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过来说了在听雨阁听到事,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一直都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闹成这样?所以柳如眉才说了方才的话,不过是想挽回一下。沐若清走了,恐怕恒言这一生再遇不到这样贴心的人儿了。
沐君直刚想回上几句,却被沐君行制止。随后沐君行恭敬地开口:“世伯,倒不是晚辈不想挽回,只是段兄太过坚决。我作为大哥,也可以看出清儿不愿和我们回去,但这里确实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所以,晚辈只能带她回去。”
沐君行句句在理,不是他们不想留,是人家逼他们走。
柳如眉有些慌张,忙抓住段木龙的手臂,示意他挽留。
“沐大哥,我大哥真的是个好人,自从嫂嫂来了之后,他明显比之前开心很多,眉宇也不再深锁。为什么一定要带嫂嫂离开?段家很大,怎么会没有嫂嫂的容身之地?”段通言似乎有些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
所有人都看着段通言,要是这一切都想他想得这样简单就好了。
“三弟,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段物非出言堵住他继续往下问。
段物非看着沐若清,她要走了,他带着淡淡的高兴,至少她不再是他的嫂嫂。
柳如眉一直没有放开沐若清的手,看着她说:“清儿,恒儿他不过是怕你受苦,就是对待一个下人他也不曾这样无理过,怎么可能硬要让你回去呢?他定是怕你受苦,毕竟他每日都在睡梦中度过,他不想你陪着他一个活着,却像死了的人。”
活着,却像死了的人?
沐若清被这样的形容吓到了,他活着,确实生不如死!
若换做是她,恐怕受不了这样身不由己的日子。
她该不该留下?可是他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
沐若清看了眼沐君行,眼里明显有了犹豫。而这时沐君直站了起来,拉着沐若清就往外走,他不能再给她考虑的时间。她是个心软的人,柳如眉这样说,她原本就快受不了,更别说原先她就是不想离开的。
听雨阁。
段恒言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像是火烧的通红,屋里显得有些灰暗,那是橘色的暗淡,说不出的烦人。
小绿端了晚膳,替他一样样摆好,盛了饭菜。
段恒言依旧不想吃,若有所思的看着手边的琼花,两朵琼花相依相偎,她当时是用了怎么样的心思来绣的?
“公子,他们午膳还未用完就离开,此时怕已经要出了大理城了。”小绿似是无心的说。
“午膳未用完是什么意思?”段恒言抓住字眼问小绿。
小绿站在一侧,说:“小春来听雨阁时听到了这里的谈话,告诉了城主和夫人。席间夫人有意挽留,但沐家三少爷为怕少,为怕沐小姐犹豫不决,未用完膳就带着她离开了。沐家大少爷赔了礼随后也走了。”
“是吗?”
段恒言再也没说过什么,兀自用膳,然后睡觉。
一推篝火旁,沐家三兄妹谁都没有开口,坐在篝火两侧。
他们赶路有些快,这个时候正在郊外也没有客栈可住,还好他们也时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也算正常。
沐若清依着一个桦树,看着河水中央,水中的明月因为清风泛起层层涟漪,看得她莫名地有些头晕不适。
现在段恒言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有没有因为少了她而不习惯?
不会不习惯的,不然他就不会决绝地赶她走。
耳边忽然响起临行前婆婆说的话:他这一生都是替别人而活,他是一个活着,却像死了的人。
火堆上正烤着一直野鸡,香味十足。
沐君行把它取下,然后准备分给沐君直和沐若清。沐若清突然开口,说:“大哥,这样吃是不是太无味了?放些调料吧。”
沐君行一愣,“这野外到哪里找调料?”
“我去准备。”沐若清走到包袱旁拿出几包调料准备,乘他们不在意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三兄妹分享了一只鸡,许是肚子太饿,吃得很香。
晨曦来临,微弱的晨光透过树叶撒在每个人的身上,阳光的味道让他们贪婪地想多睡一会儿。
沐君行起身,看了一眼四周,连忙拍醒沐君直。
“清儿真的走了?”
沐君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过了一会儿,可以看出眼睛微微转动了下,似乎并不想睁开。
“昨晚大哥就知道她会走,你也没有阻拦。现在怀疑什么呢?”沐君直的声音很冷。
沐君行看着他,叹了口气,说:“离开段府几天,清儿一句话也没说,眉宇紧锁。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昨晚的表现还那么异样,你不也没有阻止吗?”
