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感气知机,不待那黄袍首领的凶刀凶腿击近,对于敌动意图,已是内心了了分明,即时略侧头首,向后滑步三分,虽未完全避过凶刀,让刀锋削伤了自己的左臂一道,却趁势反手转腕,一把扣住那黄袍首领的刀柄重心,蕴力沉实,扭转震荡,迫使那黄袍首领凶刀脱手,且还一时重心不稳。
冷月趁势追击,右膝飞顶,使得一手“天地无极神功”中的极致杀招“浩然凌万顷”,一举便重击上那黄袍首领的胸口正中,登时震伤他的五内心脉,迫得那黄袍首领惨鸣哀嚎一声后,大吐鲜血而倒,当场后摔跌躺在地,口发白沫,昏死过去。
黄袍首领一个倒地,周边群贼便乱了人心,其中有二员便神色慌张地,凑近到那黄袍首领的倒地处,分别低身下来,探了探他的脉搏鼻息,跟着同时间脸色大变,提音惊呼道:“不好啦!黄土使大人没气啦,没脉跳啦!他死啦,给这怪小子杀死啦!”
此语一出,听闻讯息的贼军无不慌乱,就是冷月自己,也为之内心震撼,暗想:“这人真的死了。我杀了人么?”他生性善良,又讨厌争斗,虽然知晓这个黄袍首领当非善类,但当听闻其命丧自己手下之时,仍是莫名感觉歉疚。
毕竟冷月的功夫虽高,却从来没有取过人命,他并不喜欢杀戮,更不乐见有人死于自己的手下,若非今日情况特殊,眼见着貌似心爱女子之人,落入凶险之中,只怕自己也不会这样手下不留情地,重手夺去敌命。
冷月正自心绪浮动之间,另一头的敌军红袍首领,却正与方才自那篷车跳将出来的执剑男子,陷入恶斗之中,本来那气宇出众的执剑男子,论起武艺并不在贼军的红袍首领之下,可是敌众他寡,除了要应付红袍高手之外,还必须随时提防身周包围的小贼兵,确实处境极为不利,逐渐就落入了下风中。
尤其原本负责包围紫衣女子的那一票西军贼子,在冷月这突如其来的大高手现身介入之后,多被打得东倒西歪、胆颤心惊,在眼见自家的黄袍首领,竟给冷月出手击毙以后,更是慌乱畏惧,纷纷转向而去,不想再与冷月这个可怕的怪物级人物为敌,反而改换目标,去对付除了冷月以外的人,包括那名正与红袍首领陷入苦战的正道高手在内。
于是紫衣女子这一头的危机虽然解了,另一边正道领袖的危机却更加凶险,紫衣女子抬首看视,见远方那与其同伙的中年执剑男子,处境堪忧,不禁极为焦虑着急,忙扯了扯冷月的衣袖,语带哀求道:“大侠,求您救救我爹爹,好么?”
冷月听得此声,心头一惊,暗想:“这姑娘的声音柔细,确实很像心儿。但她怎不直称我名,却呼唤我叫大侠?莫非她不是我认识之人。她不是心儿么?的确。心儿怎会突然在此出现,还与一票貌似正道中人,处在一道儿?”疑惑之间,想要低头一探究竟,看清怀中这女子的真貌如何。
却在此时,却听远处那正道领袖男子,“啊”的一声惊呼,似乎中了群敌包围之下的一击重创,冷月听之极骇,再无法多想其他,深怕自己再有迟疑,那位正道高手便要丧命,于是依旧抱着怀中女子,疾将“羽扬箭”身法一展,飞身犹如急箭离弦一般,瞬时便投射入那正道高手遭受包围之处,左掌以“天地无极神功”连续出招,“无风成浪”卷气成浪、“天荆地棘”上下纵劲、“横扫千军”左右横掠、“气傲苍穹”铺天盖地,乾坤内劲搭配种种奇式,纷向四方劈出一道道浑沉强劲,霎时迫退周边一干贼子,更连续击伤至少七八名敌人,蕴力之浑,叫所有中招之人当场全倒在地上,呻吟痛苦,一时再起不能。
