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恩人答应邀请,柳扬尘父女同感欢喜,相视一个点头,面带微笑,柳暮婵的心头尤其雀跃,便看望父亲道:“爹爹,那女儿先替冷月公子料理一下伤势,顺道也让冷公子在篷车里,先歇息会儿。”
柳扬尘自无不准,便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冷公子为了救妳而伤,妳本当好好的招呼他,外头一些琐事,有我处理,不劳动妳,其实看来也差不多了。就等那些个武将回来齐全,我便下令打道回府。”说罢又向冷月比了个请,示意他先行往篷车上歇息。
冷月正待推辞,摇手说道:“庄主、柳姑娘,我这点儿伤并不打紧,等等血就自己止了,不必麻烦。”未及说毕,却见柳暮婵已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声招呼道:“冷月公子,不麻烦的,这种伤口我常在战场上见过,也处理多了,您随我来,一下子便好,且保证敷了我们家的药膏后,痊愈后肤如新生。”
柳暮婵声娇语媚,自有一种由不得别人拒绝的说服力,尤其冷月望她瞧她,总有一种在与心儿相处的错觉,于是不自觉间便依了她,任她轻带自己的衣袖而走,行往车队中的篷车处。
二人坐上篷车,柳暮婵取来伤药绷带及刮勺,便替冷月在那右肩左臂及后背的衣衫破口处,理伤敷膏起来。
柳暮婵的举止温柔细心,冷月受之虽觉感谢,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情绪,尤其嗅闻到柳暮婵身上飘传来的幽香隐隐,更是内心浮动,不知所措,于是不自主地想要转移个注意力,以消慌乱,便找个角度瞥眼望去,观瞧柳暮婵的低头侧影,最是相似心儿的轮廓方向,不禁又呆呆看得出神,暗想:“她这样看,真像心儿。心儿。心儿,我真希望妳在我身边,如果是妳在这儿。帮我敷药的话,该有多好?”
柳暮婵虽然极为专心地在替冷月料理伤势,隐约仍可以感觉到冷月的款款目光,持续地在对自己投注凝望,她不禁又喜又羞,双颊连泛晕红,便连耳根子也都红通了。
虽然她是“中原第一美女”,曾经喜欢她、爱慕她,为她痴迷倾倒的青年男性,多如过江之鲫,她早习以为常,从来也不觉得希罕。
但冷月不同,冷月是个她从不曾见识过的出色人物,是个足比她“翠涵山庄”中任何一名武将,都还要厉害三倍的超级高手,而且。而且冷月方才这样亲暱地抱着她,抱了许久、抱得十分紧密。她虽然时常周旋于众家青年爱慕者之间,关系暧昧,可也不曾让人有机会这样放肆、这样地对她越礼。
自古的美人儿,都是喜欢英雄的,尤其是像柳暮婵这样自恃极高、眼光更高的美人儿,不只喜欢英雄,更喜欢英雄中的英雄;她所倾心钟情的男子,可不能只是个“优秀”、“出色”的青年而已,还必须是“独一无二”、再没有其他人比得上、追得了的“绝世强者。”
她本来以为这样幻想中的人物,现实中不一定有机会出现,竟没想到,今日一场混乱之间,冷月便像个救世主一样地,象是从天而降一般地,突然地、莫名地出现了,带着她抱着她,穿梭于千惊万险之间,冲锋陷阵、杀敌奋勇,好似一场梦境、一个传说故事一样。
于是柳暮婵本来高傲骄纵的芳心,便轻易地被掳获了,有别于平素她对其他男性爱慕者,若即若离、丝毫不觉希罕的态度,柳暮婵对于冷月,却是真正有了倾心恋上的感觉,一种想要把他据为己有的念头。
因为冷月的身手绝世非凡,样貌也颇温文英俊,几乎是柳暮婵内心里暗暗盼望着的理想对象,于是她不自禁地对冷月动了芳心,尤其在误会冷月亦对自己一见倾心的情境下,助长了遐想气氛,以致柳暮婵的内心情愫,至此已经悄然滋生,难以平抑。
柳暮婵替冷月细心包扎完毕,娇中带媚地笑了笑,说道:“冷月公子,今日真多谢你,为了救我,身上却挨了刀子,想必应当极疼的,但经我们庄内伤药敷理之后,能增快一半的痊愈速度。”
