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爬出黑牢,一阵刺眼非常的光芒,如利刃般直射入他的双瞳,他本能性抬手一遮阳光,且蕴起乾坤内劲游走眼脉。
冷月久居于黑牢中,双眼本应长时退用,但他自修习“浩然乾坤功”以后,便听从师父吴成忌的遵嘱,日常皆需蕴劲游走眼周经络,以保持视觉的滋润濡养,不致废退,是以冷月即使在地牢中生活了九年之久,视力倒还不致退化太多,不过是因习惯于幽深暗沉的环境中,这下子突然间遇上阳光照射,一时难以适应耐受,就算这一时刻的光照其实并不炽烈,他也张眼不得。
冷月蕴劲片刻,稍有舒缓之感,逐渐张开眼来,缓缓适应周遭光亮,待已能视物自然之时,他左右看望,见自己正置身在一处布置华美的大庭园里,周边不只植栽秀盛,花团景簇,摇曳着芬芳宜嗅,各个角落的造景更是雅丽精工,凉亭桥拱,雕栏玉砌,犹如宫廷侧院一般别致讲究。
冷月一生孤苦落魄,何曾见过这样的繁华园第?他瞧之望之,有些眼目撩乱,又更有些心神迷惘,不知自己究竟是进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冷月迷醉之间,不望提紧自身所有警觉,于此美院中且走且想:“我这开口逃出所至之处,应当还是在原本的天外圣城里头。所以这一大片庭园美景,也该是其中什么大人物的居住之所,但我怎没在此偌大花园之中,看到任何巡守来去的卫士?或者任何伺候大人起居的仆厮?”
冷月虽有警戒,注意着四方动静,以免随时可能在这庭园间遇上敌人,却是始终没有感知到什么他人声息,但想如今自己的修为,当属非凡程度,应该不至于驽钝到什么来人的脚步声、说话声,都无觉察,唯一合理解释:就是这间华美大院中,真的没有旁人在场。
冷月绕过庭园间的假山流水,到了一处人造美景的喷泉流瀑,看着泉流汩汩,自一整面的灰石巖上泄下,又再冲入一片澄绿开阔的水潭当中。
这潭池水瞧来虽有一二个人身之深,却是清澈见底,水面上倒映着岸旁环植着的柳树葱草,碧影摇曳,波光粼粼,荡漾着诱人迷醉的吸引力。
冷月见此碧池清泉,神迷心向,他不知道自己已有多少年的时间,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湖泉,不知道自己已有多少年的岁月,没有机会接近这样深透的潭水,没有能够在这样干净充盈的水域里,好好清洗过自己的身体。
于是冷月心醉之间,忽然觉得自己一身肮脏无比,忽然好想不顾一切地纵入水里,彻彻底底地清洗自己,清洗自己身上九年多来,只靠着狱中擦澡而不能尽除的污汗陈垢,清洗自己这一年多来,日夜都与尸体为伍,且以腐肉为食的所有秽味血腥。
动念之间,冷月又提紧了自身所有敏觉,四探左右,确认潭边确实并无旁人在侧之后,便宽衣解带,将自己一身上下的衣物,尽除下来。
冷月见这水潭清澄透绿,除衣后自惭形秽,竟不舍直接投入水中,深怕自己身上多年来累积的秽臭腥味,会脏污了这好一潭美丽池水,于是小心翼翼地蹲在岸边,双手捧成瓢状,掬起一把又一把的清水,直往自己身上洒倒,并复以掌面不断搓身擦拭,头颈胸背,四肢腰臀,俱是清理无遗,直到感觉自己的一身上下,皆已有了基本的干净清洁,乃敢将足一纵,一把跳入了那潭碧绿清泉里。
冷月身处沁凉潭水之中,只觉通体身心都是舒畅无比,他反覆把头首埋进水中,尽情享受由头至脚,彻底浸淫其间的放松清凉感觉,又跟着将头探出水面,前后几回地稍行呼吸之后,再度潜入水中,飘然浮动,到了最后,更全然解放下了心防,悠然于这碧绿泉水中,畅游自在了起来。
冷月满心快意地于这碧绿池水中,悠泳许久,蓦地里却忽然听闻了潭水前头的假山处,似有些微的步履动静传来,他乍然警醒,忙自原本的放松舒坦中,收神回来,一个蕴劲而起,飞快便自潭水中拔身窜出,离开水面到了岸上,仓皇间拾起衣物,便急迫地躲闪至潭畔绿丛树后,压低声息,凝神以待。
