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怎么了?”沐若清有些叹不过气来,她不是其他三位姐妹,她们可都是会武艺的,可怜她没有那份天赋,爹和三位兄长都懒得教她了。
又过了会儿,段恒言放开她,然后兀自爬到床上,“我要睡了,等我起来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现在她已没有空闲再去想刚刚的梦了,那他可以好好睡到明早了。
沐若清一脸茫然,她现在应该不是还在做梦吧?轻轻掐了一下自己,好疼啊,看来是真的。
先把思绪放到一旁,替段恒言掖好被角,收拾了残羹。小绿也正好走了进来,沐若清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小绿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屋子里来的吗?我明明睡在秋千上了。”
小绿其实和沐若冰很像,冷冷的,但较之沐若冰还是稍逊一些,谁都没有沐家大小姐那样冰冷。小绿应该属于那种有分寸的人,她知道他们是主子,所以万事以主子为先,不该问的也不会多问。
沐若清总觉得小绿又不怎么像丫鬟,怎么说,这一身的气质似乎比一般的丫鬟奴婢好很多。哎呀,这是什么事啊?想这么远了。
小绿幽幽地回道:“少夫人,这当然是大少爷抱您回来的啊。他醒来没见着您,出来找了一圈,看见您在秋千上睡着了,没有吵醒您,就把您抱进屋了。”
他抱她?不禁想到他搂她入怀的场景,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可大少爷一向都是睡觉,怎么抱得动我?”想必他睡都睡软了。
小绿一边收拾一边说:“少夫人,少爷只是嗜睡,但身体并不差。莫说抱您了,就是一个魁梧的男子也不在话下。”言语间似乎充满了自信。
沐若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对,他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连她都抱不起?他不过是嗜睡,并无其他的毛病,身体也很不错。
小绿没有多话就下去了,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许是以前陪着段恒言养成的习惯,毕竟她无法跟一个总是睡觉的人说什么。而且听雨阁下人并不多,各司其职。就是服侍沐若清的人也只有小绿一个,原本想添一个来,哪知沐若清自己拒绝了。小绿服侍她,她服侍段恒言,刚刚好。
沐若清又开始拿出女红来,段恒言交代了她要继续绣上。想来想去,给白色长衫上的竹子换个颜色,紫竹也不错,高贵不失淡雅,也挺适合男子的。
换了根针线,继续坐在床沿开始绣了起来。
窗外有风窜了进来,微微缩了缩脖子,看一眼窗外,原来是下雨了,这个时节的大理最是多雨。起身关了窗子,回头又是那幅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想问,却一直认为越矩了。但是疑惑却一直在心里。
有些习惯总是不知不觉地形成。比如现在,她习惯坐在床沿边守着自己的夫婿,然后静静地做女红或者看医书。
其实他并不会从床上滚下来,睡觉时他几乎是一动不动的,但她就觉得守着安心,至少他一有动静,她就会知道,就可以立即处理。
但好像半月来,他都“正常”得很,用膳的时候醒来半个时辰然后就睡觉,一点变化没有,唯一变的或许就是这个屋子里多了她这个人而已。
虽说此时是正午时分,但因着下雨的缘故,天色灰暗,阴霾,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虽然他让她将剩下的都绣上竹子,但也不急,毕竟他衣服不少,而且几乎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有些暂时用不着的她也不必急着绣好。
放下针线,拿起箱子里的医书,打开昨天看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看。这些医书祖母早就已经让她背熟了,其实不用看都知道在哪一页写着什么。可是她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类似病症,或许时间久了她忘了也不一定。
还是耐心地从头开始,按说这样的怪病她不会忘,可是就是不死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怪病?听婆婆说过,他是十四岁那年才这样嗜睡的,至今已经十年有余,也请了不少大夫,都说毕生未见。
相比较女红,她更沉迷于医理,尤其是现在。她就一直低头看着手上的医书,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伸手拿起另一本,那一本上根本没有提及,将其做了个记号放回箱内。
这已经是半月来看的第五本了,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半月的相处养成的另一个习惯就是她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醒来,但今天似乎有些过了时候,等段恒言有些动静的时候她才倏忽一惊,赶紧走到屏风后收起所有医书。
等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段恒言已经起身,自己穿衣。
这其实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她不想一无所获的时候给他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
