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琳和梁明来看她的时候,病室里飘扬着清脆的乐声。此时太阳已经西沉了,历兰的父亲带着一天的疲惫来接历兰回家。雨帆便帮着大叔穿过微冷的大街回了客栈。
晚上,岱琳问雨帆:“那孩子的病能好吗?”
“恢复的可好呢,看来痊愈是很有希望的”
“恩,那太好了,还有,我觉得你当一个老师很适合呢,看那个孩子多喜欢你”
“是吗?”
“嗯嗯,你很耐心,认真,我以前就想过要当一名教师的”
“别把人家孩子带坏了”梁明听到岱琳说自己喜欢教师的职业,开玩笑着说
岱琳接着梁明的话说道“你才把人家孩子带坏呢,师者爱人心,大哲学家,继续仰望星空去吧”
“我不当老师”梁明说道,雨帆在一旁咯咯笑着
“雨帆,你以后当了老师我把孩子送你那教啊,别忘了”梁明起身若有所思地说道
“好哇”雨帆应道
“真不害臊”岱琳用一根手指在脸上划着说道
“雨帆,游沈从文先生故居的那天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事吗?”那天风和日丽,同游的人心情都很好,唯独雨帆独自落泪,岱琳对此一直都很好奇
“没什么事,睡吧”雨帆惊诧于这件事自己都快忘了,今日却又被提起了
“睡吧”
第三天,雨帆便和岱琳,梁明,带着他们的小导游凌沫到了苗寨,凤凰的苗寨很多,有苗王城,老洞苗寨,岩板堰苗寨,茶坪苗寨,老家寨,山江苗寨。苗族的人更是淳朴。随意找了一个茶馆坐下之后,梁明看着这些苗族的女子,步履轻盈,温柔动人。不禁暗叹:江山非画美如画,红袖粉黛影叠叠。雨帆哧的一声笑了“大哲人,你可是到哪里都不忘要作诗呀。”
“那是,生活如此多娇”梁明晃着身体说道:
“小心哪天被骗了你就不觉得生活如此多娇了。”岱琳反驳道
“哪里!生活本就很美好,只是看一个人的心境罢了。”雨帆笑着说
“雨帆,你太单纯了,当你看到社会上那么多饱受无法得到生活基本需求的折磨,无辜惨死的人,而那么多贪官仍然过着安逸的生活,你还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岱琳很现实地分析道
“这些人是不幸的,我为他们默哀,但对于平常人来说,活着便是一件快乐的事,人活着最终目的是求得“幸福”二字,心态好了,一个人便是幸福了。”雨帆说
“你的幸福论不无道理,只是活着便是要多一分谨慎,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骗了。”岱琳说
“如果人人都对他人心存谨慎,又何来信任一说,没有了信任,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又何关情?”
“社会不排除一些灯火阑珊处的暖光,但是,我们看这社会,便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谁都看不真切,不谨慎只会掉进陷阱”
雨帆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后,看着地板说:“这么说,你不信人心本向善?”
“对,社会是不公平的,为了让自己能够不被小人驾驭,我们自己必须站的更高,社会上很多坏人,雨帆,以后,你出了社会,也一定要小心为是,你这个态度,很容易被骗”岱琳看着雨帆说道。
“不,我觉得世界上只有好人,没有坏人,上帝赐予了每个人一颗怜悯之心,所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即便好人做了坏事,良心会谴责他的,我们大可不必把这坏事放大,演变成一个坏人的形象”雨帆觉得桌上气氛沉闷,冷冷地说道,接着便独自走开了。
梁明和凌沫愣在桌边,气氛浓烈到他们插不上一句话,只是看着他们讨论着讨论着便散了,岱琳看雨帆出去了,便对他们说:“雨帆出去走走,顺便思考思考这个现实的社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而事实上,岱琳的话几乎颠覆了雨帆的世界观,在雨帆的眼中,世界是想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一样美,即便有着一些偷盗打砸的事情,生活依然是充满阳光的。有那么一瞬间,雨帆的意念似乎在告诉她:岱琳是个冷酷的人,他的心中会不会有爱?他对每个人都心存警惕么?怪不得他趴在桌子上沉思时会那么像一所雕像!雨帆边走边想,等她醒悟过来时,发现自己无意间穿过了大半条街,而自己又找不到了来时的路,她一下子陷入了恐惧,身无分文的她一遍遍地忆着方向,一路匆忙地随意走着,行人都是一副匆忙之色,当她走向路人打听那个客栈时,几乎没有人会听她说完,一般都会看到她走过来便摆摆手走开了,雨帆疑惑地望着这些路人,她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气息,这气息穿透人群,在她的内心深处如刀子般刺痛她。天黑的时候,她陷入了绝望,路上的行人变得三三两两,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远了,路边的小店都已经纷纷关了门,路人未必会知道那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名字的客栈,晚上的的士也让她充满警惕,她似乎悟出了岱琳的那句话——那句自己怎么也接受不了的话。