须臾即见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自假山后出现,穿着一席水蓝色的雅致浴袍,将一头乌黑长发,以柚木簪子扎在枕后,步履轻捷,姿态优美,直朝着这青碧潭水走来。
冷月见这女子接近,深怕露了形迹,便连大气也不敢稍喘一口,屏息抑动,却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投注,盯瞧起这女子的形容面貌。
但见这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形体婀娜清丽,虽然论其身材高度,实可算是当今女性当中,少见的高拔玉立,却是由颈至腿,匀称端秀,穠纤合度,甚是美好体态。又见其容颜五官,面皮白净,眉目清秀,一对眼瞳乌漆如星,鼻端唇润,居然是个绝美之颜。
冷月自幼命运便即悲惨,又在那黑牢中度过了将近半生的九年岁月,童年成长至今,几乎是没机会见过一个,与己年龄相近的异性女子,更遑论眼前之人,还是一个世间罕见的绝色之女,这实在是冷月一生,不曾有过的见识与境遇,不禁愣然杵在了那丛草之后,呆呆盯瞧着这名年轻美女,心神莫名一阵激荡不已。
却见那女子凑近到了水边,挨下身来,伸手入潭,捞了捞其中的沁凉碧绿,眉眼间流透出了迷人一笑,似乎极为满意,跟着站起身来,双手左右轻掀,一把便将自己身穿着的水蓝浴袍,脱了下来,抛在了脚边地上,当场赤裸裸、光溜溜地站在岸际。
冷月没想到眼前女子,居然会这样突如其来地脱光衣服,他惊错地魂魄都要散去,几乎想要唤声出口,去阻止那女子的脱衣举动,却警醒自己的擅闯身分,实在不宜泄露形迹,于是强抑冲动,忍着不去发出任何声音,依旧默然躲于丛草之后,却眼睁睁看着前头这名美女,将她自己的身上衣物,给一举卸了干净。
这女子脱除衣物,露出了一身雪白皙嫩的肌肤,又将枕后的簪子取下,任由一头乌黑长发下落,但见她的发色如墨,垂丝在了胸前背后,贴着她雪白的颈子,与盈润的胸前,部份且轻掩在她红粉颤动的乳晕前,如斯娇美之度,实比之她尚还穿着衣物的时候,更胜十倍。
冷月自丛草的孔隙间,愕然看着这名全身赤裸的绝色美女,脑际空茫,胸口窒碍,只觉自己好似无法呼吸,又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他感觉自己身为男性,仁义礼教之所束,实在不该再于当场,睁睁瞧着这名裸女下去,他实在该将目光移开、实在该将眼睛闭上,不管这名出现在圣城大院中的年轻女子,究是什么尊贵身分,他都不该再瞧下去,一眼一刻也不该再瞧下去。
但冷月意识里的理智之音,虽然不断地于其脑际吶喊,提醒着他“非礼勿视”的明白道理,可冷月却象是中了邪、定了身一样,依旧一动也不动,依旧没有任何移眼闭目的动作,始终愣睁着眼、呆张着嘴,一脸傻样地净瞧着眼前这名裸女,任凭思绪奔乱,心跳乱窜,却不能稍拒一分。
又见这名裸身美女,在放下一头细丝长发以后,便将雪白双足踏入了潭水里,缓缓且将一身体肤,浸入了水深当中,仅露出了她雪颈以上的头面部份,开始于水中漫步起来。
这女子投身入水,似乎既是为了沐浴,亦是为了游水,她有时仰首掬水,自头淋下,轻轻拨发抚身,好似在清洁自己的一身美肤,有时又姿态优美地于潭水间游划缓进,好似一条美人鱼那样地,翻身转体,上浮下落,且容颜间的笑意尽显,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泳水之乐。
