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言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相处这么多天,段恒言从来没提过这样的问题。除了第一天请安后他半开玩笑的问她打算怎么做。后来连沐若清自己都忘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好了,清儿,我逗你呢。”段恒言突然有些许失望的说。他以为沐若清不愿离开的想法是她把他当做了喜欢的人,而不是当做要尽心服侍的夫婿,现在看来,她还是没有全心接受他。
段恒言的声音说来轻松,但沐若清却觉得那种无奈。她不过在考虑他为什么这么说。要是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做夫妻,她当然愿意,怕只怕他不愿意接受她呢。
但是他现在又突然说是逗她的。
“相公,我,我想做段家真正的大少奶奶,我没有逗你。”沐若清突然低声说,声音里满是羞涩。
段恒言看着她红透了的双颊,出神了很久。“清儿?”
沐若清抬头看着他,“我这一生除了爹和兄长,从没有这样舍不得任何男子。三哥要带我回蜀中,我害怕,害怕再也不能见你。到了西昌,我实在担心相公你吃得可好,睡得可香,有没有着凉,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就给他们下了药,我预先吃下解药,偷偷跑了回来。”她无辜地看着段恒言,见他一脸严肃,然后低着声音说:“我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我要是回了蜀中,我娘和三哥就再也不让我踏出沐家一步了。”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段恒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吓着她了,她以为他又要说她,甚至将她送回蜀中。
“清儿,你懂医是不是?”段恒言转开了话题。
沐若清抬头看他,好像她刚才说了下药两个字。可是她不能说出来,祖母说过泄露了这些,她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清儿,夫妻间该不该有隐瞒?”
“不该!”她又很速度的回答。
段恒言偷偷一笑,“那好,你告诉我,会不会医术?”
沐若清看着他,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婿,是最亲的人,她可以相信他。
“祖母教的。”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家里姐姐妹妹只有我有学医的天赋,祖母便将毕生所学都交给我,可是她说我不可以告诉任何人,除了我们沐家的人,谁也不知道。而我的医术也只是用来救治家里的人。对外人,我只能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诊治。”
段恒言看着她,若有所思。
“不知沐家祖母是谁?”
沐若清为难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低头不语。
“好了,我不问你了。那么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一直在看医书,想要为我诊治?甚至还在我的饭菜里加了很多你认为有用的药,是不是?”
段恒言认真地看着她。
沐若清以为她做得很隐秘,那种药一般很难察觉,为什么他会知道?
“抬起头来,我不怪你。只是那些药对我根本没用,以后不要再偷偷地放了,没用的。”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无力。
当他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怪任何人,也甘愿如此。只是现在,他后悔了,他不想为了任何人而委屈了沐若清。这个女子,看似软弱,实则固执得很。不说她是否爱他,但她不会再爱上别人。即使他一辈子如此,她也愿意守着他。那么,他怎么忍心委屈她?
“相公,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治好这天下间任何不治之症。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想到最好的方法来治疗你这个病。但是,我相信我会有办法的。”沐若清很肯定的说,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只怕她说出来后,就是自家公公也会敬仰三分的。
段恒言抚了抚她耳边的长发,说:“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清儿,你也要信我,我根本不是生病,而是。”
沐若清等着他说出“而是”之后的话,可是他却沉默以对。
“相公?”她摇了摇他,他好像有些失神。
“你听过蛊术吗?”段恒言的眼里露出一丝厌恶,淡淡一丝的神情,再仔细一看,什么都没了,好像那抹异样只是错觉。
“蛊术?”
她在蜀中时曾听爹和大哥说起过,只是说是西域很是常见,很邪恶的手段。
只要在受蛊人体内放入蛊虫,再通过自己体内的母蛊操纵。受蛊人就会由着施蛊人的想法而活。
段恒言见她一脸的疑惑,甚至加上一丝担心。更加握紧了她的手,然后低头不语。
卧室里突然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然后沐若清突然起身,走到屏风后,既然段恒言已经知道了她懂医术,那么她也不必要躲着他了。
她打开箱子,取出银针。重新坐到段恒言身边,将银针铺好,拿出他的右手,取出一根半寸长的白色银针。扎到他的食指上。
瞬间,沐若清的脸色就变了,她从来没想过段恒言是中蛊,而且还是西域最狠毒的蛊云母。
很不错的一个名字,却是恶毒万分。除非找到施蛊的人,杀了蛊母。这原本不是难事,杀了蛊母就是了,可云母的狠毒就在于杀蛊母等于杀施蛊之人。
如此一来,即使找到施蛊之人,他又怎么会为了救仇人而牺牲自己?
