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出现四只鱼兽鹰。两只并排飞在前,两只并排飞在后。前面的两只,其中之一,就是木排上的独腿鱼兽鹰;另一只,是只双腿鱼兽鹰。双腿鱼兽鹰的背上,竟然坐着一个穿着海兽皮袍子的中年男子!
还有更奇的。后面的两只鱼兽鹰的脖子靠肩部位,用绳子合力吊着一段三米来长、直径十多公分的圆木,圆木上,并排坐着四个腰围鱼皮裙、身穿鱼皮窄褂的成年男子!四个鱼皮褂男子的腰上,都悬着一柄鱼皮鞘、海象牙柄、两尺来长的腰刀。
四只鱼兽鹰已飞临大木排上空。甲板上的渔香人们,齐声反复高喊:“代也高姐,娄扣霍亚。够哥八忙,混滑头翔!”
四只鱼兽鹰绕着木排盘旋三匝,翅膀一收,缓缓降落在队列前。
皮袍客跨下鱼兽鹰,站在队列前。他长发披肩,长方脸,浓眉大眼,颚下一络短须,模样甚是威严。他的皮袍上,用细鱼筋丝,绣着一条独角海洋蚺。
归海飞想,难道此人就是这些人的王?
那四个乘“鹰吊飞木”来的挎刀男子,下了木排后,在皮袍客的身侧和身后,各站了两位。显然,他们是皮袍客的卫士。
皮袍客把右手掌往上一举,轻轻一摆,众人立即停止呼喊。
远方飞来的三只鱼兽鹰,各自把翅膀一展一收,就跳到了大窝棚上,蹲了下来。而那只独腿鱼兽鹰,则接连把木排角落里几个贝壳盆中的鱼肉,叼来放在那三只鱼兽鹰面前,就像是主人招待客人一般。待三只“客人”都有吃了,独腿鱼兽鹰才叼起几条鱼,飞上桅树的树冠里,喂养自己孩子去了。
对独腿鱼兽鹰的超强敏锐感应力,归海飞感到不可思议。两个小时前,它飞离木排,一定是感应到有同伴来,才飞去迎接的。它升空时,皮袍客等人离木排应还有一百多公里距离。这鱼兽鹰的遥感能力,怕是赶得上普通雷达的功能了。
归海飞发现,那皮袍客的眉目,与大眼少女,颇有几分相像。大眼少女俏脸含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皮袍客。
皮袍客的眼睛快速一扫,在莫天郎、归海飞、大眼少女,和后面倚靠在窝棚壁上的唐小雨、倪尔邦和幺老头身上,作了短暂停留,神色微有诧异;他那掠过大眼少女的眼神,带有明显的慈爱。
排上首领赛阿娃,向皮袍客行了一个曲膝礼,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再拉过莫天郎,似乎是向皮袍客介绍。皮袍客点了点头,问了莫天郎几句什么,莫天郎叽哩呱啦地说了起来,那“渔香语”说得相当流利。
归海飞对莫天郎好生佩服,莫天郎只比他早遇上这群人十多天,渔香语竟然完全学会了,觉得此人当真是聪明绝顶。归海飞留意学了两个来月,十句最多能听懂一两句。
赛阿娃又对着皮袍客说了两句什么,皮袍客又点点头。
队列中的人都站着不动,皮袍客在赛阿娃和莫天郎的带领下,走到外面那堆龙涎香前,赛阿娃和莫天郎掀开上面盖着的海兽皮布,皮袍客看了,点头说:“唔,霸所,霸所!”
皮袍客的四个卫士,有两个在排头站着,原地不动;有两个跟着他,紧随左右。看完露天堆放的龙涎香,皮袍客在赛阿娃和莫天郎的引领下,进入大窝棚,扫视了一番窝棚内部,看了角落里堆放的龙涎香,再点了点头,他对赛阿娃说了句什么,赛阿娃答应了一声,走到窝棚门口,对着队列一声招呼。
众人齐声叫了声“嗨唉!”由后队变前队,井然有序地走入窝棚,各自在自己的“铺位”坐了下来。大眼少女仍是拉着归海飞的手,走到属于他俩的位置,并肩坐下。
一个老妪拿来一包用鱼皮包着的、早已切碎的龙涎香,加进船形礁石上正燃烧着的香屑中,香雾很快变浓,整个窝棚变得更香了。
皮袍客站在燃着龙涎香的礁石前。赛阿娃和莫天郎,站在他的左右两侧。四名卫士,站在礁石旁边护卫。
香雾袅袅,缭绕在皮袍客和莫天郎等人之间,七个人的身影在香雾中变得一时清晰一时朦胧,有如幻影。
赛阿娃说了两句什么话,众渔香人一起猛烈鼓掌。皮袍客把手掌往前一摆,鼓掌声立停。然后,皮袍客开始说话了,刚说了两三句,众人就笑得前俯后仰。
归海飞估计,这皮袍客是在给大家讲什么有趣的故事或笑话,他和唐小雨虽然听不懂,但出于礼貌,他俩还是跟着众人笑着。倪尔邦则仍是一脸的忧郁,面无表情。幺老头的脑袋却是扭来扭去,一双色迷迷的老眼,专看渔香女子们那裹着鱼皮抹胸、因为笑而随之颤动的胸部,大饱眼福。而总是缠着幺老头的耸胸老妪,则不时地把他的脑袋搬正,朝着她自己。
皮袍客讲了约莫5分钟就结束了。他一下场,大眼少女就叫着爸爸,跳起来扑了过去。
那皮袍客,正是大眼少女的父亲。他一手轻轻揽着女儿的纤腰,一手去抚摸女儿的脸蛋。父女俩亲热一会后,大眼少女把头转向归海飞,朝他招招手,叫了声:“嘎嘎!”
