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中,冰心陡然变招,左臂横出,已将原本刺入自己臂内的江风毅配剑,给一把甩在地上,复以自己左手食中二指并起,削出一道奇利之劲,策动劲周无数流息为用,去替自己的双目做出防护。
原来冰心的这一手,同样是在发挥他所擅长的“冰心剑法”,只是“以左代右”、“以指代剑”,乃以一个肉身双指,使若剑刃,作为自己的“号令之兵”,一样能够蕴气发起“无名老祖”所传心法中的“驾驭周息”之功,策动所有环围动静,为己所用,以做出一波防守屏蔽。
冰心的这一手“指剑”功夫,也不是原本剑谱里所记载的招术,却同样是当初他连续败在冷月手底下后,为了求新求变,而苦心思索研练,这才更上一层楼发展出的变化,如今遇险逢生,自然而然就使将出来,以应敌招。
便因如此,这确实亦是江风毅没能设想到的变招,尤其他的“幽冥神舞”,虽然是个极邪门又极上乘的功法,但不论怎样预知预见,都是只能窥得一个具体物像,如人身如剑刃,方有影像,但若类似周息流气这种“有实无形”的存在,可就什么影子也看不到,而失去了先一步猜知判断的依据。
于是江风毅只能瞧见冰心的“左手指剑”,却没能知晓他的令气所至,也因此江风毅虽然一再催动了自身的“冰火无相功”气旋,攻向冰心的眼目头面种种要位,却都横遭冰心“手指剑”所驭动的流息屏障,截挡而下。
江风毅愈攻愈讶,暗想:“想不到这逆徒子。这两年来,居然也进步了如此之多?这一战我肯定叫他吃惊非常,但他也着实让我意外不少。”错讶之间,仍想强攻下去,却骤然一转惊心,只因他的“幽冥神舞”,已经先一步看到了冰心的动作,看到了他接下来将要举剑斜刺,穿过他“手指剑”的下方空隙,直捣自己胸口而来。
江风毅预见此点,大骇莫名,只因他已事先看出了这一剑的走向,居然是个极难躲闪的径路,更是超出原本“玄凌剑法”的固路剑理,又是一招冰心自创新生的绝妙剑式,看似冰心已将全力用在于命中敌人的要害上,而不顾自身的防护是否周全。
因此江风毅确实慌了手脚,在发出最后一道“冰火无相功”之气焰攻击后,便千万紧急地转攻为守,两臂回防,仰身矮肩,以求避过此招,但没想到,冰心的这一奇招,叫做“清泉石上流”,搭配左手“手指剑”而出,是牺牲了自己的防守完整性,却将心力着重在“命中敌人的胸口”上,挟带有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特性存在,本来是为了对付像冷月这样的超级高手,抱持着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战胜”的决心而创,所以偏是一招极难闪躲过的剑式,就算是像江风毅这样有邪术加持的大高手也不例外。
江风毅本来甚有自信,以为只要是自己“幽冥邪功”预知得到的招式,就一定可以事先防躲闪过,竟没想到,今时今刻,冰心的出手如此疾准精妙,又挟带一种“势在必中”的走劲,以致成就了一招“就算预知得到,也难以躲掉”的奇利剑式。
当下冰心为了求胜,虽然牺牲了些防护上的周全,而致使自己的左额发际处,被江风毅的最后一击“冰火无相功”划伤一道,但冰心的右手剑绝招“清泉石上流”,却也在奇险巧妙的进路中,起伏灵窜,穿经过了江风毅的防避屏障,追赶着他的仰身避让,而将剑尖抵上了他的心口。
于是这当下,二人决斗间的胜负已经分明。
冰心虽然臂上额上,各被对手伤了两道,甚至左臂上的剑伤,还正血流如注,染得衣衫一片殷红,但他的右手长剑,却也已经抵在江风毅的心口,只差没有再进一分,直取走江风毅的性命。
而江风毅虽然一身上下,全然毫发无伤,但他方才为了躲闪,已事先抛弃掉手中的配剑,这下子又当众之面,被对手以剑尖直抵心口,等同是明明白白输了此局。
江风毅眼目瞪大,内心却有千万不甘,恨恨瞧着冰心,咬牙切齿,暗想:“好你个冰心逆徒子。这两年来不知在怎样的训练下,居然也进步了这样多。你虽然再度击败了我,我却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的表现愈是优秀,只会更加深我铲除你的决心!”于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翻脸不算数的打算。