那红袍首领见状诧异,没想到这冷月以一对多,仍是顷刻取得赢面,自己身为贼军首领,面对如此强敌,可不能不带头冲锋,于是也豁了出去,毕使浑身解数,将自身绝学“赤刃掌”一脉开展,以极快的速度、极诡异的行径出击,双手并进、交错层迭,走迹灵窜犹如鬼火闪曳,出没形影又如妖魅飘零,虚渺之间却挟带着掌间那利缘锯齿之弧形暗器,轮番朝那突然冒出来的冷月攻去。
冷月横手挡驾,乾坤劲翻出气网,如布屏障,虽是单手使之,却内劲沉浑无比,上下游移之间,以手为心,气屏架幕已是无所不在,面对敌手鬼魅般的连续攻击,以不变之浩然劲、万变之发劲位,逐一应接防挡,不断发出敌我交击之轻音铿然,却已完整阻止下所有攻势。
蓦地冷月更是气态翻变,突来一个以守作攻,反掌强使一式“离火焚天”由下攻上,聚劲回绕缠臂,似催生一重螺旋气网盘聚,硬抵挡下那红袍高手的双掌连刃,叫其欲进不能。
登时那红袍高手的双手双刃,行进万分吃力,一时间便只能凝于半空,欲前冲却破不了对手防线,欲后退却又恐一旦收手,势必将遭冷月强劲反震,于是当场进退维谷,不知如何作收。
那红袍高手给冷月逼迫的难进难退,不由更生骇异,神情沉重辛苦,似乎支持地渐发勉强,为了突破僵局,陡然间又变阴招,忽然便将掌间两片弧形刃叶,脱手射发出去,看准的是冷月的双眼部位。
冷月反应神敏,受此阴招偷袭,却依然自有本能防御,蓦地提气上喉,蕴力一个吞吐,一口呼息沉沉吐了出去,竟反嗜了那两片弧刃朝己飞来的力度,甚至带劲回弹,致其刃片逆向反射,居然投返而去,直朝那红袍首领的身上削去。
那红袍首领反应不及,当场便遭自己的暗器割伤,一片划伤了他的眼角,另一片则削过了他的颈脉,登时造成血流如注。
那红袍首领颈脉见血,骇不能名,惊慌失措地连忙压住伤口,以免流血过多而死,想到自己才听说了这个冷月杀死自己的黄袍同伙,恐怕他要继续杀死自己,也是易如反掌而已。
那红袍首领当下生了惧意,不再前攻,却反而一手掩着伤口,踉跄退后,且退且是神色慌乱,看着眼前展臂以备的青年冷月,好像在看着一个十分可怕的人物一样。
冷月目光沉沉,虽然也正盯注着那红袍首领,却似乎没有趁胜追击,进一步去杀死那红袍高手的意图,而只是在观察戒备着,以免敌人又有动作。
冷月毕竟并不喜欢杀人,再说他加入战局至今,仍未弄清楚对手这群贼兵,到底是什么身分来历;他和这些人其实无冤无仇,要他去杀掉这些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们,实在也有些为难犹豫,若非情势所逼,非不得已必须杀人自卫,他也不想要走到这一步。
于是眼前此景,冷月所采策略,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势,只要对方不再犯我,我也暂且不追击去,留点冷静空间,好好弄清楚眼前这一团混乱,究竟是怎样的战况背景。
那红袍首领愈看冷月,心中愈有退意,于是沉默片刻后,略抖着身形,将自己的另一手高高举起,朗声宣令,音词间却带怯意地,颤声说道:“退。撤退!即刻撤退!所有人都退了,放弃计画,现在就放弃!”
