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在第一时间走了进来,沐若清一直好奇她到底待在什么地方的。
“公子。”小绿抱拳。
段恒言将书信交到小绿手中,吩咐了几句,小绿颔首,转眼不见了踪影。
正好此时,沐若清端了鲫鱼汤走了进来,看着段恒言坐在书案边,他怎么坐到那里去了?桌上的饭菜也没动一口。
“相公,汤好了,赶紧喝吧。”她直接将瓷碗端到书案前,仿佛让他再走回桌子也是浪费时间。
段恒言将鱼汤全部喝完才去睡觉,这一次他似乎延迟了一会儿时间,但是很短,估计他也就能坚持这么一会儿吧。
等他睡下,沐若清坐到书案前拿起箱内的医书看了约莫一个时辰。
祖母说无论做什么耐心最重要,沉下心来,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沐若清从未怀疑过祖母的任何一句话,只是现在她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宽衣解带,睡到床的内侧。她们虽在一张床上,却是两个被褥,各不相干。侧头看身边的段恒言,安静得很,连呼吸声都似有若无的,双手平放在身子两侧,眉宇微皱。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见他,她就觉得他在梦里做什么,恍惚间似可见他挥剑如虹,完全像个飘忽在江湖上的白衣公子。
这个感觉很奇怪,她似乎把心中对未来夫婿的样子强加在他身上了。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我的白衣公子带我仗剑天涯,倚一叶扁舟,寄情山水间。
但似乎,这些和段恒言毫无关系。
第二天,段恒言用完早膳睡下之后,小绿竟然说柳如眉让沐若清去前院,这好像是半个多月来未曾发生过的。
带着满腹狐疑去了,额,这个词感觉她不信任自家婆婆一样,立刻撇清了这个想法。不用怀疑什么,婆婆找她自然是有事。
到了厅外,一眼见就觉得里面人很多,几乎段家的人都在。小绿在旁微微碰了她一下,示意她进去。
回了神,走进屋,行了礼。
“来,清儿,坐下。”柳如眉笑盈盈地拉着沐若清坐到椅子上。
沐若清依言,“娘,怎么了?一大早就找清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如眉笑嘻嘻地做回自己的位置,这个媳妇她很满意,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媳妇很细心的照顾自己的儿子,完全没有看到她因为儿子的身体抱怨什么。
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未出阁前也是受父母兄长宠爱的,整日把她“锁”在听雨阁,这实在不像话,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蝴蝶会,恒言有丫鬟奴婢服侍着也够了。
“清儿啊,今日是咱们大理一年一度的蝴蝶会,外面热闹的很。你也来大理半个多月啦,正好让非儿和通儿陪你出去看看。我们大理的风光和蜀中很是不同呢。”
柳如眉言语间解释骄傲,毕竟这个地方是她生长的地方,也是夫家的地盘。而且大理的风光确实美得很。
沐若清一怔忡,她其实不是很喜欢热闹的时候,而且还有段恒言在家睡着。连忙推辞道:“娘,我不想出去,何况相公还睡着,醒来找不到我怕是不妥。我不去了,在家准备些蜀中的菜给相公尝尝。”
说完就准备行礼往外走,哪知柳如眉上前抓住她,故意调笑道:“清儿,恒儿自有听雨阁的丫头伺候,小绿也陪着,你担心什么呢?好了,去准备准备,和非儿他们一起出去看看。”
沐若清很为难,看了眼段物非,他也正好看了一眼她,转过头看着柳如眉说:“娘,我本就不喜热闹,在家时都是姐姐和两个妹妹往外跑,我都是在房里不出去。再说这些日子我也守着相公习惯了,等他好了,让他陪我出去就是了,机会多着呢。”
不说倒也罢了,这样一说,柳如眉微微敛色,他,怕是好不了了。
沐若清自知失言,低着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嫂嫂。”段物非上前一步,“你也不必担心大哥,等他醒了,小绿自会告诉他你出去了,我想大哥也希望你到处走走,总闷在府里对身子也不好。”
“是啊,嫂嫂,你就当陪我们出去嘛,总不能一直陪着大哥吧,也该陪陪我们嘛。”这次说话的是段通言,言语间满是淘气的样子。
沐若清看着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终究是个孩子,说出话来也是这样不知对与不对。
“你这小子,你嫂嫂陪着你大哥自是应当,哪还能总陪你?没个分寸。”柳如眉做势间打了一下段通言的脑壳。
段通言一脸委屈的样子,他老娘的手劲儿还是那么足,他倒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和老娘来个“对抗”,而是偏头对着沐若清说:“嫂嫂,看在我被打的份儿上,你就出去看看吧。外面真的很好玩。”
他虽和段恒言,段物非年龄有些差距,还是个孩子,但是他也知道沐若清对他哥哥的好。他曾经以为未来嫂嫂肯定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会安心安意地守着大哥。没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看到自家嫂嫂对大哥这么好,足不出户。他也确实为大哥高兴,赶明儿自己娶老婆也娶这样的。
沐若清确实不想出去,一来“不放心”段恒言,二来她一个嫂子怎么可以和两个小叔子到处晃悠呢?