冷月至此已经看直了眼、看呆了心,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处境、这样的感官刺激,实在是他过去未曾遭遇、也从来不曾料想过的事情,于是他没有预想、也没有防备,他只知道出了牢后要怎样地去对付敌人,却不知道出了牢后要怎样地去应付女人,还是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于是冷月依旧呆滞,依旧像个石像一样,愕然待在那丛草后藏躲,饶他本来该是怎样聪敏灵活的大男儿,此际也只有象是个智弱脑空的傻小子,全然被迷惑在眼前的春色美景里。
那名年轻美女,却在梳洗游浴了一阵子后,终于满意,又自水面探出身来,缓缓踏向岸际,浮体之间,流水轻泄过她的发际腰间,让她看起来便好像出水芙蓉那样地美丽。
这美女出了水后,拾起簪子,又将她的一头秀发,盘回颈后,此时她的双臂上举,明明白白呈现出她的胸前美景,且因动作牵引,连动着她的一对嫩乳轻颤晃动,红晕美至极点。
冷月的藏身角度所致,正好便目光正对了那美女的胸前方向,使得冷月在瞧见如此春光之后,几乎心神激荡至窒息欲厥,忍不住便大大吸了一口气去,本能性地求取深息。
便因冷月一时不防间的自然动作,让那名美女乍然觉察到了动静,骤觉此地居然有人藏匿在侧,不由大惊失色,动作飞快地便俯身向地,抓起了水蓝浴袍披在身上,向着冷月所在方向,提音便喝斥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这一喝音,倒是与她绝美秀丽的容颜,有些矛盾违背,显得十分沉重强悍,厉厉有威。
冷月听得喝斥,知晓自己藏迹败露,只有神色慌张地自丛草后,现身出来,一脸不知所措地支支吾吾,不知该要如何解释是好,只有结结巴巴,语焉不详地回答道:“姑娘。我。我并无恶意。我是不小心。不小心正好路过。我不是有意。”
他却忘记,自己方才匆忙藏身丛草之时,因为十分慌张紧急,虽然记得拾起衣物,却没有找到时机穿上,后来为了隐匿声息,不敢妄动引起注意,以致这衣物始终拿在手中,却是没有好好穿妥。
于是如今,出现在这美女眼前的青年冷月,也是一个一丝不挂的裸体男子。
那美女见着冷月现身,惊知这道沐浴水泉边旁,不仅果真有人藏匿偷窥,且还居然是个变态裸男,饶是她性子如何沉稳坚强,此际也不能不花容失色,脸色骇变,提音叫道:“你。你。你先给我把衣服穿上再说!”说话之时,一张俏脸不知是羞是怒,已然满满红胀至极,且急急忙忙地将首侧过,目光移于远处,似乎不敢将自己的视线,再多停留在冷月成熟裸露的男体上头。
冷月听闻喝斥,始才醒觉自己的一身赤裸,居然光着身子就这样跑了出来,忙也是一脸困窘地结舌解释道:“啊?我。我。我这也是不小心的,我刚刚脱了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回。妳就出现了。所以我就忘了。”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便将自己本已破烂的衣衫穿上。
冷月穿衣之间,那美丽女郎已有防卫动作,不知向哪儿探身取物了去,转眼之间居然已执了一把长剑在手,待冷月穿衣才妥,她便已经挺剑拔身,向冷月的立地所在,狠狠刺击过去,且击且道:“大胆淫贼!我杀了你!”
冷月破衣才刚套上,女子凌厉无匹的剑气便已逼临,冷月一边骇异无比,心里想着:“这女子好厉害的剑艺!原来她年纪轻轻,居然是个超凡高手?”一边更是丝毫不敢轻忽,足下使得众家师父所授的“羽扬箭”、“飞梭云”身法,避闪如灵,同时间掌底乾坤劲绪势而出,一瞬未及,便扑上了那高手女郎的长剑剑刃,登时将其进路,沉沉带歪了去。
那女郎骇异非常,心道:“这哪来的何方高手?居然有此深厚内劲?”手底攻击却不稍停,长剑指天墬地,凌空画出一抹银线大弧,已是一招“玄凌剑法”中的“冰心落壶”霎然成形,向着冷月,奇利进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