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外衣,他也习惯的伸出手臂任由她怎么弄。他依旧脸色沉着,并没有因为她刚才的慌张表现出什么异样。
沐若清见他也没问她刚才去屏风后干什么,心也安了。笑着问:“相公,午膳时你说醒来和我好好说说话,怎么现在不说?我可是一下午都在想着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沐若清轻笑着替他系好腰带,正好此时小绿走了进来,嘴里只叫了声“大少爷,少夫人”,放下饭菜就走了出去。
段恒言不语,等她完全替他整理好,才握着她的柔荑走到桌边坐下。沐若清脸又红了,但还是跟着他到了桌边。
“清儿,你知道你上午时在梦中说了什么吗?”段恒言一开口就让沐若清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说话,看着他,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听到他说出一些送她回去的事。
段恒言握紧了她的手,伴着微微一笑,“你在梦中一直叫着四妹,你是不是想她们了?”他的话打消了沐若清的担心,却燃起另一股不安。
“相公,我只是梦到四妹摔在了地上,想要扶她,却怎么也够不到,反倒越走越远。我只是一时心急,许是一时惊慌叫了出来。在这里挺好的,大理是个很美的地方,比蜀中好很多,我一点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
他打断她,摆了摆她的柔荑,“大理再美,你也没有出去看过。”
沐若清一愣,“相公。”
“本该有回门,但因着我的身体,回门也省了。我知道你也想家,不如我向娘说明,让你回家小住几日可好?”段恒言依旧无比温柔地说。
沐若清却听出另一番味道,急忙说道:“不行,大理离蜀中那么远,走上大半月才能到,我原也不想回去,现在倒省下不少时间。”
段恒言良久无言。
良久,
“好了,我们用膳吧,时间不早了。”段恒言开口,示意沐若清替他盛饭。
沐若清依言。
各怀心思,沐若清不敢开口,怕他又提起这事。
“清儿,我想问你,按理来说该是你大姐嫁过来,为什么换作了你?”
他好像又开始旧话重提了,但是他开口问她,她也不好不说。
慢慢开口道:“相公听了可别有些不舒服。”
段恒言颔首。
“原本段家来提亲,按理来说该是大姐嫁过来,但听公公说了相公的情况,一时都很为难,我便开口说我嫁。见我说了,大姐和四妹都抢着要嫁,但爹思考再三还是我嫁。爹说我自小随着祖母学习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自不在话下,对相公的病情也有帮助。起初我娘也是万般反对,说我不同三位姐妹,即便在段家受委屈也不会提半个字。爹说段家对沐家有恩,嫁过来的女儿也必须对段家有益才可。所以,我便嫁了过来。”
沐若清丝毫没有隐瞒,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注意段恒言的表情,他的脸色依旧温和如初,并无什么不满或者生气。
“那只是举手之劳,段家几乎没有亲自出面。”
“可那也是恩。”沐若清坚定地说。
“所以你想要偿还?”段恒言淡淡开口,继续说:“虽说我常年嗜睡,但对沐家也是有些了解。沐若冰是个冷漠的女子,外人眼里一个冷冰冰的冰美人;沐若玉是个有些傲气的女子,骨子里很看不起一般的男子,所以她甚至没有抢着说要替你嫁。但其实她那一身武功甚至比不上段家的护卫,只不过没有遇到她愿意放下身段的男子罢了;而沐若洁则是个活泼,毫无城府的丫头,她自小受岳父岳母和哥哥姐姐的保护,难免活泼了些;至于清儿你,正如岳父所说你自小随着祖母长大,三从四德成了你的信仰,你认为丈夫为天,所以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嫁了,就会安心守着。这正是我如今懊悔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疼。”
这还叫“有些了解”?
沐若清奇怪的看着他,他说的很对。而他最后的两个字狠狠地撞击了她心底最深处心疼!
“相公,其实大姐不过是外冷内热;三妹也是善良的一个女子,记得有次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向行人要些施舍,而那人厌恶地摆摆手,三姐竟然上前用剑抵着那人的脖子,硬生生地让他掏出一个元宝才肯罢休。”说着不禁莞尔,然后又继续解释,“而四妹最是活泼开朗,完全不知道考虑什么烦心的事,也是因为年岁小,毕竟还没有到她该考虑什么大事的时候。”
这好像是他们半个月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两人说的都很多,手里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
段恒言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幸好,幸好娶得是她!
“清儿,我并不是有什么不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我无法让所有人依着我的喜好来。但是,我段恒言很庆幸娶的是你沐若清!”
段恒言放下碗筷,握着沐若清的柔荑,深情地看着,“清儿,我有些想喝你煮的鲫鱼汤,还有时间,去厨房给我做些吧。”
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岔开话题,即使沐若清可以感觉不对,但还是没有拒绝。
走至门槛处,她回头看着低头吃饭的他,她知道他故意的,可是为什么要支开她呢?明明没有再说什么回不回门的事了啊。
段恒言放下碗,走到书案前,拿出一张信笺,提笔急书。
折叠好,放入信封,“小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