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岛上走了很久,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
“放弃吧”艾丝兰娜大声说,以让走在最前方的克里汀听到。“谁都知道库尔瓦泽岛是个荒岛,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我觉得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迷人。”克里汀回头对她吼,他已经烦躁到失去理智,不管谁跟他说话都会换来他的咆哮。这完全值得原谅,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实在足以让克里汀暴跳如雷。
他们原本坐上了一条去往波维几亚的麦芽港的商船,行至中途,一个年纪很大、衣衫褴褛的老人认出了克里汀。他喊来了几乎全船的人,声称曾遭三人抢劫过,他甚至还陈述出确切的时间及地点。人群顿时激愤,纷纷嚷叫着要将三人绳之以法。克里汀露出凶煞面目,罗伦则不动声色地抽出佩剑,费迪自然是搭弓上箭。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动三人。僵持之下,他们和解:三人必须下船。
于是在靠近库尔瓦泽岛的地方,几人被逼跳进了海里。艾丝兰娜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留在船上,但是人们执意认为她同强盗一伙,遂将她也撵下船。上岸后,几人浑身湿透,只得生火将周身烤干。之后,克里汀坚持要巡视此岛。他一直阴冷着脸,大嘴紧紧地绷着,整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其余两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我倒是很想知道”艾丝兰娜不无嘲讽地道,“你们真的抢过那位老人?”
“鬼知道”克里汀恼怒地嘀咕,“我根本没见过此人。”
“我们的确没见过那位老人。”费迪如此回答,“而且我们不会抢劫老人和幼童。”他挺着胸膛,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荣耀之事。
“正直而高尚的强盗啊”艾丝兰娜暗自发笑,“人家老人可是把你们记得清清楚楚哪,我真搞不懂,你们能从那老人身上抢到什么,滕苕木制成的拐杖?花白胡须?还是他脚底磨得生硬的老茧?”
“我说过我不认识他”克里汀止步,怒视她,阴翳而狠戾的光芒让她浑身一抖。“那老家伙在说谎,他在说谎,哈!”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艾丝兰娜冷哼。
“该死,我怎么知道?”克里汀骂咧咧地道。
“我知道”艾丝兰娜盛气凌人地道,“这是报应,克里汀。小心些,因为这还只是小小报应,诸神会将更大的惩罚降到你们身上。”
克里汀烦躁地皱眉,“诸神最该做的事就是——”他忽然住了口,直直望向左前方,一脸警惕。那里是一个缓坡,有着漫山遍野的杂草以及一片茂密松林。克里汀静寂无声地缓缓拔出佩剑,与此同时,罗伦也抽出匕首。费迪眼见气氛紧张,也搭好弓箭,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艾丝兰娜不解地看过去。松木笔直,繁茂如华盖,投下巨大阴影。轻风从林间穿过,如天使的手抚过松针,惹得一片欢呼跳跃,刷刷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她还听到靴底踩在遍地杂草及松针之上的杂沓声响——不止一人在松林里。
克里汀忽地窜上左方高地,剑指松林边走边厉声发问:“谁在那儿?快给老子出来!”
“冷静,冷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只是到松林里乘个凉,睡了个午觉——朋友,你能不能别拿那把剑指着我们?”话音一落,自松林中走出一人。此人头发凌乱,目光慵懒,留着两撇古怪胡须,嘴角似笑非笑。一身粗布衫肮脏而布满褶皱,腰带上挂着一把黯淡褪色的佩剑,脚上短靴蒙满灰尘、烂泥和青草的碎屑。
克里汀自然不会听此人的话,他审视此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微微抬举双手做出防卫性的动作,“别紧张嘛,老兄。在下斯伯里克,我和我的朋友是到这岛上来看风景的,唔,风景不错……”他努努嘴,“的确不错。”
“斯伯里克”克里汀审视着他,面现疑惑,“我好像听过这名字?”
