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砚虽然正为了萧圣月复生一事,心绪纷乱不定,听得萧灵臻如此款款情深之言,仍是不禁动容,当下望着萧灵臻娇美含羞的面容,胸中一热,暗想:“不论萧圣月如今是善是恶,灵臻对我的一片情痴,却是无庸置疑,她为了救我性命,几度连自身都不顾,更为了与我在一起,情愿一辈子失去自由,活在牢笼般禁锢的洞穴当中。此情此义,我又怎能辜负?”
如此情思一起,吴秋砚不由满心汹涌澎湃,回忆过往种种,在圣城中的青梅竹马,与萧灵臻犹如一对乱世鸳鸯,明明彼此相爱,却始终顾忌着彼此家庭的对立与矛盾,以致无法尽诉钟情,几乎导致了阴阳两隔的悲剧收场,若非上天垂怜,给萧灵臻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对此遗憾至深。
于是吴秋砚念头一转,又再思着:“不管她爹爹过去如何,灵臻始终是无辜的,难道为了她爹爹曾经犯下的错事,我便得伤害灵臻么?过去我们为了这层顾虑,相互压抑彼此的情意,已经太久,如今身处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洞里,难道还要继续压抑下去么?或许。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叫我与灵臻大难不死,却双双落入这个莫名存在的墓地里,祂可怜我们从前相爱却不能相守的处境,所以安排了这样的机会,让我们终于可以抛开一切,坦白面对彼此了。”
吴秋砚心境移转,想到了这“可能是上天的旨意”一句,忽地竟有种解脱感,神色渐渐缓了,目光一柔,轻轻握住萧灵臻的玉嫩雪手,说道:“灵臻。妳说的对,如今我们连能否脱身出去都不知晓,是不必要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恩怨情仇悬念太多,反而该要把握当下,珍惜难得独处的时光,从今此后,我俩坦诚相对,互珍互重、相亲相爱,再无任何隐瞒与隔阂,不论此后命运如何,我都与妳齐心面对。”
萧灵臻听之欢喜至极,眼眶又泛起了莹光,说道:“秋砚,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原谅我么?原谅我出于私心,而让自己罪业深重的爹爹,起死回生的事?原谅我一直隐瞒身份,直至今日才告诉你真相的事?你真的。你真的没要怪我,还愿意与我相守相亲了么?”
吴秋砚的眼瞳中情意无限,伸手抚了抚萧灵臻的雪肤双颊,说道:“灵臻。早在妳接下面纱之前,我不已经答应过妳,不论见妳样貌如何、知妳身分如何,我都不会怨妳怪妳,更不会疏离妳?现下我自然要遵守约定,将妳我之间最后的一点隔阂也打破,从此亲密无间,厮守相依下去。再说了,知道原来明月圣女江梦遥,就是我一直惦念难忘的梦中情人萧灵臻以后,我便恍然觉悟了,原来这是我命中注定,只能爱上妳一个女人,不论物换星移,经过多少颠沛流离,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接受另外一人的感情了,到头来发现能叫自己动心的女子,仍旧只有妳萧灵臻而已。灵臻,我已经逃不出妳的手掌心,此生此世,就只能够爱你一个而已。”
如此情深之语,字字句句听在萧灵臻的耳里,是激荡触动了她如泉涌般的感情,以致她再也忍抑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当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便扑入了吴秋砚的怀里,且泣且道:“秋砚。秋砚,我也已经离不开你,我今生今世也只能爱着你一个了。梦遥梦遥,你可知道明月圣女的这个汉名字,是我给自己取的,意指的就是,我内心里有个遥不可及的梦,不知何时才能实现,而这个梦,就是你吴秋砚。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居然我的梦不再遥远,如今你就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热暖暖的,这是上天的垂怜,是我终于盼到的恩赐。我好欢喜,我真的好欢喜。”
