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自觉自己擅闯在先,又偷窥在后,实是万般理亏,并不想要对这女子动手,更不想要伤害她的安危,却没想到这女子的身手奇高,出剑更是凌厉狠辣,自己若不认真出手,顷刻便会丧命于她的利剑下。
于是冷月迫于无奈,只有与这女郎过起招来,双掌盘起乾坤强劲,使出自创神功招式,左发一招“崩雪无垠”,右出一式“离火焚天”,左下右上,崩雪火窜,气场绕成一股大漩涡墙,那是融合二十位师父的众家武学,并以其中“踏雪折梅手”及“银火双刀树”作为主体,而精成之两式功夫。
那名女子见状,骇异更盛,只觉冷月的功法诡奇莫名,不止内劲浑厚非常,招式行径更是繁复博奇,好似一手之间,又有三五种属性各异的巧妙变化,明明看似使得掌法,又间夹有一种指诀刀功的错觉。
这名使剑美女,却也非易与之辈,她回剑蕴劲,使得“无名师父”所传之奇异剑法,号令身周诸气为用,好似瀰天漫地得布网而下,以周流之气做为借击之具,以补自己与冷月在内功修为上,那明显落差不足的部份;同时且又开展“玄凌剑法”中的精妙巧幻之招,以应对冷月那亦是诡奇万变之式。
于是这一男一女的两大高手之间,精采绝妙的战斗,已是一脉激烈开展,冷月浑厚精纯的“乾坤内劲”,遭遇上女子高手以兵驾驭的“剑周流气”;而冷月繁复却不拘泥的“天地无极神功”招式,又遭逢上女子高手那家传精奇的“玄凌剑式。”
当场这一泓清泉池岸之边,便只见得这二大高手的形影来去,穿梭如电,又见其中拳风掌影、剑光流芒,更是相互交错飞疾,以致那一道道银线精光、那一抹抹人身衣荫,便投射在那片清池碧水面上,倒映在那澄绿色的花草曳画之间。
其实冷月身负着师父吴成忌所尽传之乾坤劲以及生命力,再结合上自身本已修练多年的内功修为,实在可说是在内力的深厚度上,大胜那名女郎两倍也还不止;另加上他的“天地无极神功”招式,乃是融合二十位师父的绝学技艺所致,论起精妙万变之处,实也非那女郎单一个“玄凌剑法”的程度能比。
所以冷月的内功胜出、招式也有赢面,不论那女郎是怎样资质优异,又身手非凡的天才剑客,冷月只要稍尽全力攻击,仍然能够在短时内便取得上风,且于最终解决掉这名女子。
但冷月偏偏没有办法出上全力,偏偏没有办法出上重手攻击,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有错,觉得是自己失礼在先,实在没有立场去伤害到这位因为遭受自己冒犯,才致如此生气的无辜女子;且冷月又身受吴成忌夫妇的名门正宗教诲,根深蒂固便觉得男强女弱,做为一个男人的职责,应该是要保护女子,而绝不能够欺侮她们。
于是冷月左右顾忌,神功出手之间,看似已经穷尽精妙,实际却仍留手不少,每一分每一寸都拿捏小心,害怕会误伤到这名女子的纤娇之体,于是每一招每一式的威力,无形中都已减损四成有余;相反那女子却对冷月毫无留情,每一剑每一击都是出上全力,狠辣无比,直欲取其性命。
便因这样“留情不留情”的攻击差异,适巧抵消掉了二人间的实力差距,以致如今这一男一女两大高手,相互拼搏激斗,瞧来却是个势均力敌的高下难判之局。
二人交手之间,愈打愈快、愈打愈奇;各人心中,也愈是啧啧称奇,愈对敌人的身手惊赞无比。
冷月心中所奇,是讶异于自己身负二十位师父的非凡功力,居然还会和这名同辈女子陷入苦战,当真有惭有愧,暗暗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江湖阅历太浅,以致之前太过自以为是了么?我之所以逃出牢中之后,丝毫没有惧怕会去遭遇到圣城敌军的围捕,乃是因为我自以为,在承接下了二十名中原高手的毕生绝技之后,当世之间,我该要罕逢敌手,不论遭遇多少敌军、遭遇怎样身手高超的强人武者,我都不会败战,我都不会有任何输去丧命的可能。但岂知道。岂知道我出了牢后,所遭遇上的这第一个敌人,就是这样地难缠对付?而且她还只是一个人而已,并非是一票军队!而且她还只是一个年龄与我相近的娇纤女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师父口中圣城五子的大人物!我却居然战得如此辛苦?”
