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人还不错呀,我带你进去,保证他不会瞪你的。”纪星迤一把拉住宗莳专的手,“何况你们是兄弟,他更不可能将你丢在外头吹冷风。”
单纯。这次换宗莳专和何孟书交换眼神。
拜托,那是你没遇过他可怕的样子吧!宗莳专一脸哀苦,硬是被纪星迤拖着走。
凛冽夜风,萧萧瑟瑟。
呜呜呜,怎么都快入夏了,夜里还这么地……冷呀?!
宗莳专带着两管鼻涕,悲惨万分地立于夜风之中,身上薄薄的单衣压根抵不住冷风袭骨,但这些都还比不上大哥脸上的微微笑意。
“大大大……哥,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快进屋睡吧。”可恶的纪星迤,还说什么要帮他哩,现在睡得像死猪一样,下一次……不,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他不会再相信她的“豪语”了。
“我现在精神很好。”笑,再笑。
居然丢下山庄的事务,偷偷地跟着他来,这小子的胆子真是越练越大了。宗子颉考虑要不要让莳专和何孟书划清界线。
“可是我想睡呀……”咕咕哝哝。
赶了好几天的路不说,就连喘口气休息一下都没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他可是累得要命,只差没趴倒在地,直接闭眼找周公去了。
这德性,分明像极某个讨人厌的苍蝇。宗子颉扯动嘴角,心底的考虑直接跳级到决定阶段,他可不想身边再多个不知死活的何孟书。
“咳咳。”他轻咳两声,稍稍震醒眼睛半眯、一条魂儿几乎要寻周公去的莳专,“看来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才有空闲在这儿向我嘀咕。不晓得山庄里还有哪些事务是没交给你办的……”他讥诮地说着,心里盘算着要用什么方法隔离莳专和何孟书。
空……空闲!
宗莳专瞬时清醒,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大哥。
他哪里空闲啦?整座山庄上下,就属大哥的日子过得最舒服了。呜呜呜,他居然被山庄里公认的闲人教训,这未免也太惨了吧?呜呜呜,人间惨事哪!
“我怎么会闲?我是因为、因为……”莳专在心里快速思量,想着自己出山庄尾随大哥前来的原因有哪些。
唔,最先是他怕死。大哥把山庄里精心训练的死士与高手全都带走了,他能不跟吗?要知道,大哥在外头树敌太多,如果那些人当他是大哥宰杀了,哪还得了?不过……这不能拿来说,删掉。
再来是他想凑热闹,想知道大哥怎么把未来的嫂子拐回家。嘿嘿嘿,听何大哥说,依大哥的诡计八成会出现“点点点”的东西,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着想,他也得先来学习一番。不过……这同样不能拿来讲,再删。
宗子颉看着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蹙眉的莳专,真的有股冲动想将何孟书逮来除理掉,不用想也知道莳专此刻是满脑子的怪异思想,而罪魁祸首正是某个只懂招蜂引蝶,立下散尽家产之志的败家子。
“莳专,你的理由很多吧。”从明天开始,星迤也绝不能靠近何孟书半步,起码要离上三尺远才行。
“有!”总算让他想到了。
“说来听听。”不管理由为何,何孟书的下场一样,哼哼。
以袖抹去鼻前两管肆无忌惮的鼻涕,宗莳专谄媚笑道:“为了大嫂的安危,我当然要来助一臂之力呀!大哥,你说这个理由好不好?”感动吧,快点感动吧!
