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虽似负伤不轻,这么逃离“风云楼”的速度,仍是极为快捷,于是眨眼之间奔波已过十里,窜入了“风云楼”所在城镇的后山里。
冰心一开始逃得先机,本将“风云楼”众追兵远抛在后,但“风云楼主”江风毅身法超卓,由始至终在后头紧追不舍,凭其“快羽神翔”之惊世速度,不断拉近与目标冰心之前后距离,直至冰心逃到一个上坡路段的大山壁前,江风毅已经逼临在后,极近迫地赶上他。
眼见大敌已在眼前,江风毅愤红了眼,蕴劲足下,将身一起,一个纵横快如电光,同时间挺剑而出,瞄准冰心的后背要害,狠狠刺出。
冰心惊慌,仓促间一个回身,退步侧闪欲避,却终究没有避躲完全,让江风毅一剑刺中了胁下,再一度地血流如注,当场冰心“啊”的惨嚎一声,向后摔落跌坐,同时他手中所持的配剑“兰凌剑”,也因此脱手掉落在地。
江风毅见冰心浑身是血,正负着二处重伤,表情痛苦地跌倾在地,一时站立不起,知晓自己此刻要杀他,已是轻而易举之事,不禁满面透着兴奋欣喜之情,目光森然盯着冰心,嘿嘿冷笑道:“臭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一心想要杀我,却反而要命丧在我的手中。”一边说着,一边拾起冰心掉落在地的“兰凌剑”,端详几许,又道:“这是昔日程兰亭的配剑兰凌剑。后来落入翠涵山庄的手中,却又被你抢夺而去,你这么重视这把剑,想必是因为你跟程兰亭有极密切的关系,你若不是他的儿子,又会是他的什么亲人?”
言语之间,江风毅将手中“兰凌剑”一挑,划开了冰心脸上原来遮面的黑布,露出了他那一张俊美犹如冠玉的面庞。
却见冰心的表情虽然痛苦,却以双手紧按着伤处,双目死瞪着江风毅,紧咬着牙说道:“江风毅。你问我是程兰亭的什么人,我却才想要反问你,你又是昔日大魔头天外狂魔萧圣月的什么人?你居然懂得他的邪门武功,更也懂得他自程兰亭手上抢夺来的玄凌剑法。你一定是与萧圣月关系极为密切之人,才有办法得到他这样多的绝学,而且。你怎知道我不是程兰亭的儿子?两年多前,萧圣月遭我手刃之前,曾经以为我是程兰亭的儿子,却当场遭到我的否认,但我当时否认的那段话,是跟萧圣月说的。为什么你也会知道?”
江风毅依旧嘿嘿冷笑着,续道:“臭小子,你倒真的非常聪慧机伶,我在风云楼中藏伏了那么久,也在中原武林里扬威了许多时,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分,更没有人猜测到我与萧圣月的关系,你只不过是与我交涉敌对过几回次,居然就极敏锐地觉察到了此点。你真是不简单、不简单,也难怪当年你居然能够策动天外圣城的叛变成功,将城主萧圣月拉了下来,说到底,是当初萧圣月太过大意,太过小觑了你。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犯这同样的错误,我一定要彻彻底底地杀了你,绝不留下任何后患!”
冰心的神情严肃,眼目却是沉凝如冰,依旧直直瞪着江风毅的面孔,问道:“那么你。到底和萧圣月是什么关系?我两年多前,明明亲手杀死了他,为什么在你身上,我又彷彿看到他的影子?你到底是他的亲人、他的意志继承者,或者。或者你根本就是他?”
江风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依旧森然笑着,将原先自己的配剑收起,却改持起冰心的“兰凌剑”做为工具,将剑尖抵上了冰心的心窝处,目光阴沉说道:“你是程兰亭的亲人,又似乎极想替他复仇,那么我便偏要让你死在这把兰凌剑上,死在你与程兰亭的共享配剑上,让你遭受最大的痛苦,给你一个最为讽刺不堪的结局。”言及于此,忽地神情间露出阴狠,面态狰狞说道:“至于我与萧圣月的关系,就等送你到阴曹地府,让你自己去问亡灵鬼魂吧!”说完此语,便即提臂一个用劲,将剑狠狠刺出。
却没想到,江风毅的剑尖虽利,却似乎抵上了一个硬物,让这剑端停凝在冰心的心窝处,一时不能刺穿,江风毅愕然之间,冰心已经突然有了动作,陡然间翻身而起,自地上一个弹跳跃起,同时间伸手探入怀中,居然取出一柄短匕,握在手中,狠狠刺向江风毅的胸口正中。
冰心动作迅速地自江风毅剑下移开之时,心口处有一不明物体清脆破碎的声音,跟着冰心窜身跃起,这个不明物体便随之掉落出来,砸在地上,瞧来是个圆形玻璃状物,表面本被“兰凌剑”刺了四分五裂,这么一个摔在地上后,更是立时瓦解粉碎。
江风毅心念电闪,于脑际间一驰而过:“护心镜?这家伙早有准备。”但于惊愕之间,已未及去想冰心的算计如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以“幽冥玄舞”预见到冰心的出手快疾,将要以其暗藏怀中的利刃短匕,对自己当胸做出致命一击。
江风毅大骇之下,求生直觉陡然兴起,以“快羽神翔”的超凡速度横闪侧避,虽然躲过一个利刃穿心,却仍遭冰心的快手短剑,一记刺中左肋胁下,当场痛彻心肺,惨名一声后跌跄在地。