“你当然听过”罗伦在此时走近他,“他是游侠斯伯里克。”
“家道没落,行走异乡,爱管闲事的游侠斯伯里克,哈?”克里汀皱眉。
斯伯里克耸耸肩,显然对此种说法不太满意。“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他扬扬眉毛,“他们说我是某个皇室的私生子,遭遇皇后追杀只得逃亡在外,为了生存曾做过补鞋匠、木匠,临时会充当一下游侠的角色。”
“那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自然谈不上啦”斯伯里克道,“我只是个地地道道的玫瑰。”
“一个玫瑰”克里汀嘀咕着,“你能不能让开点?”他稍稍偏头看向斯伯里克身后。斯伯里克耸耸肩闪到一旁。艾丝兰娜已同费迪来到几人身旁,同所有人一样,她的目光锁定在缓步走出松林的男人身上。
她深深吸气,因为她从未见过气质如此优雅的男人。英挺而俊秀的鼻子,休整干净的面颊,挺拔帅气的身姿,金发在阳光下跳跃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泽。但,更迷人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碧色眼眸——那是一汪被施了魔法的清泉,望进去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此人穿着丝绸短外套,袖口收紧,金线滚边。左胸绣着的纹章是一枚新月,新月乃金线织成,熠熠闪耀。任是再孤陋寡闻之人,也还清楚新月纹章是萨尔国的徽章。听说其皇室的新月是用珠宝镶嵌而成,而此人虽不是皇室成员,但能用金线绣新月已能说明他身份不低。唯一不足的是,此人左侧面颊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挪廉家的人?”克里汀边将佩剑入鞘,边皱眉问。
男人优雅一笑算是回答。艾丝兰娜发觉当他笑起来时,那道刀疤一点都不有损他的气质,反倒添了几分英气。
“挪廉家的普帕伯爵?”罗伦随后问,鼻翼处的麻子随着他说话而抽动。“听闻普帕伯爵喜欢猎奇,出现在此岛一定是因为那个传闻。”
“你也知道那个传闻?”斯伯里克问,他一脸抱怨。“我保证那是个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罗伦沉默地扫了他一眼。“没人说过那不是谎言。”
斯伯里克咧开一边嘴角笑,这动作使那两撇胡须看起来极为猥琐。“你是在嘲笑我和普帕伯爵愚蠢啰?”他不等人回答自顾说下去,“我必须得澄清,愚蠢的是他不是我,瞧,我可是被迫来此的。”
普帕伯爵看了他一眼,笑意划过眼底。“至少我们看见了传闻中的鬼熊,不是吗?”
艾丝兰娜听说过鬼熊,那是一种古怪的生物,虽状似黑熊,体积却是对方的三倍。经常在夜间出没,悄无声息。力量巨大,一巴掌能把人拍成烂泥。北方的邱阿索和库尔瓦泽岛是鬼熊最为集中的两个地方。
“我一直不相信那种庞然大物走路时会悄无声息”斯伯里克哭丧着脸道,“但昨晚我相信了。难怪它们的名字是鬼熊,好家伙,它们简直就是鬼魂的化身嘛。”
克里汀咂咂嘴,面露笑意,“我没听错吧,你们见到了鬼熊仍然能活着,哈?”
“他没看见我们。”普帕伯爵解释。
“黑熊在夜晚视力极佳,这也是它们喜欢在夜晚出没的原因。”罗伦道。他虽沉默寡言,但三个强盗之中属他见多识广。“除非你们躲到了山洞或是其他隐蔽地方。”
“我们的确躲到了山洞里。”斯伯里克咧咧嘴,“你们又为何来此?”
克里汀和罗伦对视一眼。“和你们一样”克里汀道,“当然是为了传闻而来。”
“他撒谎。”艾丝兰娜高声说,“他们是强盗,货真价实的强盗!”此语一出,几人都是一惊。斯伯里克和普帕俱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克里汀最先开口,“你在说什么,我的好蔷薇?”
“谁是蔷薇?”艾丝兰娜厉声反问,“我可是——”
“——是我夫人。”克里汀冷冷地替她说完,“好蔷薇,不要再和我怄气,何况是在我们尊贵的普帕伯爵面前。你难道就不能给我留点情面吗?”
艾丝兰娜气极,“你胡说!强盗,混蛋!”她试图在脑中搜索到更狠毒的词汇咒骂克里汀,却无奈宣告失败。普帕和那个陌生男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难道他们信了克里汀的话吗?该死的克里汀。“普帕伯爵”她将希望放在这个优雅的男人身上,并趋步向前。“他们三个是强盗,就是他们把我抓到了此地,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不对?”她暂时不想说出真实身份,因为她担心没人会相信。
普帕的目光在她和克里汀之间流连,最后落在她脸上。“你要我怎么帮你,女士?”