冰心虽然得胜,当场也已经将江风毅的性命要害,制握于自己的股掌间,但他确实没有痛下杀手,没有一把夺去这个对他们“天外圣城”极不友善的敌人性命,只因他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现在他与师弟赵天雷,可是落在中原正道七八十人的包围里,若是自己为逞一时之快,贸然杀了江风毅,那么周遭无数“风云楼”所召集来的正道盟友,可绝不会放过自己与师弟了,到时两方厮杀起来,寡难击众,自己实无把握能与师弟安然脱身。
因此冰心没有躁进,只将配剑紧握,保持着剑刃停凝在敌人的胸口不动,目望江风毅的恨恨神色,心中疑惑:“奇怪。真奇怪,这个风云楼江风毅,为什么给我一种不大对劲的感觉?这种不大对劲,又还藏带着几分的似曾相识,好像我早已见识过他这样奇怪的功夫,好似我早已遭遇过像他这样战斗的方式。”虽有此想,却没有将怀疑诉说出来,而是沉沉说道:“江楼主,你已经输在我的剑下,大丈夫愿赌服输,我希望你能遵守与我们师兄弟的约定!”一边说着,一边已缓缓将剑放下。
江风毅哼了一声冷笑,森然说道:“不错,大丈夫愿赌服输,我是答应了你们你胜我退,我胜你们投降,但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我江风毅一个人退,而不包括我身后的风云楼!”说罢,陡然向后跃身数步,同时间右臂高举,提音令道:“风云楼的五将军,以及其他所有人听命,将前头这天外双煞给我拿下!”
此令一出,风云楼的“龙虎豹凤鹤”五大将军,立即蜂拥而出,全数都向冰心包围而去,其中“龙将军”洪昆更是出手飞快,大剑一挥,却不是朝着冰心出手,而是一剑砍断了冰心身后的坐骑前足,以避免冰心在瞧见了状况有变,即时回首翻身上马,逃逸而去。
原来是这五个“风云楼”将军,与楼主江风毅间早有默契,此行之前,便说好只要江风毅一声令下,他们五个人无论如何,就要发难动手,去将“天外双煞”拿下,于是“龙将军”快疾出手,首先断了冰心的后方退路,至于另外四位将军,则都摆出应战架式,将矛头对准了目标冰心。
原先观战在一旁马上的赵天雷,见状一惊,口里叫骂着:“他妈的风云楼,你们说话不算话,居然违反承诺,说翻脸就翻脸!”同时驱马上前,冲往冰心所在。
冰心见“风云楼”居然发难,也是十分不齿江风毅的作为,可眼前情势紧张,也没多余心力去编派对方的不是了,于是冰心一面提音叫道:“小雷!快走!别管我!”一面出剑犀利,瞬出三招,连扫“虎豹凤”三位将军的肩臂胁下,以将他们迫退。
当此之时,“风云楼”的其他卫士,也已先后赶至,站向左右各位,以将“天外双煞”二人团团围住,一见五位将军稍有攻击空挡的,便适时补上出手。
于是一场混战就此展开,赵天雷本想乘骑冲入敌阵,以将师兄冰心带上马匹,向外突围而走,然而风云楼的“龙”、“鹤”两位将军,眼明手快,不待赵天雷抢至冰心的身畔,即先一步挡阻在前,剑出扇袭,杀伤赵天雷的坐骑,于是赵天雷的马匹仰首嘶鸣一声,便惨然侧倒,赵天雷虽受甩动,却身手灵活地跃下马来,且趁势使出“狂雷拳”来,左右各击中了“龙将军”洪坤及“鹤将军”一记,将二人暂且击退之后,欲往冰心所在接近过去,却又遭逢一大群“风云楼”卫士拦阻,又陷入乱斗当中。
当此之时,冰心却也与“风云楼”的“虎豹凤”三位将军,交斗在了一起,他臂上有伤,流血甚多,所幸绝妙的剑技不受太多影响,展开一轮快捷巧变的“冰心剑法”以一敌三,倒也不见弱势,但时常还另有些碍事的“风云楼”卫士,出现在旁搅局偷袭,也是不得不防之处。
除了“风云楼”的众人抢先发难以外,那些原本待在较远处的中原正道群门,见状也一一拉队靠近过来,围在这“天外双煞”与“风云楼”的一整个战斗圈外,个个神色略有迟疑,却又纷纷将手中兵器抽出,拳掌提起,似乎随时准备加入战斗中,以支援盟友“风云楼。”