感受着这冰冷的夜,雨帆心中觉得很压抑,这让她很想哭出来,就这样,雨帆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天明,精疲力尽的她走向了第一个开门的商家,这是凤凰的一个旅馆。雨帆觉得头重身轻,一遇到椅子便坐了下来,旅馆老板见她是今天第一个光顾的客人,热情的招待着,打听到这个女孩是和同伴走丢的,便大方的给女孩做了一桌的美味。雨帆心怀感激,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最终的答案,旅店的老板细心地照料着雨帆,这让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前一天中午在茶馆的时候,雨帆的离开,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异样,他们都觉得,雨帆出去散心了,不久便会回的,但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却仍没有看到雨帆的踪影,他们想,雨帆定是回了客栈,于是,游完了苗寨,体验了一回苗家地风土人情,他们便谈笑着回了客栈,发现雨帆没在客栈,岱琳第一个焦急地喊到:“遭了,不是被坏人掳走了吧,还是走丢了?”冲出了客栈。
到了分开的茶馆,一路盲目寻找后,看不到雨帆在那里逗留,觉得心都空了,虽然出了汗,在这冰冷的月色下,身体竟然冰凉冰凉的,那一路走得叫他心里难受,每当走过一个路口,他都想象着在下一个拐角处,一定能找到雨帆的吧,但是,事实证明,雨帆真的走失了!
梁明见岱琳如此着急,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今天不找了行吗?或许她明天自己就回来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早上在茶馆里你说的话却是有着很大的偏执,你当时是吃错药了吧!”
岱琳气的全身颤抖着,脸色苍白,瞪着梁明吼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雨帆是和我们一起走丢的,你不找倒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倒是看透了什么!”
梁明不敢再说什么,当他睡眼惺忪地跟在岱琳身后随意地找寻时,样子有点滑稽。一转身看到路边除了行乞者迷糊地睡去,干净的街道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路过。
他们始终没有会客栈,但凤凰城这么大,注定是要和雨帆擦肩而过。天蒙蒙亮时,梁明和岱琳有点灰心了。雨帆吃过这免费的早餐,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旅馆,却不知何去何从。雨帆的眼中流露着悲哀,叫旅馆老板实在不忍心不送她回去,雨帆见她是个好人,看着旅馆主人,感激不尽。她开出了自己的车,对雨帆说:
“走吧,你的同伴们一定都急坏了。”
我是和他们闹了矛盾才走丢的,穿过大街小巷,她看到凌沫在河边走过的身影,雨帆知道是带她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进门遇上了梁明,岱琳,雨帆看到他们怔住了,心中都是重逢后的激动。
“雨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你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了。”
梁明看到雨帆,轻松地笑了,从他们疲倦的深情中,雨帆看出他们找了自己一个晚上,低着头走回了房间
客栈主人见雨帆回来了,高兴的说好,岱琳问:
“昨天为什么没回来?”
“天黑了,打的不安全”
岱琳忙着整理昨天因为忙乱没打理的房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白天呢?”
雨帆有点歉疚:“昨天本想自己找回来的,没想越走越找不着来时的路”她的脸因为一夜的劳累显得有点憔悴,但眼神仍然不改昔日的纯澈。
岱琳说:“这么说,你改悔了?人在一个不是很安全的社会里生存,自己无意间就会变成一个多疑的人。”
雨帆无语,岱琳的极现实主义让她难以接受。这一番话,又让她想起那个内心冷酷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明却看出来了,白璧微瑕,不管一种人生观怎样的明确,都难免会掺杂着些杂质,而这些许的杂质,便会影响他们的一生的轨迹。他看着天,叹了口气,说:
“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后来渔舟唱晚,烟雨彷徨。”
接着便沉沉地睡去了。
历兰仍然在医院里治疗,雨帆来看她时,她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
“姐姐,你昨天去哪了?听客栈老板说你走丢了,我真是担心死了。”
经过一番劳累,雨帆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移的人生观有点犹疑了。
“小兰,我这不回来了吗,我问你,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坏人?”