宣令完毕,那红袍首领左右望了一眼,稍微确认所有同伙皆已收命之后,便即回身奔去,随意牵了一只邻近马匹,急将双足一跃,翻身就上马去,连赶坐骑奔驰,转眼逃离当场去了。
那红袍首领之所以如此惊慌失措,是因为他已经发现冷月这个青年的可怕,纵使身处群贼包围之间,要想取己性命,只怕仍是不用吹灰之力,于是他想趁着冷月停手之时,趁着他还没改变心意、还没想继续追杀自己的时候,尽快逃离现场,尽快远远避开冷月这个死神,以免那冷月突然又决定要出手了,会像杀了那黄袍首领一样地杀了自己。
贼军首领一死一退,其余党羽自然不再恋战,全数跟着红袍撤退而去,其中手脚健全的跑得倒快,随意抓个坐骑,便是一溜烟地跑走了,至于有部份手残脚伤的,一跛一跛地虽欲跟上,却因行动缓慢,而大多遭受车队中的青年武将阻止,给当场拦截制伏了,另外还有些贼员,是本来就伤重在地的,跑是没法跑了,就连正常起身也都没力气了,只能跌躺在地上呻吟连连,任人宰割。
由于车队一方,在先前冷月尚未加入相帮之时,亦损伤了不少人员,于是此际虽然局势翻转,让车队这一边获得胜利,但众人也无多余心力,再去追赶那红袍首领,以及其余逃亡贼兵了,仅能固守当场,专注在各项善后行动上头。
那正道首领,本来给那红袍贼首,以掌挟刃伤了左肩一记,正自血流如注,但在冷月介入相救之后,他稍得暇隙,便替自己封穴止血、初步理伤,在见到冷月这个强援的神功无匹,居然连续击退众敌,更威迫的那红袍贼首下令退兵,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感激,更对冷月这个救命恩人钦佩万般,暗想着今日尘埃落定之后,定要好好酬谢这名不知打哪儿来的青年大恩人。
那名正道首领,在自身伤势稳定之后,便开始吩咐车队中的众下属,着手料理现场善后,要所有人不必穷追那些逃亡贼寇,却须严密监视好当场这些未及跑远而遭擒捕的贼员余孽,不让他们获得任何兔脱机会。
那名正道领袖下命所有同伙留待当场,一方面是想等待先前那些遭受调虎离山的武将归来,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先关切到自己阵营的伤亡情形,以对伤患及时处理。
至于那名身分似乎是正道领袖之女的紫衣姑娘,本来始终给冷月抱在怀中,在见到自己父亲脱险得救,性命无危,而贼军首领也已下令撤退以后,一颗紧悬着的忧心终于落定,想到自己还给冷月这名男子抱紧于怀,不禁羞不可抑,于是娇怯怯、轻缓缓地将自己本来环缠于冷月颈后的纤手收回,低低声说道:“大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事了,你已可以。可以将我放下。”
冷月本来凝神于战斗戒备之中,见得敌方撤退渐远,始稍为安心下来,又听得怀中女子这一句“大侠”之称,霎然又惊觉想到:“她又叫我大侠?她果然不是心儿,我却一直这样怀抱着她,实在不妥,实在冒犯失礼透了!”于是陡然一阵惊慌失措,忙将怀中紫衣女子放下。
却见那紫衣女子双足着地之后,颜面依旧低垂,似乎不敢正视冷月,只声娇语羞地说道:“多谢大侠仗义相助,救了我们父女之命,倘非大侠的神功盖世,今日我父女的命运堪忧,但不知大侠高姓大名,又为何会突然现身相助?”
冷月见那女子脸面低垂,一袭粉纱又轻飘飘地遮掩住她的红颜,着实瞧不清她的样貌,只能看望着她的雪肤纤体,暗暗想着:“这姑娘的肤色身形,当真无一不似心儿,且正刚巧使的又是剑艺,让我实在无法不去联想到心儿。但仔细观之,这姑娘确实与心儿略有不同,她似乎比心儿个头稍矮了些,声音方面,虽然和心儿一样好听,但心儿的语调惯性,较偏清亮,这姑娘却柔媚了些。”
冷月看着眼前女子,脑海却浮现了心儿倩影,正自思忆动情,而致神迷不已,是以没有留意那女子的询问内容,更没有出声去回答她。
那女子问语之后,停了一停,却没有立即听到冷月的答话,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正眼相视,又没有先报身分,未免显得礼数不够,这才使得冷月这位大恩人不愿回话的,于是便羞赧地抬起头来,注目看望冷月,双手一拱,躬身行礼说道:“小女子是翠涵山庄庄主之女柳暮婵,方才大侠救下的那位男性剑客,则是我的父亲,翠涵山庄庄主柳扬尘,我们父女二人蒙受大侠您的救命大恩,不知能否有幸,知晓大侠您的尊姓大名,以有所感念?”
但看这紫衣女子柳眉凤眼、唇红肤雪,确实容颜极美,她就是素有当今“中原第一美女”之号的“翠涵山庄”庄主千金,人称“翠涵丹凤”的柳暮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