至于“风云楼”的楼主江风毅,已经退到了稍后方,处在一个相对安全之地,隔岸观火,神色中阴笑隐隐,内心打的尽是如意算盘:“哼哼。你们这两个逆徒,这下子中了我的计吧!你们以为其余那些中原掌门,当初败在了你冰心的手中,答应你五年之内不得挑衅,就一定会遵守这约定不悔吗?我故意就是要我风云楼率先发难而起,拼命倾力地与你们奋战到底,甚至命令他们不惜性命,也非要以肉身阻挡你们两个离去。嘿嘿,你说这些正道大派掌门,若是见到了我们风云楼有了死伤,他们还能按耐的住么?他们还不敢不出手来协助、不出手来对付你们双煞么?你以为这么眼睁睁看着盟友战死的罪名,这些大掌门大侠客担得起么?他们一定宁可毁弃掉与你们双煞间的约定,也非要来替我风云楼助阵不可,这样才保得住他们的地位与尊严啊!哈哈哈,到时后你们两个的敌人,就不是只有风云楼的人马,而是在场的所有中原正道啊!”
江风毅愈想愈是得意,几乎想要大笑出声,看着正与手下群人陷入恶战的“天外双煞”,目光森森,唇角却是扬起一抹邪笑欢喜,暗暗自语:“任你们两个逆徒,身手功夫是如何高明,体能内力也总有个极限在,要想同时对付这样多的敌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我就不信,我就不信在这七八十名中原好手的环伺之下,你们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哈哈哈,我终于可以亲眼见到你们的死状,我终于可以一报两年前的深仇大恨!”
当此之时,中央“天外双煞”与“风云楼”的恶斗未曾停止,赵天雷费了好一股劲,终于稍为摆脱掉洪坤与汪白羽两位将军,并在一拳击退一名“风云楼”卫士的惊人攻势下,一路杀到了师兄冰心的身旁,而冰心此时也正连续刺伤了“虎豹凤”三位将军,并迫退了一干烦人卫士,而因此稍得空余,见得赵天雷突围过来,便侧过身去,与他以背抵背,以利防守情势,与周遭众“风云楼”成员形成对峙。
“风云楼”的众成员们,之所以没有接着抢攻上去,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楼主江风毅的手势,高举掌开,意指的是:先莫躁进,停于原地整好队伍,等会儿听我号令,一挥手就全数杀上前去,将这二煞给我斩首!
于是天外双煞虽然聚在一起,却被一圈“风云楼”的人马给围在中心,在外头还有诸多正道门派的严阵以待,几同瓮中之鳖。
冰心与赵天雷背对之间,冰心眼目犀利地凝望着眼前众敌,嘴中却忍不住对赵天雷叨唸道:“小雷,你真是的,刚刚明明有机会逃,为什么不逃?”
赵天雷亦是目光凌厉地看视着前方群敌,言语间却透温柔说道:“我若要逃就要带走你,若是带不走你,我就只会选择跟你一起。”
冰心听之虽然感动,但目望四方敌人众多,自己与师弟显然已陷入个凶多吉少,不禁莫名有股惆怅,语带黯然说道:“小雷。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这次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中原,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私事,你也不会陷入如此险境,是我害了你。害得你要跟我死在一起。”
赵天雷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对不起,这是我的选择,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你来此,不后悔与你一起陷入险境,因为我很欢喜。很欢喜能够跟你死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已是最大的幸福。”言语之间,眉眼间透出了一股温柔笑意,虽然没让身后的冰心瞧见此面,却不自禁地向其伸出一手去,握住了冰心那正放于腰际的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