“大哥。”沐君直顿了顿,“我一早就看出清儿舍不得离开,所以想赶快带她走。可是这一路上,她和我说了很多,不,也许她只是自言自语,和她自己对话。”
“三哥,相公现在该醒了,也不知道小绿会不会知道他醒了?会不会让相公自己穿衣盛饭?”
“相公这时候该睡下了,也不知道小绿有没有替他掖好被角,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关门,万一吹了风怎么办?”
“相公有没有将琼花枕头扔了,我是想让他留个纪念,不是真的希望他扔了或者送人的。”
“,;……”
一路上都是沐若清自己和自己说话,沐君直听了,却不发一言。
他看着沐君行说:“大哥,清儿她怕是放不下段恒言了。所以,我明知道她那包调料有问题也没有揭穿。即使带她回了蜀中,她也会想法设法跑到他身边,我不想看她为难。”
沐君行又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留下一句话在风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幸与不幸都由她自己承担。”
只怕回去无法向娘交代了。
小绿端着洗脸水进来,段恒言已经自己穿衣束发。
“公子,惹尘公子有事要去蜀中,这几日不在,他交代公子一定要心无杂念,继续修炼他交给您的心法。”
小绿漫不经心地说,这些话她以前从没有叮嘱过,唯有现在。惹尘离开前特地交代的,因为这几晚段恒言都是一夜“无眠”,也没有练习心法,这样很不利他的身体调养和武功修为。
段恒言一愣,“蜀中?他去那里做什么?”
小绿将早膳准备好,才走到段恒言身边,慢慢开口道:“惹尘公子并未说,只是让小绿告诉公子,这事只关乎公子您的身体,别无其他。”
段恒言沉默不语。
然后像想到什么似地,回头问小绿,“沐家兄弟到哪里了?”
小绿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轻声说:“三天前在西昌城外过的夜,沐小姐也在。至于现在在哪里,小绿就不知道了。因为担心公子,所以没再跟下去。”
段恒言轻“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坐到桌边,拿起勺子开始吃早膳。
小绿整理好了被褥就走了出去,她很少和段恒言单独待在一起,除非必须照顾他时。
掩了门,一回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段恒言明显感觉到有人就在门外,很熟悉,可是这又实在是不可能的。他起身走到门边,却没有勇气打开。
门外的人,手扶着门边,同样不敢进去。
“相公。”
段恒言犹如被人重重一击,她怎么会回来?
“我可以进来吗?”
是不是半路偷偷跑回来的?可是以她两位兄长的武功,她半点把握没有。
“我进来了哦?”
门外的人轻轻推开门,而段恒言主动站到一边,等着门外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一抹倩影犹如天仙一样站在自己眼前,有些狼狈,未施粉黛,秀发披散在肩头,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段恒言轻轻一挥手,将眼前的人搂入怀里。
“清儿”
沐若清没有再忍着泪水,而是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对不起,你一走,我就后悔了。可是又不想让你留下受苦,我并不是真的不要你。”段恒言紧紧地搂着她,半是回答,半是解释地和她说。
沐若清哭的更厉害了,她一路上生怕两位哥哥追来,马不停蹄。见到他那一刻,便真的有恍如隔世之感。
“好了,不要哭了。”段恒言放开她,替她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他也随她,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
许是这几天赶路太辛苦了。直到掌灯时分她才醒来。
看着段恒言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到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兀自穿衣。
“相公,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眼睛还有点肿?很难看是不是?”沐若清一边说一边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脸色肯定很难看。
段恒言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伸手替她拿了外衫给她披上。沐若清听话的伸出手。
看着桌上的菜肴,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原来天都黑了。看来她睡得够久了,连忙跑到桌边盛饭,不然他又该不用膳就睡了。
“相公,赶紧吃吧,不然又要饿肚子了。”沐若清拉着段恒言坐到桌边。
段恒言也由着她,好笑地看着她,但就是不吃饭。
“相公?”沐若清叫了他一声。
段恒言拉过她,沐若清未能及时反应,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沐若清的脸又一次绯红。
但她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低头问他:“怎么了?相公。”
“清儿,如果我说我们做真正的夫妻,你愿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