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风云楼”楼主开口放人,柳暮婵心思机警,为免多生事端,低声便向冷月叮嘱道:“大哥,我们先带着这对云龙、云虎兄弟,尽快离开此地吧!以免那江风毅又突然反悔,再想找我们的麻烦。”
冷月自也同意,点了点头,说道:“婵妹说的是,这江楼主的心眼复杂,叫人十分难以捉摸,还是别在他面前逗留太久。”
二人已有默契,便相互看望一眼后,向前踏出二步,对着“风云楼”众人行了辞礼,柳暮婵躬身行礼道:“多谢江楼主成全之恩,翠涵山庄柳暮婵在此谢过,并要带着这对兄弟,与冷月大侠先行告退了!”冷月则将拳一抱,环顾左右,说道:“今日得罪之处,还请贵风云楼诸将及江楼主多多原谅!”
江风毅目光深沉,淡然答道:“冷月大侠以武服人,赢得赌注,将人带走,名正言顺,我江风毅也没什么好再争执的。”说罢,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客套,直接离去便了。
柳暮婵与冷月于是便将这对云龙、云虎兄弟,带离了这个铁鹰寨,到了林间,取了马匹,柳暮婵将自己的原先坐骑让给了那对兄弟,自己则很自然而然地与冷月共乘在一马上,自后轻轻搭着冷月的肩背,内心暗暗怀着羞喜。
冷月架马引领在前,带着云龙、云虎兄弟,回到小镇上山庄仆婢们正落脚休憩的驿站,是在个人来人往的市集里,也算是由此远离了“风云楼”的势力所及,柳暮婵及冷月心头稍定,始能安心理事,便由柳暮婵以“翠涵山庄”的名义作东,招待了这对兄弟在一楼饭厅用膳,一方面问起他们兄弟这些年来的流离遭遇,一方面也欲了解“风云楼”之所以对那“铁鹰寨”出手的理由。
柳暮婵身为大庄千金,眼界开阔,是在场四人当中,最为了解这江风毅的行事风格者,便主导了话题,向那云龙、云虎兄弟问道:“两位小哥,关于风云楼的此次作为,暮婵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是想请教:以我所知,这个江风毅好大喜功,一向都挑江湖间著名的贼匪恶寇,来做追勦的行动,以建立他的英明神武名誉,尤其是名列中原十大寇的恶贯满盈人物。但你们投身的这个铁鹰寨,虽然也多有作歹,却似乎还不到如此恶名天下的地步,只能说是一个作乱地方的贼窝而已,为何这江楼主会有兴趣,率众去剿灭你们?而且他显然十分看重此事,不只亲自出马,且连庄中最菁英的龙、虎、豹三位将军,也都带了到场,可不知你们的铁鹰寨,是否有何价值非凡之处,值得江风毅如此慎重?”