见得萧灵臻如此真情,吴秋砚更只有感动莫名,他什么也无法再多想,只有将萧灵臻的娇躯紧紧抱住,感受怀中佳人的温暖柔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若将来命运如何,这辈子,对于这个女子,他再也不要放手。
是日,这对情侣在彼此敞开心房,互诉衷情以后,相拥久时,难解难分,并立下了个厮守一生的决定。
自那日后,二人间的互动,就象是对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好似快活在个什么人间仙境一般,丝毫感觉不出二人如今所身处的地方,其实是个幽暗恶劣的墓穴。
在萧灵臻的悉心照料之下,吴秋砚的诸多断骨处,逐日向愈,开始能在自制工具的扶助下,缓慢行走,日渐增进了活动力与范围,就是间得休养的时候,他亦不忘修练功走劲,催动体内“浩然乾坤劲”源生循环,以助他的康复速度。
吴秋砚渐能行走后,便开始对这地下牢笼有了探索,几回深走向里,见着了那个萧灵臻所说的,似乎埋葬着生前极有重大权势之人的大石棺,亦见着了另外那些象是陪葬者的七具干尸白骨,歪倒半立在地,各各要害处都插上了一只刀刃,明显是因此而断气。
吴秋砚毕竟是堂堂男子,对于大石棺与诸多白骨的存在,并不如萧灵臻那样厌惧不喜,反而存在着一些好奇心,想要理解这些人究竟为何丧命的前因后果,加之他如今待在这墓穴浬,时常左右无事,便一个兴起,端详起埋葬在里边人员的种种特殊性,或者浏览壁面上的碑文祭颂辞,或者观赏周边放置的稀珍陪葬品,或者注意那七具白骨的衣着与佩饰,或者推测他们是如何以短刃自杀而身亡。
初时吴秋砚只是无心插柳而已,并没想得太多,亦不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发现什么,但愈到他行动近愈自如,观察这洞穴里边的情况愈多愈细节以后,他确实发现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感觉到了那七具白骨所透漏的真相,或许并不如他们原本所想。
于是就在他们意外墬入此地,于墓中相亲相爱生活了两个月后的某日,吴秋砚目光中略带兴奋地,向萧灵臻说道:“灵臻,妳可知道,我在那七名陪葬者的身上,发现了些怪异的地方,其中或许暗示着些线索指引,可以让我们找到脱身出去的方法。”
萧灵臻“咦”一声,眼瞳中异芒闪烁,疑惑问道:“那七具白骨的身上,暗示着可以脱身出去的线索?何以你如此说?”
吴秋砚答道:“以那七具白骨的衣着与随身物观之,他们不光是单纯的陪葬者而已,应该还是参与当初这地下墓穴建造的工匠与劳役,只是后来造洞完成,便被这墓穴主人的后代遗族,强迫留于洞中陪葬,一是符合旧时代对于往生者的敬奉陋俗,二更是为了保守这地底牢笼的存在秘密,让这些劳奴全没机会向外泄漏出去。如同你爹爹当初建置湖底密道完成,为了永远保住秘密,不让他人知悉,也决定将所有参与工人杀死一般,过去所有帝王霸主,为了维护自己权益,恐怕都有这层私心。”
萧灵臻听吴秋砚说起自己爹爹昔日杀人之事,虽知其用意不在批评,却也不禁微微色变,“嗯”的回了一声,没多回语,仍是专注听着吴秋砚的意见。
但闻吴秋砚续道:“但我观察这七名陪葬者的死亡方式,发现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他们每一具尸体的刀柄握法,以及刀尖所入方向,皆不象是自刺而亡,反倒象是遭人刺杀。我怀疑这七名工匠,不是因为意志消沉乃决定了结生命,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遭人突施杀害。”
萧灵臻听至此处,忍不住问道:“遭人突施杀害?但是这墓穴中,还有谁能杀得了他们?已然长眠于石棺中的大人物,自然是没法杀他们了。莫非你说的是这七名工匠自相残杀,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发生了个重大冲突以后,便于混乱间互相刺杀攻击对方,导致最后七人全数遇难?”