心念及此,冷月愈发汗颜,不由信心大受打击,且还暗暗自责想着:“冷月啊冷月。你真是软弱、真是不济,真是辜负你所有师父的用心。你还以为自己出了江湖以后,会天下无敌呢!现在居然连个小女子都赢不了?真是笑话。真是惭愧。”
他却不知,他眼前所遭遇到的,实在不是个寻常人物;这名使剑女子,不但是个较之“圣城五子”,更加厉害一倍的非凡高手,且还是个较之前任城主“天外狂魔”,更加胜出数筹的新任霸主;甚至她还是放眼当今武林之中,除了这突然蹦出来的冷月之外,名列已在首位的第一强者。
冷月内心虽奇,那女子的内心却又更奇。
她本以为自己实力,已是当世无敌,已是第一为名,却哪知道,今日无端端冒出一个陌生裸男,不知是怎样入侵到她的宅第不说,且还武艺高绝莫名,竟似乎犹在她的身手之上?
那女子一向自负骄傲,今日却在与冷月的对决拼斗中,尊严受挫,她感觉自己已经穷尽了浑身解数,甚至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十二分功力,为何怎样就是赢不了这个冷月去?甚至连稍为取得上风的局面,也不曾有过一回?
女郎讶然之间,更是心头连声自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衣衫破烂的臭小子,到底是打哪儿来的?我的宅院内部,虽然不布卫兵,以免扰我清幽,可外头出入门处,却是层层戒备森严,任何人未经我的同意,不得擅闯进入,就算是我师弟也不例外。可这小子。这小子是如何在未惊动我门外守卫的情况下,进到我的花园里?还有,他那一身高超至极的武艺,又是怎么回事?瞧来只比我多了几岁年纪,内力修为却好似我的一倍以上?还有他招式上的诡异繁妙之处,更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来路,实在看不出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
女子骇异之间,好胜心更被激起,虽然已感觉出冷月对己似有留情,却反愈攻愈急,说什么也要将冷月亲手击败下来。
冷月见女郎的招式又更狠辣凌厉,心中既是惊措更是无奈,警觉自己若不再多使几分真功夫出来,非得要丧生在这女郎的卓然剑艺下,于是不再如原先那样,处处避着碰触女郎身躯,仅单以掌风拳风作为攻击,却是一转而为欺身近战,“天地无极神功”疾准开展,连使“山河有时尽”、“名震山河动”、“浩然凌万顷”、“浩气镇乾坤”等四式极致绝招,于拳掌穿梭之间,一招招一式式都扫到那女郎的腕节、肩头、膝顶及腰际等肉身处。
那女子腕处受击,右肩也遭掠袭,不由一阵吃痛低鸣,登时脸露难色,强忍苦楚,硬生回剑削向冷月,欲做出个即时反击,却紧接着膝顶遭中、腰际受拦,她当场下盘一阵酸麻非常,“啊”的轻呼一声后,身形便软倒去。
冷月不愿害这女子受伤,大臂一横,便将一手伸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搂护在自己的怀里,同时间另一手不忘防护自己,一扣那女郎的执剑之掌,巧劲一扳,随即卸掉了那女郎的驭气之力,亦迫得她将长剑脱手而出。
冷月不愿再跟这女子过招为敌,见其长剑落地,顺足一带,便将此兵踢往远处。
女子不仅长剑脱手,且还落得踉跄需人扶护,实可说是大败作收,她一不甘心输去战局,二更气恼冷月居然搂她在怀,又羞又怒之下,脸面红胀,提音斥道:“放肆,放肆!你快放开我!”一边说着,一边且大力挣脱冷月的怀抱。