更何况,他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抱着这样你死我活的决心?
沐若清对医术确实是精通,可以说这世间再找不出可以和她媲美的人。但是她对蛊术了解甚少,就算她知道中了何种蛊术,她也无能无力。
就是云母,她也是曾听祖母说过一次。西域有个门派擅用蛊术,尤其是云母,更是高人一筹。可是,西域之人怎么会加害段恒言呢?段家一向居于大理,并未与人结仇啊。
沐若清看着一脸平静的段恒言,她稳了稳情绪,说:“相公,你中的是蛊术,而且还是最厉害的云母?”
段恒言颔首。
“可是,你怎么会中这么恶毒的蛊术?什么人这样恨你?”沐若清惊讶地问他,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他确实温文尔雅,待人谦和。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样做,竟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
段恒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那幅武松打虎,如此恨他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恨似乎滑稽可笑。
见他不愿说,沐若清也没再追问。
两人皆未说话,段恒言是不想说,沐若清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人这样处心积虑,而段恒言明明知道是谁却不愿意对付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一声如此?
良久,沐若清慌忙地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段恒言,“相公,你该睡觉了,说了这么久的话,早膳都没用。”
段恒言轻轻一笑,依言宽衣,然后又开始睡觉了。
她发现,他的枕头已经换成她临走时给他的琼花枕头了。
沐若清去见了公婆,二老看到她自是高兴的不行,终于可以不用见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了,看来她心里还是有恒儿的。
午膳时段恒言却未醒来,沐若清不知所措,她根本叫不醒他,还是小绿进来阻止已经哭得不行的沐若清。
小绿简单地说道:“少爷这时候在调理身子,这样他晚上的时候就可以多陪陪少夫人了。”
沐若清发现小绿的脸红着走了出去,这是什么稀奇的事吗?她不解。
不过,原来云母还可以这样控制的。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这似乎不合常理,段恒言自己也可以控制体内的蛊虫吗?
晚膳时,小绿又是送了晚膳就走了。
段恒言起身,沐若清服侍。
只是他没有像往常走到桌边,而是去了那副武松打虎前,沐若清奇怪地跟着他,只见他掀开那幅画,里面竟然是个暗格,放了个黑色的锦盒,四周镶着金色丝边。
段恒言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放着两粒棕色药丸,他伸手取出一粒,放到嘴里,运气吞下。
“相公,你吃的是什么?”沐若清好奇地盯着盒子,她好像知道他到底吃的是什么,会不会对身体有不好的作用?
他把锦盒放回原处,放下武松打虎图,然后才看着沐若清说:“吃了这个药丸,我可以保持十二个时辰清醒。”
沐若清又看了眼武松打虎图,她更想知道这药对身体的副作用,不然不会只有两粒。
“没事的,清儿。来,我们去用膳。”段恒言扳回她的身子,牵着她去到桌边。
沐若清自小精通医理,她知道那粒药丸不寻常。但还是陪着段恒言去了桌边。
两人沉默不言,各怀心思。
在沉默中,结束了晚膳。小绿进来收拾了残羹剩肴,看了一眼段恒言便走了。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沐若清局促不安地低头坐着,她连抬头看一眼段恒言的勇气都没有。她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不害怕,甚至隐隐期盼。因为这样,段恒言再也不能赶她走了,她可以振振有词地说“我生是段家的人,死是段家的鬼”。
段恒言抱她走向檀木床,放下帷幔。手一挥,屋里唯一的亮光便只来源于窗外的弦月。
她是未经人事的女儿,却因为心中对枕边人的不舍选择面对一切她未经历过的事。只要有他在,她知道自己不会受伤害。
一夜,芙蓉帐暖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