兄弟二人听闻此语,相望一眼,却同时点了点头,那是彼此已有默契,不对冷月及柳暮婵隐瞒分毫的意思。
毕竟冷月及柳暮婵,对于他们兄弟来说,实在是个救命的大恩人,尽心报恩尚且不及,又怎有保留欺骗之理?再说他们原本投效的“铁鹰寨”,如今已在“风云楼”的挥军攻剿之下,覆灭败破,他们对于这个不复存在的贼窝组织,似乎也无维护守密的必要了。
于是兄弟二人中,较年长的哥哥云龙,便主动回答道:“柳姊姊,您的怀疑确实准确,本来我们的铁鹰寨规模不大,论起江湖恶名根本排不上多前面,又岂会让堂堂大派的风云楼如此看重,不惜动用诸多强将来攻?但那个江风毅,今日之所以找上我们铁鹰寨,并非只是为了剿灭我们而已。他是收到可靠线报,听说我们寨主铁斧辛重天,和那有名的江湖大盗飞天夜魔尤双武,极有交情熟识,所以特意带了楼中一干菁英来此,破了我们鹰寨防守,直攻寨主居处,以威逼我们辛寨主吐露,关于那飞天夜魔的行踪。”他想这个柳千金借他们兄弟马匹,又招待他们丰盛一餐,实在是大好人一个,是以友好地称呼其一声“柳姊姊”,表达亲近善意。
弟弟云虎,亦接口道:“所以风云楼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揪出那个飞天夜魔,将之正法,以作为他们江楼主下一个扬名立功的祭品!只是那个尤双武形迹飘邈、善于躲藏,风云楼找不到他的下落,便只有找上我们铁鹰寨的寨主,胁迫其泄露好友尤双武的消息,却在达成目的以后,毫不留情地杀了我们辛寨主,且还要顺道将我们鹰寨里的所有活口,全数杀尽,以扬他们风云楼的威名,如果不是您们二位及时赶到,我和哥哥都是必死无疑了。唉,我知道我们鹰寨的人为非作歹,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并非人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甚至有的人胆子小,一贯只偷不抢,连一只小猫都没杀过,却也要给风云楼一视同仁地惩死不饶,唉。”虽知自己的“铁鹰寨”,确非什么善类组织,但回想破寨之时的同仁惨死,总还是不胜唏嘘。
柳暮婵倒很灵敏,听得这“飞天夜魔”尤双武之名,立即有了知悉,说道:“飞天夜魔尤双武?原来是中原十大寇中,尚还幸存活跃的其中一人?这个人因为行事谨慎,又专挑夜晚行动,所以虽然多年来犯案无数,正道群门却一直逮他不着,包括我们翠涵山庄,曾经也想抓出此盗,却始终徒劳无功,这便难怪。难怪江风毅对这贼子会有兴趣,毕竟这飞天夜魔已经逍遥法外了这样久,又高居中原十大寇的要犯名单之一,如果谁都擒他不着,却独独风云楼能够逮到此人,风声传了出去,他江风毅的威风又要更上层楼啦!”
冷月听之,面呈思索,喃喃语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个风云楼之所以要剿灭你们铁鹰寨,只不过是顺道而已,真正目的,却是想透过你们寨主之口,说出这个飞天夜魔的行踪。风云楼的江楼主,倒也真不简单,知晓透过正规方式,既然找不着这个飞天夜魔的话,不如便去藉助贼匪同行的口风,盗与盗之间,总是会比与名门正派间的联系,来得更多。”
柳暮婵此时心思一动,问道:“但不知关于那个飞天夜魔的下落,你们二位小兄弟,可知悉么?我想江风毅此行,既然已经带妥重兵,在自你们寨主口中听到消息以后,下一步便直接要去灭杀那个尤双武了。这个风云楼与我们翠涵山庄之间,一直以来都有些矛盾不和的关系在,关于他们楼中的种种行动,欲往何处欲办何事,我还是多少知道的好。”
关于“风云楼”及“翠涵山庄”的矛盾情结,江湖中人大多知晓,所以云龙、云虎兄弟,也都耳闻一二,对于柳暮婵的提问,也就能够理解其由,于是云龙点了点,说道:“本来这个飞天夜魔虽是寨主熟识之人,但他的行事偏好藏匿隐密,寨主身为其友,自知其性,也不太对旁人透露关于这尤双武的事情,但今日风云楼破我鹰寨之时,寨主被江楼主揪出示众,刑求逼供,寨主不堪辱痛,只有吐露那飞天夜魔的行踪。我们兄弟当时在不远处,也隐约听到了他的说话,似乎那个飞天夜魔,惯居在邻近百禽山的一处天霄大瀑布后,那儿有一整面的背光山壁处,多生着大大小小的漆黑蝙蝠洞,听说这个尤双武,就是常在洞里栖身躲藏,以避正道众人追捕。”