归海飞起身走了过去。
众渔香人又开始轮流表演,或许是嫌窝棚内太嘈杂,大眼少女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归海飞,走出窝棚,来到甲板上。赛阿娃、莫天郎和两个卫士要跟在身后,皮袍客朝他们摆了摆手。
大眼少女牵着父亲和归海飞,走在排尾空旷处,一直走到木排边沿。此处,离大窝棚有十几米。
阵阵哄笑,从窝棚传出。
站定后,大眼少女把头转向归海飞,小声说:“哥哥,请不要吃惊。这是我爸爸单复流,我叫单婉儿。我爸爸是流虬王国的相国,现出来巡视。我爸爸要跟你说话。”
大眼少女。单婉儿会说汉语普通话,令归海飞大吃一惊。她的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带有明显的闽南腔。
单婉儿的父亲单复流小声说:“年轻人,因为时间紧急,我只跟你说几句。你是否知道流虬王国的历史?流虬是中国的子邦,中国是流虬的母国。汉语也曾是流虬国的官话,但现在在我们这群人中,已很少有人会讲了。其他暂不多讲,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其一,你要勤练水性、捕鱼术和武艺,这些技能,是你能否在这片汪洋中生存的关键;其二,暂不要让你的同伴们知道我和婉儿会讲汉语官话;其三,赛阿娃。也就是这艘木排上的头儿赛阿娃,她是现任流虬国大将军赛灭寇之女,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子,自称是流虬王蔡滔天的儿子叫蔡击浪,此人有些可疑,或许会对你们不利,你们要有所提防。我知道你有太多疑问,以后有机会再详谈。”
皮袍客单复流说完,转身向窝棚走去,走在窝棚门口,叫了一声什么,赛阿娃、莫天郎和四名卫士出来了。一名卫士对着大窝棚顶的三只鱼兽鹰招了招手。三只大怪鸟翅膀一展一收,噌地跳到大木排的宽阔处。
单复流跨上自己的“单骑”,他的四名卫士,也骑上了另外两只鱼兽鹰之间的原木,像是在两只巨鸟之间,串了一串羊肉串。
众渔香人在头儿赛阿娃的率领下,在木排上站成整齐的队列,恭送他们的“相国”。单复流骑鹰升空。
不知单复流在鹰背上说了个什么字,他坐下的鱼兽鹰双翼一展,猛地一跳,就平稳地升到海空之间。另两只鱼兽鹰载着原木上骑着的四名卫士,紧跟其后,升空而去。而长驻在木排上的那只独腿鱼兽鹰,也跟着腾空而起,送客去了。
众人仰望天空,一直目送单复流和卫士的座鹰完全消失,才各自散去。
而大眼少女。单婉儿,仍然留恋地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迟迟不愿离开。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里,两行晶莹的泪珠,划过柔嫩而微黑的面颊,落在脚下,滴答有声。
对于流虬国,归海飞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流虬国的位置,位于台湾与东阳国之间的流虬群岛。流虬群岛在隋朝时代被中土人发现,群岛中部最大的一个岛,像极了一条正努力向北方游动的龙,四肢俱全,独少了角。无角龙为虬,遂称“游虬”,而流虬语的“游”为“流”发音,那时候,中土人士有称此国为“游虬”,有称为“流虬”的。
这个在大海中像条无角游龙的岛,即现在隶属于东阳国的“冲索岛。”
流球人仰慕华夏文明,不断派学生到中土学习汉文化。明初,明太祖朱元璋正式派使臣杨载出使流虬,诏书称为“流虬”,此后这个名称就固定了下来。
明朝时,流虬群岛分裂成为三个国家,即中山、山南和山北。杨载去的是中山,即流虬岛所在地。中山国国王派使臣回访了大明。中山国使臣回国后,把所见到大明国土之阔、国力之强和皇帝朱元璋之威等情况,禀报了国王,中山国很快再次派出使臣,向大明称臣。随后,山南、山北两国,效仿中山国的做法,也向大明称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