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毅本来初见冷月,虽有诧异顾忌,却还没想立即置他于死地,他最初派出三位将军,最主要的目的,仍是在于试探这个冷月的实力。
但没想到,这个冷月小子,确实出乎于江风毅所想象的厉害,不只身负有吴成忌所传的“浩然乾坤功法”,且还同时学会了江风毅过往多名宿敌的武艺,成为了一名谁也难敌的超级大高手。
于是江风毅目望此况,确实开始有了杀心,因为他深深知道这个冷月小子,命中注定是要来与他作对的,偏生这小子,又是具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夫,若是容其继续活存世间,那对于自己的江湖大业来说,实在可说后患无穷。
是以,当江风毅决定亲自上场对付冷月的时候,他的心里确实已经埋下算计,布下后着,若是武斗之间找到时机,便要假意一个不慎,失手去重创冷月,甚至不惜去杀了他。
至于江风毅心里所掐好的算计与后着,就是他的“玄凌剑法”私藏三招、冷月的身世之秘,以及独有之“幽冥玄舞”邪功这三大项。
本来若是顺利,江风毅是想单凭这个“玄凌剑法”的私藏三招,便直接创伤冷月,看是削断他的手筋脚筋,大大削弱他的武学实力,让他此后威风大减,再难有能力与己作对,纵使“翠涵山庄”事后对此不满,有所质问而来,自己只要推说“战斗之中,兵器无眼,两方相决,谁能保证全身而退”,那也就强词夺理过去了。
但没想到,这个冷月小子,竟然又比江风毅原先所以为的程度,更加厉害一倍,让江风毅光凭这个出人意料的“玄凌三招”,也已败他不下。
于是江风毅为了达成目的,只有使出最后两手后着,就是突向冷月揭穿他的身世,以及动用那超乎寻常的“幽冥玄舞”邪功。
本来这两手后着,江风毅非不得已,是不想在此公众场合动用,因为这样的一个举动,一定会让冷月这个当事人起疑,奇怪着这个首次谋面的风云楼主,是如何能知自己身份?又如何能够预知自己的防守间行动?
江风毅自然知道,冷月有一种过人的神聪,所以一旦让他起了疑惑,那么自己身上那个不欲人知的玄奇秘密,就有进一步被人揭发的可能。
但是事情发展至此,江风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对于冷月的身手太过顾忌,对于冷月的存在也太过在意,他非得要杀了这个碍事的小子不可,于是不惜使出这两个阴险后着,不惜背负上“风云楼主不但不认输且还偷袭对手致死”的骂名,也非得要杀了冷月,当场就杀了他。
反正就算曝露了自己的身分,也只有冷月这个当事人会怀疑自己而已,其他人并没听到自己在冷月耳畔说的话,也不会清楚自己的邪功之能,顶多看不惯自己堂堂风云楼主的心胸居然如此狭隘而已,又岂会有其他质疑?
所以,就直接杀了冷月吧,只要冷月死了,那么就算他心里有什么怀疑奇怪,也来不及对旁人陈述了,惟能带下阴曹地府,去寻求个真相解答。
尤其如今的在场者,除了“翠涵山庄”的柳暮婵以外,通通都是他“风云楼主”江风毅的人,通通都是认为他侠义正直、尊他为可敬主子的人,所以,自己只要在杀了冷月之后,找到理由对属下们解释,并设法控制住整个局面,又何难之有?