艾丝兰娜心中一喜,“带我走,普帕伯爵,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克里汀却在此时冲过来抓住她手臂。“你要干什么?”他咬牙说,“我只是不想你和那卖羊肉的走得太近,你知道我爱你,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亲近你。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难道这有错吗?”
她惊讶极了,万没想到这男人演起戏来竟如此逼真,他恼怒、伤心,几近崩溃,像极了一个遭受女人羞辱的可怜男人。“克里汀……”她气急败坏地甩掉对方的手,“你无耻!”她用眼角看向普帕,这男人正笑得意味深长。就连斯伯里克,亦是一脸玩味地审视着她。她心中一冷。
“夫妻间的事还是留在晚上说。”罗伦站出来“解围。”“现在我们得走了。”
“你们要去哪儿?”斯伯里克问。
“既然没有美人鱼,又何必留下来?”罗伦道。“我们要离开此岛。”
克里汀再次抓住她手腕,脸色阴沉地道:“走吧,蔷薇。”他用了大力,艾丝兰娜痛得皱眉,她奋力想要挣脱,克里汀却拖着她迈开脚步。她扭过脸不去看克里汀,但这幕情景在那两人看来,更像是她还在怄气。
“等等——”斯伯里克喊道,“你们怎么离开这儿?”
罗伦脸上横肉抽动,“坐你们的船——难道你们不走吗?”
“我们要走”斯伯里克慵懒地微笑,“可是我们没船啊。”
这可有趣了。“那你们怎么办?总要离开这儿吧?”克里汀烦躁地问。“没人敢把普帕伯爵丢到这岛上不管,对不对?”
“我也这么想”斯伯里克耸耸肩,“原计划那船会在次日来接我们,可是他们好像忘了普帕大人。说实话,我们已经在这岛上呆了三天啦。看见你们时我还以为救星来了,哪曾想……”他一脸沮丧,“看来我们只得继续等啦。”
克里汀阴沉着脸,“要是那船不来呢?”
“那就只能等渔船路过此地喽。”斯伯里克道。
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天黑前,几人围绕一堆篝火烤了野味来吃。那是一只梅花鹿,罗伦用一只削尖的木棍猎到了它。斯伯里克将它烤的恰到好处,不焦不嫩、喷香流油。费迪到远处采来了一些野果,普帕伯爵则为大家找来了淡水。
期间,克里汀和艾丝兰娜负责照顾营火。“你最好老实点。”他用木棍拨弄营火,撩起无数火星。“要是你再敢多说几句没用的话,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能对我怎么样?”艾丝兰娜讥讽道,“杀了我?恐怕你舍不得那些金币吧。我知道我值不少钱。”
“我没那么傻”克里汀扔下木棍站起,猛地抱住艾丝兰娜,呼出的热气拍打在她脸上,“信不信我会让你当众成为我老婆?”
“你不敢。”
克里汀冷冷一笑,“如今你是我老婆,就算我对你做什么,又有谁敢阻拦,哈?”
他说得对。艾丝兰娜挣脱他,眉头皱了起来。不可否认克里汀威胁到了她,她相信没有什么事是这种疯子做不出来的。于是她聪明地闭紧嘴巴。
围坐在营火旁享用美味时,克里汀将烤肉撕碎后送至她嘴边,她皱了皱眉,还是张开了嘴巴。见状,斯伯里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貌似夫妻和好如初啦。”
一抹得意的笑意浮现在克里汀的嘴角。“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都是如此嘛。”他大言不惭地道。“可不是么”斯伯里克赞同地道,“女人嘛,只要你肯花时间哄哄,还不都乖乖听你的?”
“这也是游侠斯伯里克极有女人缘的原因,哈?”克里汀吞下一块肉问。
“不不不,这我必须得澄清。”斯伯里克一副苦恼的神情,“鬼知道那些女人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看上我。你们倒是说说,她们究竟是看上了我哪点?我要是知道一定改。”
“也许正是你那两撇小胡子。”普帕伯爵不失幽默地道。
斯伯里克苦笑,“可我还舍不得剃掉胡子哩。”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被女人围着有什么不好?”艾丝兰娜冷冷问,“这不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吗?”