弟弟云虎听着兄长之言,却接口长长叹息一声,说道:“确如柳姊姊所说,这个江风毅此次率来精英,为的就是要对飞天夜魔势在必得,肯定他在我们走了以后,便要带领属下,转而去对付那个飞天夜魔了。唉,虽然我们铁鹰寨确实危害乡里,被人惩处也什么好冤枉的,虽然这个尤双武,也确实作恶多端,死了活该。但想到这个风云楼,即将因为连续剿灭我们铁鹰寨,以及中原十大寇中的飞天夜魔,而更声名大噪,我就是莫名有种不甘心阿!我觉得谁拿走了这功名都好,就是不要给那讨厌至极的江风毅去得了走阿!”他少年心性,虽自知做贼理亏,但想到那江风毅那时无论如何,都坚持要杀了他们两兄弟的嘴脸,还是莫名有气,且对江风毅此人愤恨难平。
冷月在旁,淡然一笑说道:“你们兄弟好不容易脱离山寨,也侥幸躲过一场死劫,接下来要关注的事情,该是自己如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暂且远离江湖,也抛却掉一切的恩恩怨怨,找到一个平静安稳的地方,过自己应该过的日子,这也是你们的爹爹当初在地牢中,遗言交代你们的事情。”言及于此,神色转为正经,说道:“至于什么风云楼的功名不功名、威风不威风,你们都不要再去关注,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反而觉得你们此后,应该要与风云楼的人,保持愈远的距离愈好,愈是与他们碰不到面,愈是能够忘却掉自己曾经身为马贼的身分。你们两兄弟也吃了好些年头的苦,还是别想太多,先让自己的日子安顺要紧。”说罢,又将他们父亲云中岳临死前的交代,反覆提醒一遍,说是他们云家祖先,在东南平原的一块边坡地,当有几亩田地,还算肥沃,只需费心整理,便能为用,不管日后租农耕种,或者自己栽植养物,都能赖以维生,但望他们兄弟以此作为基业,努力正当地生活下去。
柳暮婵听得云虎之语,有些脑际中的念头,骤然闪过,暗想:“这个飞天夜魔。既然我们也已知道下落,若是抢在风云楼之前,由大哥出手去解决他,替我们山庄平添功勋一笔,似也可行。”说有此念,却没当场说出,只静静听着冷月提点规劝两兄弟的言语,一面微微点头,一面已在心里暗暗盘算,时而笑语温柔,发挥她交际花的本领,招呼着两兄弟享用饮食,甚是亲切。
四人在饭厅间相谈一席,不知觉也过了二三时辰,天色渐暗,冷月基于师父云中岳的恩情,希望能多留这对兄弟一宿,柳暮婵欣然同意,便主动向驿站多要了一房,以安排这对兄弟入住。
于是冷月又多了些与这对兄弟相处的时间,便于傍晚时分,在这驿站的后方庭园,对于二位兄弟的武艺方面,多所指导提点,尤其他们父亲擅长的“云仙派”几门绝学,冷月更是反覆确认了这对兄弟已经有领略精髓。
翌日晨起,四人又同桌用过早膳以后,终究到了应该分道扬镳的时候,毕竟云龙、云虎兄弟将去的方向,与他们“翠涵山庄”并不一路,所以也不会是一起走的,所以冷月与柳暮婵便将两兄弟送出了驿站,行往小镇的对外通路上。
冷月对于这对曾经误入歧途的小兄弟,其实怀有颇多提携鼓励的盼望在,若是能够,他私自是希望能多与这对小兄弟,再多相处些时日,但冷月十分尊重“翠涵山庄”身为名门正派的立场,暗想这对龙虎兄弟,毕竟曾是贼窝“铁鹰寨”的一份子,若是容他们一直与山庄中人往来相处,不知会否有给外人大作文章的机会?尤其是竞争对手“风云楼”,可不知会否利用此事,硬要把“翠涵山庄”与“铁鹰寨”的关系,扯成个友好密切的关系?
便因如此顾虑,冷月公私分明,便不多留这对兄弟久时,而是在密集地与这对兄弟相处一日之后,便将他们送离此地,以赴行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