于是江风毅确实狠起了心,下了重手,使出这个“冰火无相神功”;此一神功,是他英明天纵,在许久前夺取了二大中原宿敌的武功“玄冰飞霜”以及“火相神功”之后,历经多时研练,而致各有大成,并在过去这一年间苦思变化,终将两大功法整合出的一门自创奇功。
江风毅的这门“冰火无相神功”,本来是预备来要对付他的逆徒子冰心,却没想到,提早一步就先遇到了这个还比冰心更加厉害的冷月,于是也出乎意外地必须让他这未曾现世的奇功,率先用在了冷月身上。
但见江风毅的双拳连臂,回气连出,一瞬间如火如焰,如冲如爆,一瞬时又如冰如霜,凛冽利刺,大范围地将冰火气劲,凶狠地扫射向冷月的身躯所在,以及他所将要避让去的方向,将他的去路全部封死,也让他处于“冰火无相”的中心无处可躲。
冷月方才本已取胜,没有料得江风毅堂堂楼主,竟然会不罢手认败,又忽受江风毅的一个言语扰乱,更是惊愕至难以防备,陡然受此强悍冰火气劲攻击,又速度奇快无比,他要起身行拳脚去防挡已来不及,他想要闭闪去的退路又全被先一步封死,眼看着他已如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江风毅重招杀死而已。
一瞬之间,冷月脑际闪过一个画面,闪过了他的师父吴成忌,在自尽前将毕生功力过继给他的画面。
登时冷月,不知是怎样的神灵反应,本能性地将一股浩然乾坤内劲,全数灌注胸中,猛地对着江风毅的方向,发出一声爆吼,挟带有浑沉充沛的一道气劲,悍烈无比,又势如破竹,竟逼迫得江风毅的凶招双臂,再也进路不得。
江风毅没想到冷月的突来应变,竟是如此单纯却又猛烈,对空一个蕴劲呼喝,就是犹如一道排山倒海而来,他勉力前冲,并使“幽冥玄舞”邪功预知,要想明晓冷月的这股抵息,究竟能够撑到何时。
却没想到,值此之际,冷月不知何来神力,居然“喝”的一声怒喊斥声,更增这道吼劲中的汹涌浑厚,迫使得江风毅非但再进不能,且还给一下子地猛推回去,被冷月的“浩然乾坤劲”震得整个人身往后摔退,几乎跌地,同时间江风毅的脑际“幽冥邪功”,却恍若看到了一个熟悉形影,一个他再认识不过的宿敌貌象。
他居然看到了昔日“乾坤正宗”的掌门人,吴成忌。
江风毅错讶至极,几乎脱口欲叫:“吴成忌?为什么我会看到你的影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骇然之间,已是无从抵御此劲,身形向后摔跌更急,踉踉跄跄,直到有风云楼的下属,赶过来将他左右搀扶,他才终于稳住,没有真正狼狈倒地。
“风云楼”一干成员,纷纷过来关心江风毅的景况,七嘴八舌问道:“楼主,您身体可有大碍?”“楼主,这冷月小子的武功诡异厉害,您还是别跟他拼命了!”“楼主,您先退下来休息了吧,再要与这冷月继续车轮战下去的话,也是该由小的们接续上阵了!”另外且有人去替江风毅捡拾起已然掉落在地的配剑。
江风毅惊疑未定,神色一派忧然,面对众手下们的种种关心,未发一语,思绪却还停留在方才自己以“幽冥邪功”所看到的那一幕,停留在那个中原宿敌吴成忌的影子上。
江风毅脑际奔驰,所想来去,全是适才发生之事:“吴成忌。我的幽冥玄舞,所看到的应当不是幻影,我是真的看到了吴成忌在对我出手的模样,但吴成忌早就死了。岂难道是吴成忌的功力,不知怎样地,已经全转移到了这冷月小子的身上?”
此时柳暮婵见江风毅给冷月远震而去,这场对决看似告了段落,便急着奔将上来,关切冷月问道:“大哥,你还好么?有没有受到什么伤?这江风毅当真卑鄙,明明都已经配剑脱手了还不认败,居然想要对你继续出手!还出得十分诡谲厉害的招数。”
柳暮婵毕竟并非决斗中的当事者,虽然对于整场战斗,始终凝神关注,却不真切明白其中的几处转折变化,于是她虽然知道江风毅的不肯认输与偷袭出手,却并不知晓方才景况,实远较她这旁观者所以为的更加凶险,江风毅的那最末几着出手,可不仅仅是诡谲厉害而已,根本就是邪门异端,又狠辣无情的攻击,只要冷月稍一迟疑不防,当场就会遭其劫了性命。
冷月对于方才之事,并不多语,只因他的心中,有些疑虑,对于江风毅识破自己身世的言语,也极有顾忌,不想再有旁人知悉此事,以致虽然心头思潮起伏,面对柳暮婵的关心询问,却是神情泰然,挥了挥手,淡淡答道:“我没事,婵妹妳不用担心,这个江楼主虽然有些不守规矩,对我出了些阴招,但如今他已败在我手地这样明显,相信以他身分,也绝对不能在众属下们面前,继续为难我。”心中想的却是:“奇怪。这个江楼主,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萧圣月儿子的事情?他如果真切知晓此事,又为何不将之昭示于众,紧咬此点对我公开批评,却只在我耳际低语恐吓,而没有要让别人听闻的意思?还有他的武功。他的武功真的十分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门味道,好似知道我的动静,知道我适才面对他的偷袭,将往哪去。”
柳暮婵见冷月言语平静,似乎没有要跟江风毅计较的意思,不禁替他大抱不平,说道:“哼!这什么风云楼主,还以为是多有风范之人,结果当真动起手来,比他手下的三位将军,还要更没有风度地多!”说罢,忍不住便向“风云楼”的一干人等看去,故意提音说道:“江楼主,你的剑也掉了,人也被打到后面去了,敢问您大楼主这样子,到底是真心认输了没有?是要死不认败,继续向冷月大侠挑战下去呢,还是怎样地继续你们风云楼以武解决争议的协定?”