冷月原先又因思忆心儿,而正瞧着柳暮婵的侧影出神,听了她的言语乍然警醒,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神色略正说道:“今日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从前我在圣城黑牢里见过的悲惨事,数不胜数,残蚀内心之度,更胜种种皮肉之苦,方才这样一点点刀伤皮损,对我来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痛楚。”
柳暮婵却微红着脸面,轻轻语道:“今日之事。我怎可能不放在心上?你这样为我出生入死。不顾刀林剑雨。我永远都忘不了的。”
冷月听之一愣,回忆先前种种场景,暗暗想着:“刀林剑雨。我那时确实没有想得太多,没有顾忌处境是多么凶险,只一心想保护心儿而已。原来我对心儿用情已如此深,便是为了她而死也愿意。”念及此处,不禁望了望眼前的柳暮婵,暗暗又自问着:“倘若那时。我事先已知道了这姑娘并非心儿,那么我是否仍会做出一样的事?虽然我那时,本来就已打算出手,相助这山庄一方,虽然这位柳暮婵柳姑娘,也的确是位极美丽的姑娘,但我是否。是否也会为了她如此拼命呢?是否也会像我对心儿那样,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她呢?”
冷月心思涌动,尚未理明答案,却见篷车外头,传来庄主柳扬尘的宣令,似乎是所有人马已经齐聚,他们山庄车队即将启程,南行打道回府去了。
冷月听闻动静,想到自己的坐骑,此时还停在邻近坡上的湖水畔,便探出篷车,请托了车队的人,去替自己牵来,加入同行队伍当中。
未久,一切都已就绪,庄主柳扬尘也窝身进了篷车,跟柳暮婵及冷月坐在一道儿,那车伕便轻扬马鞭,驾车前行,其余车队人马,也随在前后左右,同时朝回程之路进发。
柳扬尘既为车队领袖,又是一庄之主,在他上了车后,他们父女与冷月之间的对话,就自然较重客套,言来语去,多所客气,相互熟悉一阵子后,便将言谈内容转导到公事上头,说起今次他们山庄车队,之所以遭遇“黄土使”及“赤火使”埋伏偷袭的理由。
柳扬尘略叙来龙去脉,原来他们“翠涵山庄”,向为正道领袖之一,一直以来都对“中原十大寇”的行踪,颇有追寻注意,以期能够逮到机会,将这些贼子逮捕正法,日前他们“翠涵山庄”,就是因为收到同盟“双龙门”的消息,说发现了十大寇其中二寇“黄土使”及“赤火使”的出没踪迹,意欲前往抓捕,但因忧心对方兵力颇众,希望“翠涵山庄”能够派出一队援手,北往相助,以共同破贼擒匪,将这“黄土使”、“赤火使”二大凶寇,及其一干为非作歹之贼员同伙,来个一网打尽,将他们全数绳之以法。
“翠涵山庄”义不容辞,收到求援讯息后,便即整兵欲发,又因知悉敌军阵营里,有前“圣城二使”这样难缠的大人物,庄主柳扬尘为求慎重,更亲自偕同女儿加入援军伍中,带队驱车北行,欲与发出信息的“双龙门”成员接济。
却没料得,山庄一行才至州界,都还未与预计合作的“双龙门”会合碰面,就在这个偏野道上,遇上敌军二使所带领的一干贼匪伏击,且对方还似乎早有预谋,居然知道要先以七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以打带跑”,引开他山庄中的六名菁英武将,随后才策动整个贼群主力,分从东西两向大举进攻,致使他们车队中留待现场的仅十来人,立即陷于势单力寡的险境中。
冷月听至此处,目透疑问,喃喃语道:“听柳庄主这么说来。岂不似你们山庄这一回的遇险,并非巧合,却是敌人早经计画而成?莫非前圣城二使所带领的这一票贼子,事先已经掌握了你们山庄的种种行动?”