“有的,那天在客栈对我们大吼的那个大叔就是个坏蛋。”
“是吗?他也许是白日里累坏了呢?”
历兰若有所思,冲雨帆点了点头。
在凤凰的日子很短暂,当他们几乎游遍了整个风景,历兰也变得对生活充满信心时候,他们朝着西南部那座酷似凤凰的山招了招手,作别了这个美丽的古城。
林雨帆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她对闺蜜古默和死党何晟,总是铭记在心。
这年秋天,雨帆又回了趟槿茂中学,校里变化很大,以前的旧楼很多都重建了,唯一没改的是那触目可及的安静盛开着的木槿花,似乎外界的这一切变化都是与自己无关,只是一次次绽放,再一次次凋零,再绽放。
何晟告诉她说,自己现在完全处在了一个被动的环境中,夏晴这女孩,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忘掉何晟,决定放弃表面的光鲜,努力地追求着他。提到夏晴,雨帆心中被触动了一下,那感觉如同针扎一般,那么清晰,她不自觉得抽搐了一下,将手放在了胸口。何晟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不再提夏晴的事。雨帆听有人追着何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方能找到自己给不了的幸福,对自己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缓解过来后,她甜甜地笑了,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为什么我每次叫你出来玩,每次都请不动你呢?你可真是千金大小姐啊,请了那么多次,你都不给面子!”
“我向你道歉,我这不是来了嘛”雨帆并不是不想出来,只是,她一直都还排斥着一个曾经自己拒绝过的人——程翰,雨帆很不想见到他,而程翰和何晟又是很好的兄弟,所以,每次何晟叫她,她便想着自己绝不想见到程翰,于是,每次都不是拒绝便是爽约,她是故意不去的,这何晟早就看了出来。
“一定有什么事?你看你又这么忸怩,告诉我好了,让我明了明了”何晟其实已经猜出了原因,只是想解开这个他人所系的结。
“是明翰,我不想见到他”雨帆瞪着地板坦诚地说道
何晟见她终于说出了实情,信誓旦旦地说:“这样啊,那你怎么能不来呢,我约的是你,又不是他,放心好了,你们的事我知道的,你的疑虑也是徒劳的,我不是那种人”
雨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程翰这个人啊,不是很坏,但是我对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一阵沉默后,雨帆紧紧地皱了皱眉头“人类,有时候还真是奇怪,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他那么排斥,那么不想见到他,甚至不想去想到他。”
何晟听雨帆这么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了,总是有那么多问题,可是,答案有时候却是无解的,想的太多,倒没什么意义,又劳神。”
雨帆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何晟的眼说:“可是,我真的不能不去想,我止不住的要思考,似乎一个问题解不出来我就无法继续现实中的生活。”
何晟惊讶地说:“啊?你不会是有强迫症吧!强迫症患者会不自觉得要求看到的一切都整整齐齐。”
“可能吧,我也喜欢整齐”
“那你想出来什么了?”
雨帆苦笑着说:“我想出来的很多,经常会想到失眠,夜深人静的时候,停不下来的思维,一般这样的情况,当时就不会感到疲惫。我努力的去想,有时候我的大脑会给我一个满意的,面面俱到的答案,有的时候,却想不明白”
“常人说女孩子心细如针,在你身上可是体现的很好”
“这样的思考有时候也会带给我痛苦,一般情况下,都是徒劳的,但是,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雨帆突然眼前一亮,认真的说“但是,我发现,我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一定会给我一个很让我满意的答案,这答案一般来的比较晚也许,很多年以后,我才能想明白几年前自己的设问。”
何晟很诧异“那还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呢,我倒没怎么注意,想得没你那么多”
“想的少也是一件好事,被一个问题纠缠不休的日子我算是尝够了”
“雨帆,生活本来是很简单的,你把它想复杂了,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的内心休息休息呢?”
“你说的是事实,只是我现在仍然有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而这问题只有在岁月的淘洗下,由生活告诉我”
“比如说?”何晟禁不住好奇地问
雨帆想了半天,说道,“比如说萧晨,她是我从小的朋友,然而,到了槿茂中学当了班长后不久,我就发现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一个只知道为自己着想的人,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事情并不像因为她现在是班长,要树立威严那么简单,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一有了权利就变得势力,所以我一直都为这件事困惑了三年”
“这的确是个很多人公认的真理,却很少人去想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