最重要的是她曾听过这个蝴蝶会,传说是为了纪念一对白族男女坚贞爱情的一个民俗节日。这一天青年男女在蝴蝶泉边对歌、寻找美好爱情。据说每年此时也会许多蝴蝶栖息在泉边的合欢古树上,首尾相连,从树上直垂到泉中,形成奇观。周围的白族群众会纷纷前来观看、聚会。
这样的节日似乎不适合她。
看她眉头深皱,段家主公终于发话了,“清儿,爹知道你是个懂事知礼的姑娘。你若觉得有所不便,这样,你带着面纱出去,就当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就是了。”
段城主是个威严的人,这样的事元不用他来管,但是看自己媳妇如此懂事,他这个做公公的自然要多心疼些。
沐若清一愣,看着他。婆婆是自己要尊敬的人,公公是婆婆尊敬的人,那就更是她应该尊敬的人了。所以,她似乎不能再拒绝。
出发前沐若清去厨房炖上了燕窝,找了个丫头来照看着。吩咐小绿千万别离开听雨阁。
柳如眉和段木龙互望一眼,见沐若清和小绿低语。
或许这个媳妇是他们为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弥补!
三人步行去了最热闹的地方蝴蝶泉。此时两旁早已站了穿着华丽,精心打扮过的男女,女子穿着的服侍多彩,头上包一个白色包头;男子穿着民族服装,腰间系白色或蓝色腰带。他们站在蝴蝶泉两侧,眼睛总是各自注视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那个地方就是自己爱慕之人此时所在的地方。
沐若清带着白色面纱,眼角像微微弯起,像一轮弦月,很美。
或许她没有注意,身边的段物非眼神所在意的方向。
这样的场合,倒是让段通言蠢蠢欲动。瞧他摩拳擦掌的样子,恨不得立刻上去凑个热闹。碍于嫂嫂和二哥在场,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沐若清低头笑了笑,他才十五岁,恐怕娶媳妇还早得很。但是又不想他在他们身边太过约束,还是起先开了口,“三弟,你要不要出去感受一下?”
段通言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然后瞥了一眼段物非,眼里的意思就是“二哥,你也让我去吧。”
段物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段通言就不见了。
此时只留下沐若清和段物非,一时间,空气中有了尴尬的气氛。段物非轻咳了一声,转头对着她说:“大嫂,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看得更清楚。”
眼光随着他指的地方,那是个小土丘,看的确实应该更清楚。点头,随着他走了过去。
白族人唱的,她完全听不懂,但是很好听,不由得手也开始拍了起来。看来这些个地方对儿女的归宿没有过多安排,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
不过,她也不后悔爹娘的安排。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日子她早已习惯。
有人说,你在桥上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此时倒和景得很。沐若清清楚地感受到身边传来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只是有些不自在罢了。
“哈哈哈,这里倒有个脱俗的姑娘,赶紧摘了面纱,让大爷好好瞧瞧。”一个相当粗犷的声音响在前方。
沐若清和段物非都是各有各的风景,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知道这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来。
段物非自然走到沐若清身前,将她护到身后。
“公子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无理?”
此时段物非的声音有些冷漠,完全不是平时听到的温和有礼。
沐若清看了一眼那人,虽说人和声音一样粗犷,但是从穿着来看,挺华丽的,而且身后跟了十个左右的仆人,应当是个大家公子。
都说什么富家人出纨绔子弟,但是她的三个哥哥却都是人中之龙。一直生活在沐家,也很少出去走动,她还真的很少见到所谓的纨绔子弟,现在倒总算见识了。
祖母说过,见了不喜见的人,转身离开就是。
但是此时,段物非站在她前面,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她也只好安静地站在那里。
那人色迷迷的盯着沐若清,口水都流到了嘴角处,“姑娘,可否摘下面纱一见?本公子可是这大理数一数二的白家大少爷。”他完全忽视了段物非的存在。
沐若清也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数一数二?恐怕他知道了站在他眼前的人是谁时,他才会知道什么是数一数二。
不过也难怪,虽说嫁到段家有些日子,但她一直是在蜀中时的装扮,并未换上他们这里的装束,段家也没有要求。
恐怕这白大公子是准备忽悠她这个“外来人”,数一数二?那么段家排第几呢?
段物非明显有些不悦的神色,手扶上腰间的佩剑,嘴里询问道:“不知白公子可认识段家的人?”
一听到段家,白大公子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若无其事的说:“段家在城东,我白家在城西,不熟。”然后又是一脸色相地看着沐若清说:“姑娘,你还没有回本公子的话呢。”
话一说出口,一把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算不算回答?”
段物非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都说段家的人都是武艺非凡,就是一个丫鬟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中等水平,这段物非的武功想必更高。
但可惜的是,人家白公子不知道啊,他可带着十来个属下呢,还怕他一个?
“你若敢伤害本公子,本公子保证你死无全尸!”
“是吗?”
剑一横,转而刺入他心口两寸。
血沿着剑边滴下,一滴一滴,好不心疼这是自家主人的血。
白大公子这下呆了,他没想到在他的地盘上有人敢动他。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口,瞬间脸色苍白。跟在身后的人也傻了,还没想过有谁敢伤害自己公子的呢,但是此人出剑速度极快,他们也想保命,也不敢动。
“你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人?”白大公子捂住自己的胸口。
段物非的剑已经抽了出来,顺便在白大公子的衣衫上擦拭了血迹,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剑鞘。
“段家,段物非!”
“段家。”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嘀咕,“段城主家?这可怎么办?”
按说听了段家的名声该是拔腿就跑,哪知这白公子倒像安心了,嘴里狠狠地说:“哼,段家的人?哪又如何?不过是个庶子,在这里撑什么门面。”
庶子?沐若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段物非,恐怕这算是很大的侮辱,谁都不想被人叫做庶出之子。
段物非看着他,“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