冷月本无恶意,见得女子挣扎不喜,立时松开手劲,将她放离怀抱,神情一派歉然说道:“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礼,但我知道若不这样败妳,妳便会用妳的厉害剑法,顷刻取我性命。”说话之时,但觉怀中隐隐有那女子体间的幽香残留,飘然扑鼻,又见那女子羞怒之时的双颊飞红,极是动人绝色,不禁一颗心噗通通跳着厉害,竟有些神迷荡漾。
那女子却不服输,听得了冷月这一句“我知道若不这样败妳”,忽地脸色变异,显得极具恼羞之色,提音便厉斥道:“败?谁说我败了?我不会败!我从来也没有败过!我不认输,我们再来打过!”一边说着,一边已要去拾那正躺在地上的佩剑长兵。
冷月不愿再跟这名女子动手相斗,于是决定走为上策,在那女郎奔身拾剑之际,迅速揖了一礼,正色说道:“今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在下另有要事在身,请恕在下不奉陪了!”话未说毕,已是点足腾起身形,发动师传“羽扬箭”身法,形如一只轻羽快箭,便要驰离。
那女子为了重新拾回自己已遭冷月踢往远处的佩剑,无暇顾及冷月行动,但见冷月说走就走,自己实来不及挡阻拦截,情急之下,音声高扬叫道:“你若胆敢离开我这花园一步,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女郎一边说着恫吓之语,一边居然真将已拾起的长剑掉向,狠狠便朝自己的胁下要害刺去。
冷月初听这女子的吓阻之言,只道她是虚张声势,哪知不经意的回头瞥眼之间,竟然真的看到她对自己痛下重手,骇然之间,一心仅想着非要阻止这女子的冲动傻事不可,登时“羽扬箭”疾转反向,以一快似离弦之箭的破空之速,飞扑向那女子的剑兵之前,徒手便以自己肉掌之身,疾握住那女子的尖端剑刃,硬生生阻止那女子的自尽剑路,却也致使自己掌间血流满注。
那女子见得冷月掉头驰至,心知自己狡计得逞,眼瞳间异芒闪烁,陡然将那空着的一手扬起窜出,快速于冷月的胸臂要穴,连点数手,用的是师传“封山绕指柔”的穴点功夫,蕴的却是“无名老祖”心法中的精沉之劲。
奇劲奇法,穴点连发,便是如同冷月这般惊世高手,也不能不为之暂时受制。
冷月为了救人而回,却忽受这女子的奇招偷袭,他大错大讶,愕然睁着双眼说道:“姑娘妳。妳。”却发现自己的一身上下,已全然无法动弹。
那女子目透得意,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是你太傻,傻到居然以为我会自尽?这下中了我的算计,半点也怨不得别人去。”虽是如此说着,目光瞥向冷月那一只流满鲜血的手掌,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原来这姑娘虽然心高气傲,又身处魔城环境,因而有些邪派心性以及阴森作风,但其骨子里的天性质地,却仍不是太坏太恶。她依然保有一些幼时教育里所养成的良心道义,以及向善人性,以致见到冷月为了救己负伤,虽有七分得意于自己的计谋成功,却也有三分的暗暗歉疚,不禁想着:“这家伙到底是真没脑子,还是他真的是个好人?居然为了怕我自残,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他难道不怕我将他的手掌劈烂?也不怕我会一剑杀了他么?”
女郎疑惑歉疚之间,原本想要在将冷月制住之后,立刻就杀了他,以惩其偷窥犯行的冲动,陡然间削逝三分,忽然很想要好好弄个清楚:究竟这莫名奇妙冒将出来的鲁莽男子,会是什么出身来历?又是什么擅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