满心希冀自家大哥会感动得恸哭流涕的宗莳专却漏算了一件事。
宗子颉微挑眉,一样是淡淡笑意挂在脸上,“既然如此,上刀山下油锅,你定也是在所不辞啰。”
这陷阱可是莳专自个儿挖的,怨不得他。
莳专愣了下,虽然感到有些怪异,但仍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当然,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很好,跳进自个儿挖的陷阱里了。
“那我与星迤的未来幸福就交给你了。”宗子颉含笑,看着莳专拍胸脯用力保证,许下承诺后,续说道:“所以将来我定不能冷落她,你也知道神算山庄向来事务繁忙,我若接下庄主之职,就更没有时间陪伴她,既然你都愿意为了我们的幸福着想,那么……庄主就由你来做吧。”
宗子颉露出奸笑,终于成功将神算山庄的庄主之位丢给莳专,再加上莳专事务一忙,就更没有时间和何孟书穷搅和。唉唉,真是一举两得呀!等此事完结后,他就可以与星迤逍遥天下,再无杂事烦心。
“咦?”消化字句中。
“咦!”完全吸收。
被骗了,他居然被骗了。
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晃晃,两管鼻涕再度流出。
莳专脑子闪过六字箴言,"碰"地一声,倒地不起。
凄凄惨惨戚戚……
黑影利落地闪过窗边,没有惊扰到屋内人儿的沉眠。
停在门旁,蹲低姿势,藏隐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处。
这一路上,他已经将四周铺好干草,如今只需要做一个动作,所有的事情便能完结。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闪烁着暗光。
手中动作扬了扬,伴随着"卡卡"的细碎敲打声,不多时声音停歇,干草上跳跃一蔟亮红火花,就似七月初开的大红花朵般,耀眼而夺目。花火顺着风势加速蔓延,高高低低地边舞动边吞噬每一寸土地。
他退离红火侵袭的范围,面露伤心地盯着逐渐被火包围的小屋。
“对不起,请原谅我。”他低哑着嗓音,逼迫自己狠心地撇过头不再看,他知道自己再看下去,肯定会无法控制地前去唤人来救他们,他要狠心、也必须狠心,这是为了他可怜的老母亲。
火,不停舞动。
他深吸一口气,鼻息里竟是烧灼的焦味。
等一下,屋里的人就会开始慌张、开始大叫,最后被大火烧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垂在两侧的拳紧紧握着,“对不起。”他再说了句,旋即转身埋头往大门处奔去。
对不起了,下辈子他一定会做牛做马偿还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一路奔回家中时,他却被某种反弹的力量撞倒在地,慌乱地抬起头,还未看到对方是谁时,惊惧的声音便自他头上高声响起。
“里头……她在睡在屋里……”惊喊出声的是背着宗莳专的何孟书。
怎么他出去一会儿,扛个人回来,这儿就烧起大火来啦?天降大火不成。
红光映照在屋外人们的脸上。
“水,快去找水扑火!”宗子颉大吼,震得何孟书手一松,将昏迷的宗莳专再度送回地面。
说完,他拔腿往火场奔去。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啊,进去啦。”何孟书伸出的手无用地顿在半空中。眼神扫过四周,一个昏倒在地,另一个则满脸仓惶神色,“你,去帮忙提水来灭火。”
毫不客气地指使人。
跌在地的他瑟缩着,回头瞟了两眼那栋着火的小屋,火舌已然升得半天高了,就算提水来也没任何用处。
“救不了……救不了了……”他喃喃出声,眼神变得迷蒙混沌。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看着自己沾上污土的双掌,掌心处似乎还留有鲜红的血液般,身形微晃了晃,凄厉的尖吼声、求救声彷佛还盘旋在耳边。
他怎会变成这样呢?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是杀人啊,他不断地杀人啊!
这不是他原本的用意,不是的……
你这穷酸小子,想娶我家星迤,没门儿!
饶了我吧,只要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看是漂亮的绫罗,还是亮澄澄的金银……
做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纪家大娘的声音犹在耳,她真的会来向他索命。
他不愿意事情变成如此啊!他只是……只是单纯的想娶星儿为妻,他没想过要杀人哪!
“啊啊啊啊──”他抱着头,嘶声吼叫,“我没有要杀人,没有啊!”
何孟书冷眼看着因痛苦而滚倒在地的男子,没有任何的同情。“良心的谴责,是你应得的报应。看来,我不能靠你了,只得自力救助。”
他卷起袖子,缓缓踱步至井边,丢下水桶,汲水。所有的动作,皆是那么地完美且……缓慢。
第一桶辛苦汲起的水,"泼啦",正巧送上由火场中冲出的宗子颉身上。
“你这该死的!星迤人呢?”说不出的愤怒只得经由动作发泄,只见宗子颉的双手正发狠地揪扯住何孟书的衣襟。
当他好不容易闯进被火吞噬的屋内时,里头除了着火的简单陈设以外,连片衣角都没能见到,更遑论是何孟书先前口中,犹待在屋内的纪星迤了。
“唉唉,都着火了,你就别火上添油,多加上你的火气。”何孟书轻松泰然地拨开宗子颉无礼的手,露齿一笑,“谁教你不把我的话听完,一股脑儿地往火里去,既然你这么爱逞英雄,身为好友的我当然得让你过过干瘾啊。”
好,很好。这个家伙的胆子忒大,居然敢耍弄他,总有天他定要连本带利索回来。
现在星迤安全与否最为重要,先暂且不与他计较。
宗子颉冷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人呢?”
“喏,不就在那树下。”何孟书伸指往右后方的大树指去。
循着方向望去,纪星迤果然安稳地躺在树下,身上犹盖着薄被,“哼,这笔帐我先记下,将来我定要向你讨。”宗子颉指的是关于何孟书诓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