吴秋砚摇头道:“若是混乱间的相互残杀,应当不至于七个人刚巧都死了,我认为这应该是有目的性的屠杀,下手之人一开始就锁定了要将他的同伙全数刺死,所以刀刀致命,正中要害。至于这个狠心的杀手,自然不是石棺里的大人物,他恐怕是我们所没见到的。第八名工匠。”
萧灵臻又是惊讶又是不解,满目疑惑道:“第八名工匠?怎地你认为最当初,总共是有八名工匠进来这里,作为陪葬者的么?那么他。他人呢?若是真有其人,怎地没有见到他的遗骨?”
吴秋砚眼目透亮,说道:“这个杀人凶手,我猜测中的第八名陪葬者,在杀死了他的所有同伴后,应该还找到了脱身之法,成功逃离了这个洞穴,所以没有尸骨遗于此地,就算后来他年届终老,也应该是死在外边,而非这个墓穴现场。”
萧灵臻又问:“你说这个第八名工匠,杀死了他的七名同伙以后,便逃出了这地下墓洞。但他为何要这么做?又如何能够逃出去?”
吴秋砚的瞳芒透亮,回道:“我认为,他是为了侵吞这个石棺周边的珍贵陪葬品,所以不惜杀死他的所有同伙。这些日子以来,我已观察到这个墓穴中的些许不寻常处,既然所埋葬者是个大人物,其遗族又特地建置了这样一个大的墓室给他,则除了生人陪葬者以外,不可能没有一些金银珠宝的陪葬品在,但我探究其棺周遭,虽然有青瓷花瓶、宝马雕刻、玉画屏风等等大型的珍宝在,却全然没有金饰银品、珠鍊宝石之类的较小型值钱物,这实在不大寻常。加上我观望所有祭祀品所排列摆放的地方,确实有几个角落的空缺是不太自然,好似本来置有项目却给人拿走似的,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偷拿了这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陪葬品,想要私吞己有,所以杀死了所有在场的同伙,自己却活着跑出去,至于其余大型珍品,由于携带不易,他便索性放弃了。”
言及于此,吴秋砚目光一扫,环视洞穴左右,续道:“至于这个凶手,杀了人后带着金银珠宝,却如何能够逃出,我尚不清楚。但只要此一臆度为真,事实确实如我所想,曾经有这第八名工匠的存在,那么就代表,这墓穴里一定存有暗道,是让里边之人能够脱身之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将它找出来。”
萧灵臻听得此语,虽觉有理,却不特别惊喜,眼目间隐含忧思问道:“那么以你所想,这个逃生出口会是设在什么地方?我们曾经查看过这墓穴里的所有角落,未曾发现什么机关孔径般的存在。”
吴秋砚微微点头答道:“以我所想,这个逃生出口,一开始就是在被建置在极隐密的地方。可能这八位工匠在当初参与工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凶多吉少,所以经过密谋讨论,决定设法在瞒着这大人物遗族的情况下,暗地里替他们自己辟设下一条活路,以容日后私下逃脱之用,就待这地下墓穴土掩封闭,那些遗族以为一切事毕,放心离去以后,这几名工匠再经由事先造置好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觉逃出来。这样的谋画,若在八名同伙的齐心合力之下,要想成功欺骗过那遗族们的耳目,并非极难之事,却没料到最后脱身之前,其中有人意欲私吞财宝,竟背叛谋杀了同伴。”
萧灵臻若有所悟,接口答道:“所以你觉得,这个逃生密道,是在八名工匠的合谋共识之下,背着上头监工者的眼目而建造出,故此机关存在的可能位置,本来就不是个轻易可见、光明正大的地方,理当是经过遮蔽掩饰,必须仔细搜寻,甚或精准触动才会发现或出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