柳暮婵的这一言语,当真酸溜的很,却也挑动了“风云楼”一干楼众的敏感神经,彼此相互看望,神色都有些尴尬凝重,皆想:“这个柳美人的言语,虽然挺不中听,却也点出了些实情,方才楼主的这样举动。是不太恰当,虽然不一定说兵器脱手就等同落败,要继续用其他武功攻击对手,也没有绝对不可。但毕竟以堂堂大派掌门的格局来说,的确是不太该纠缠对手,穷追不休,一般败象已露,就会知所进退。”
江风毅听了柳暮婵的言语,鼻中冷哼一声,却不反唇辩驳,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角色,可是一个正义光明的大侠客,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应该具备的风范,适才他之所以宁愿受人质疑,也非要偷袭冷月不可,实是因为顾忌冷月这小子的身手太高,为免后患无穷,不惜背负争议也要杀了他的。
却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如愿杀死对方,自己的楼主颜面,也确实在众下属面前丢了一些掉,以致江风毅的内心里,此际确实极为懊恼,但面上神情凝重,并不表现出太多情绪。
江风毅的战斗表现,虽然有让一些部下们,稍微失望到,但毕竟他平常的做人成功,在众人眼中大英雄的形象,已是屹立久深,于是“风云楼”的一票成员,仍是对他忠心非常,见得楼主落败,对方女子又出言不逊,纷纷便出言请缨,个个自荐道:“楼主,接下来请让小的上场吧,小的虽然实力不如三位将军厉害,但也会拼上一切努力的!”“楼主,这个对手的功夫,虽然确实高强出众,但他毕竟已连战了四场之多,气力定有消耗不少,手下自愿上场,继续向他挑战一回,说不准这一场就侥幸赢了他!”
江风毅听闻众手下们的自请上阵,目透沉凝,视线环视了前方的一群人,又再看了看远处的冷月后,微微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罢了!谁也都别去了,这个冷月大侠,功夫确实强悍无敌,这场车轮战赌注,我们风云楼认输!就依照先前约定,放了这对云龙、云虎兄弟吧!”说罢,将手高举,回首一瞥,示意着旁侧正负责看守云龙、云虎兄弟之人,将他们立即释放。
那原先看守云龙、云虎的几名卫士,见状便将兵器一一缩回,推了推正跪在地上的两兄弟,说道:“我们楼主网开一面,放你们走了,你们便快滚吧!”
这对兄弟一路关注着冷月与诸“风云楼”武将的战况,也是内心紧张无比,这下子不但见到冷月连败群雄,且还迫使得楼主认败放人,不禁又是惊喜,又是对于冷月感激无比,当下相互搀扶着站起,便欢欣地前奔向冷月及柳暮婵的所在地,对于大恩人连连称谢,激动地声泪俱下。
冷月与柳暮婵,见得云龙、云虎竟被释放,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当然都是欢喜无比,可对于江风毅甘愿如此做的原因,却又各有猜测。
柳暮婵喃喃语道:“总算这江风毅还要脸皮,没有继续跟大哥你为难下去,不然他们还有那么多人没上场过,等到全部打完一轮,我看天色都要黑了。”
冷月却不作声,只是心中一阵狐疑,暗想:“我真不懂这个江风毅,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坦白说他方才偷袭我时,我当真觉得他是个阴险卑鄙之人,但如今他又坦然认输,才败给了我四个人次,便愿承败,当场放人,又让我觉得他的气度,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冷月却不知道,江风毅的大方大器,是他身为中原大派掌门,所必须具有的表现,他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破灭,所以必须勉力维持这样的风度。
但实际上,江风毅的内心里,绝对不会想要这样就放过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