柳扬尘眉目深锁,答道:“冷月兄弟的疑问,也是柳某内心里的疑问。若非敌人十分确定我们山庄的兵马动向,那前圣城二使又怎会如此集中火力,号召聚集这样多的贼员匪徒,埋伏于我山庄车队的行经道路上头?而且动员人数,显然经过极精准的规划算计,知晓该先派出多少人当作诱饵,以调虎离山我阵中的几成武将,后续又出动多少贼子东西包围,以确实将我现场成员困守中央。这中间只要稍有一个人数比例,拿捏不对,我翠涵山庄就未必能让他们贼军称心如意,不仅有可能突围而出,甚至趁势反扑,一举杀伤他们二使首领,也不无可能。所以他们的此次计谋,之所以差一点儿成功,除了种种阴险侥幸,只怕也免不了一些人为助力。”
柳暮婵此时接口道:“爹爹。关于我们庄里,此次发派援兵北行的消息,甚是对外保密,应当只有当初与我们接洽的双龙门知悉才是,竟难道会是双龙门所搞的鬼?一面通知我们北往会合,另一面却把消息放给那二大寇知道,让他们有机会布下埋伏,要将我们山庄兵马歼灭?”
柳扬尘神情凝重,说道:“此事我虽然怀疑,但双龙门的掌门与我交情甚好,实没理由设计害我,我恐怕的是,他也遭到算计,误信贼人所刻意放出的形迹消息。毕竟我们山庄,一直在追踪黄土使及赤火使这二大寇的下落,意欲为民除害,也许他们二寇就是为此而心生惧意,意欲对我们山庄先下手为强。”
冷月听至此处,略有想法,便插口道:“柳庄主。我虽然是局外人,今日路过现场也是事有凑巧,实际上不很懂得整个始末,但以我今日所见,对方贼军的动员之力,似乎有种势在必得的企图,他们似乎不单纯想伏击你们山庄的车队而已,更象是确定在这一车队中,有什么非抓不可的重要人物。”
言及于此,冷月的目光,又朝柳扬尘及柳暮婵各望一回,音声转沉,续道:“所以。这二寇的陷阱计画,也许是特别冲着你们父女而来,他们恐怕早已知晓,堂堂翠涵山庄庄主本人及其千金,都身处在这一车队中,才非要攻击你们不可。但不知柳庄主您身居高位,可是每一回的山庄出兵,都会亲身随行么?倘非如此。倘若您不是这样频繁地,去参与庄内各种出援,那么为何此次,您才不过偶尔一回地带队亲征,对方便得知了?是否这一回的任务,有什么样的特别处,让贼军猜中您定会参与其中,也因此非得大举伏击,势必要抓到您不可?”
冷月虽是庄外人士,不明来龙去脉,但也因此,由他口中所提出的问题,反倒最是直觉客观,柳扬尘听之一凛,眉尾挑动,抿了抿唇,悠悠说道:“冷公子的问题,倒点醒了在下某些事情。在下居于庄主之位久时,年轻时候也常冲锋陷阵,亲上火线杀敌,这一两年来,却开始有迈入中年之感,自觉体况不那么健朗了,身手也不若以往那样矫捷,便逐渐退居二线,常在庄中运筹号令,而留让庄中年轻一辈杰才武将,出外奔波执事,自己却不那么拼命了。说来惭愧,本来我以为自己资历地位已足,可以逐渐重文轻武了,却没想到,中原正道里头,尚有别门的当家,明明是跟我一样年纪,非但不显丝毫老态,反而愈形骁勇无惧,不单时常冲锋陷阵,亲自加入第一线的战斗,近期更还亲手连诛中原凶寇多名,极有威望,让我这个与其同辈的一庄之主,颇感汗颜,深觉自己退得太早,实在比不如人家的英明神武。所以,我才在这一回听说了中原二大寇的下落消息以后,心生起想要亲自讨贼的念头。”
冷月听之,似有所领,回想起心儿曾跟自己说过,“翠涵山庄”的地位虽然屹立多年,近一二年以来,却有要被新近崛起的风云楼逐渐超越的态势,不禁又再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一问,柳庄主口中那和您一样年纪,却非常勇于冲锋的别门当家,指的可是益州的风云楼楼主,江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