“夫人。”他如此称呼她,她禁不住皱眉。“说实话”斯伯里克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如果围在我身边的都是像你这样的美人,我肯定不会为之愁苦啦。”
“你眼光不错。”克里汀哼道。
“眼光不错的是你。”斯伯里克咧嘴一笑,“尊夫人的双手白皙嫩滑,一看就知不是下等人出身,那张脸蛋更是嫩得如同五月的樱桃。我说克里汀,你可真是好福气呀。”他啧啧叹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她极不自然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她父亲原本是一名贵族,可惜近几年家世没落,所以我才有机会用金币和马匹换来了老婆。”克里汀边说便用粗壮的手臂环住她,笑容促狭,“瞧瞧……人犟了些,改不了那副颐指气使的脾气。不过依我说,那钱花得绝对值。哈。”
该死的克里汀,我早晚会让他自食恶果。艾丝兰娜恼怒地想,却不敢将这份恼怒写在脸上。“你们不认为这烤肉若是加了胡椒,一定会是极品美味么?”她希望藉此将话题转移。
“胡椒和洋葱。”普帕伯爵颔首微笑。这男人即使在大啖烤肉时也是优雅迷人。可惜却生了一个糊涂脑袋。他不该如此轻信克里汀,不是吗?艾丝兰娜愠怒地想。
“我只要来点麦酒。”罗伦沉默地表示。
“波维几亚的黑啤酒如何?”斯伯里克带着一丝炫耀道,“我敢打赌,没有哪地方的黑啤会比我们波维几亚的味道更纯正,更让人迷醉。”
“的确”克里汀赞同,“毕竟玫瑰是黑啤酒的故乡,哈。不过若说到酒,我还是更喜欢特耶斯的葡萄佳酿。我去过那里,特耶斯人和他们的葡萄烧酒一样热情火辣。”
“你去过特耶斯?”斯伯里克一脸羡慕,“听闻那里每隔两个月就会举办一次赛马活动,你一定是去那里看热闹啦?”
强盗的职责可不是看热闹,艾丝兰娜冷冷地想。她将注意力放到熊熊跳跃着的火苗上。夕阳残存的余晖正与篝火交相辉映。
“我去的不巧,那里只剩赛马后留下的遍地垃圾和聚满苍蝇的马粪。”克里汀如此回答,“而且说实话,我对特耶斯的赛马没兴趣,我喜欢看的是荆棘国王的酷刑,哈。”他扫了艾丝兰娜一眼,“那远比任何人类所能想象到的赛事更让人血脉贲张、心惊肉跳。自从莫塔米国王将他的酷刑从牢房中搬到了王城中的天台上,每年去班奈的人就增加了两倍不止。为此,这位受世人瞩目的国王不得不强令外地人缴纳暂住税,以试图缓解王城内拥堵不堪的街道,哈,哈。”
哦,拜托不要谈论这个,艾丝兰娜在心底说。但斯伯里克却饶有兴趣地问克里汀:“你看到过吗?”
“很荣幸”烈焰映得克里汀面颊发红,“我见过不止一次。那天我亲眼见到一个年轻男孩被带上拷问台,人们用绳子拴住他的手腕脚腕,再摇动系着绳子另一端的把手——骨头被绳子拉断时的声音可真好听哩,嘎巴,嘎巴,嘎巴。”他夸张地模拟,“之后是血肉被拉断时的闷响,那时可就要鲜血四溢,触目惊心啦。血淋淋的残肢还会冒着热气,啧啧。不过别急,好戏还没结束。这时的男孩还没死,有人会在他的残肢上撒盐——我敢打赌你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凄惨的叫声。如果有人在那时一刀捅向他心脏,他一定会感激得在诸神面前为此人美言。最后,他们把他吊起来,让乌鸦来啄食他的肉,哈,哈哈。”
“他那时死了吗?”
