆促,再加上村里并无其他如客店等处,所以他们现在仍身处这栋旧厝,若非他与纪星迤合力清出一间还算整齐的空房,说不定今夜他们得栖身在夜风之中。
但,这间空房说小是不小,可也不能算大,一木桌、两张木椅,再加上只能睡一人的破床,这里的空间光他一人就占去太多了。
“你以往都睡在这儿?”这未免也太小了吧?神算山庄的下人房都比这儿大上许多。
纪星迤微耸肩,“习惯就好,不过可就委屈你了。”她知道像他这种吃好穿好的大少爷,一定会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宗子颉嘴角抽搐,这又不是什么习惯和委屈的问题,而是……
他尴尬地轻咳几声,“你真的没想过吗?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非常、非常的正常。”虽非禽兽之流,但与他共处一室的是令他心动的女子,这、这……忍起来很痛苦吧?
星迤轻蹙眉头,面露疑惑地上下打量宗子颉,在他身边东绕一圈、西转一圈,最后下了个结论,“你在耍我吗?你不是男人,难不成还是女人?”什么跟什么嘛!欺她笨,不懂得分男女之身吗?
宗子颉一颗头差点没撞到桌角,他们两个提的根本是两回事。
好吧!宗子颉下定决心了。
“我说的是这样。”他猛地起身,快速地在她唇上印下浅吻,“懂了没?”
“咦?”纪星迤错愕,只能发出单音。
她的指抚上被烙了轻吻的唇,唇上没有留下任何温度,但那股热意却是烫在心版上。他吻了她,为什么?
还咦?他都这么大胆的演出了,她居然只有这么点反应?真是太伤他的心了。
“我……我……”干哑的声音出自她,“我……我去泡茶。”
说完,她越过一脸挫败的宗子颉往门外跑去,离开时两手空空,说要泡茶的她将茶壶留在屋内桌上。
“唉……”宗子颉轻叹,看来他还得再接再励。
纪星迤抚着噗通直跳的心口,“我是怎么回事呀?”
她完全被宗子颉弄糊涂了。
“你为什么不问,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一道黑影猛地自屋角处窜出,月光照射,那抹人影竟是何孟书,而蹲在他身后的则是宗莳专。
“与其问大哥怎么回事,还不如问问咱们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哈……啾!”宗莳专打了个大喷嚏,带着怨怼眼神盯着纪星迤与何孟书。
他为了要跟上大哥的脚程而连日赶路不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却只能窝在破落的前厅处吹冷风,真是太过份了!他真没想到大哥竟是见色忘弟之徒。呜呜,他真命苦,早知道就乖乖待在山庄里。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跟出来的呢?宗莳专不断地问自己。
“咳咳,莳专……难道跟着何大哥一起,委屈你了吗?”何孟书似忘了纪星迤的存在,对着宗莳专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只见他唱作俱佳地挽起袖缘,轻拭眼角处。
“哈哈哈……啾!”宗莳专很捧场地流出两管鼻涕来,“非常委屈。”再给何孟书一个很肯定的答案。
“呜呜呜,我好可怜哪!我可怜又纯情的男人心,居然被如斯糟塌……”
又来了。纪星迤和宗莳专交换一个无奈眼神。
纪星迤曾看过何孟书这样的举动,当时还被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自己遇到脑袋有问题的怪人哩!而宗莳专则是太常看见,早就视觉与感觉半麻痹了。他常常想,如果再多跟在何孟书身边几年,也许就可以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他哭他的,宗莳专和纪星迤决定视若无睹。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呢?要不要到屋内去,比较暖和唷!”虽然她只与宗莳专有几面之缘,但是她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少年。
“不了,我可不想进去让人瞪,麻烦你替我准备几条薄被吧,这里真冷。”说着,他又打了个大喷嚏。
若不是有大哥在,他定是二话不说冲进去。
“谁要瞪你?我去揍他!”纪星迤右手握成拳状,一副要找人算帐的夜叉模样。
揍?呵,她舍得吗?宗莳专苦笑在心底。
始终被冷落的何孟书再度冒出,“还能有谁?不就是神算山庄的正牌少庄主──宗子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