克里汀的喉结滚动,“没有。”
“天就要黑了,我们难道要坐在这里等着鬼熊来吗?”艾丝兰娜适时插话。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于是他们藏身到山洞中。夜里下起了雨。艾丝兰娜本就毫无睡意,淅沥嘈杂的雨声让她陡然清醒。山洞内愈发潮湿难耐,冷意侵入肺腑,她坐起来紧抱双腿,暗自懊恼惆怅。
当克里汀将披风为她披到肩头时,她正想到要如何逃离此人的掌控。她可以趁着所有人睡熟,偷偷逃跑,但她担心自己会碰到鬼熊。何况她也跑不出库尔瓦泽岛,这个岛并不大,三个强盗想要抓住她完全不需费力;或许等上了岸,她可以在城里人群密集的地方大喊,让所有人知道这三人是强盗,但她担心更大的可能是自己会被人当成疯子;也或许她最应该做的就是骗取对方信任,等到三人松懈后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她想得如此着迷,以至于克里汀的动作差点吓到了她。“谁?”山洞内没有光,众人害怕火光会将鬼熊吸引到此。
“我的好夫人,你在想什么哪?”克里汀的声音响起。
“与你无关。”她回答,恼怒地将披风扯掉,甩到他脸上。黑暗中,此人默不作声地重新为她披好。“你是我夫人,关心你一下难道不该,哈?”他压低声音,语调古怪地道,“我可不想让那两人怀疑我,尤其是普帕伯爵。乖乖,难道你想看我动怒?”
她当然不想,尤其是在晚上。但她还是心有不甘地挪动屁股,让自己远离克里汀。她听到克里汀发出一声闷哼,但并未因此刁难她。于是她稍稍松了口气。她疲累不安,终于在雨声拍打中缓缓睡去。
翌日,他们无比幸运,因为终于有船来接普帕伯爵。他们一同上船,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后,终于抵达麦芽港。准备下船时,那群水手忽然手持武器将四人团团围住。艾丝兰娜惊诧不已。三个强盗纷纷拔剑出鞘。
“克里汀,罗伦,费迪”斯伯里克拨开众人,咧开一边嘴角笑着,“纵使我再孤陋寡闻,也还听过你们的名字,看起来你们真该为自己换一换名字啦。”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谁?”克里汀表情阴翳地问。
斯伯里克耸耸肩,“没错,但我和普帕伯爵只有两人,你们却是四个。鬼知道你们会不会情急之下杀了我们。”
“是三个!”艾丝兰娜皱眉指出,“我早说过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但我看到的却是你们夫妻情深哩。”
“那是因为你实在愚蠢。”艾丝兰娜不客气地回答。
斯伯里克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普帕喊:“普帕伯爵,你究竟要怎么惩罚他们?”
普帕的金发在阳光中跳跃着金子般的光泽。“随你啰。”这男人居然如此不负责任地回答。真不知这斯伯里克会想出什么蠢主意对待自己,艾丝兰娜想,他最好聪明些,否则我一定会让他尝一尝父亲的酷刑。
斯伯里克的目光在几人脸上徘徊不定。克里汀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罗伦脸上的横肉不住抽动,费迪有一丝紧张。长久的沉默过后,斯伯里克终于开口,“听说你们抢劫过特伍德家的商队,可是事实?”
“没错,我们还把特伍德家的混蛋小子揍了一顿。”克里汀面无惧色。
斯伯里克用右手食指刮了刮胡须,微微一笑。“既然这样,这次就放过你们。”
“你说什么?”艾丝兰娜几乎要尖叫了。
“我要放了你的夫君,有何不满吗?”
“我当然不满”艾丝兰娜气恼地道,“他们是强盗,你该把他们送进监狱!普帕伯爵”她喊,“你不能容忍此人如此胡作非为——”
“好蔷薇,不要打扰普帕大人。”克里汀抓住她的手腕。“看起来我们可以走啦?”他看向斯伯里克,脸上带着一丝不确信。
“你们可以走”斯伯里克咧嘴一笑,“这女人得留下。”
一抹狠戾在克里汀的眼里一闪而过,继而,他忽然笑了。“既然游侠斯伯里克看上了她,那可是她的荣幸,好蔷薇,还不快过去?”他用手抵住她后背,用力一推。她踉跄着在斯伯里克面前站定。
水手们让开一条路,让三个强盗下船。费迪对“好心”的斯伯里克仍抱有怀疑,不断回头向后看,似乎担心会有追兵从后面砍断他的脖子。
“你会后悔的,斯伯里克。”她咬牙道。“说吧,你想把我怎么样?”
“我这是在救你呀,小姐。”斯伯里克笑了,“没人会把你怎么样,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