于是短时之间,二人间的优劣形势,居然已完全地对换过来。
本来重伤跌地的冰心,这下子手握利剑,反而将江风毅的性命制在手中;本来胜卷在握的江风毅,这一眼下,反遭重创胁下,一时难以起身地跌摔在地,不仅手中兵器松手脱出,还遭到敌人的兵器威胁。
江风毅骇异莫名,虽然遭受剑伤后疼创非常,仍是想理清楚个前因后果,不禁惊恐地看望着眼前冰心,问道:“你。你。为什么?怎么可能?你的伤。你流了那么多血。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却见冰心的俊眉一扬,神色中隐含笑意,说道:“流了这么多血。却不是我的血,枉你大风大浪见过这么多年,却连鸡血与人血也分不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分自两道伤处的衣摆下,各取出了一只血袋,但见这两血袋囊口破裂,兀自冒着血流汩汩。
江风毅诧异至极,愕然道:“鸡血?你。你方才中了我的剑创,原来是假装的?”内心更是惊疑不已,讶想着:“护心镜、鸡血袋,这个家伙是早有准备,故意装作伤在我的剑下。让我眼看着他血流如注,见猎心喜,而非要追杀他到底不可,藉此将我引出楼中,却落入他的陷阱。”惊觉此点,忙回头望去,见后方山野间一望空荡,最早那些跟在身后的“风云楼”诸卫士,竟无一人跟来。
原来冰心与江风毅的二人修为,明显高出其余人等甚多,于是当时冰心奔出楼中,而江风毅心急激动地便追赶出去之际,早已把其余“风云楼”诸卫士,都远远抛在后头。
由于二人速度身法,都是一等高手之境,在各尽其力地冲身之间,虽然冰心与江风毅间的距离,是愈靠愈近,但二人与后方“风云楼”众员的隔距,却反倒是逐渐拉开,于是在一个转角际,冰心与江风毅一逃一追,绕过了个大弧线,正巧让后方的“风云楼”众士,遮蔽了视线,暂且见不到敌人与楼主的形影。
便趁此际,冰心又特意拐入山区中崎岖分岔的支线小径里,目的就是要让后方的江风毅虽然追得上自己,但再后方的那些“风云楼”卫士,却会从此跟丢了方向,而误认敌人与楼主所往的路线。
这本是冰心的一场设局与算计,故意要摆脱那些为数不少又碍手碍脚的“风云楼”成员,却让自己与江风毅,有单独对阵摊牌的机会,他要以此揭开江风毅的真面目,并让江风毅落入自己的反制圈套。
冰心的计谋,确实得逞,因为江风毅对于冰心的怨恨积累已久,确实已到“杀红了眼”的地步,几乎丢失了理智,一心只想着要将冰心这个逆徒诛杀,以致在穷于追赶之间,几乎忘了要去留意身后属下的速度,看看他们有否确实追上。
便因此点,让冰心掌握到了布下圈套的时机,他观望后方形势,估量那些风云楼卫士已经追丢,自己已有能与江风毅独处摊牌的处境了,便给江风毅制造了个攻击机会,自己再以身上暗藏有鸡血袋的部位去迎,佯装受了剑创重伤,不支倒地,且将“兰凌剑”松手掉落,实际内心已有准备,随时都可取出怀中短匕反击。
江风毅确实中计了,他其实不是栽在冰心的聪明机心,却是栽在自己内心对于冰心的怨恨太深,深到忘了他身为一个江湖大枭雄的冷静理智,反而陷在急于复仇的情绪里。
于是江风毅的剑,刺中了鸡血袋、刺中了护心镜,就是没能一举夺去冰心的命,他遭到冰心一个突如其来的反制而伤,回首却发现身后无人可帮,他虽然骇异无比,仍然知道情势陷于极度不利,他所能做的挣扎,唯有负伤拼命而已。
于是江风毅目光含怨,一个咬齿,心道:“臭小子,我跟你同归于尽!”陡然以手撑地,使劲弹身而起,左臂大展,对冰心投射出无数猛烈气劲,如燃赤焰,强悍霸道,又若寒冰冷凛,利锐尖实,正是自身得意绝学之ㄧ“冰火无相功。”
冰心知晓江风毅的实力,本是极为博学精深,纵使身负重伤,也绝对不可小觑,于是丝毫大意不得,紧持手中短剑,回防身周,驭剑连环,将一身上下防护地严密无比。
于是听得无数清脆音起,短剑之刃与“冰火无相功”的无形强劲,不断相冲擦撞,冰心与江风毅二大强者的战斗行举,更是一瞬无停。
江风毅为求生机,尽使浑身解数,“冰火无相功”连环发劲之余,忽地骤变攻势,双臂蕴起浑力,转而使出“雷霆神拳”,朝冰心发出道道强拳,每一手都是其中最厉害的杀敌功夫。
江风毅强拳猛烈,目眦如裂,犹如一头悍兽一般,已不意在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却是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面对如此强攻,冰心也极感威胁,却知不能再多拖延,非得立分胜负不可,否则再与这个豁出性命的江风毅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也将受伤非轻,于是冰心目光一转凌厉,巧使短匕犹如长刃,使出“冰心剑法”中的妙着“清泉石上流”,直刺向江风毅的要害。
当此之时,江风毅的“雷霆神拳”,左右各削中了冰心的右肩左腹,叫其一阵震痛入里,但同时间,冰心的“清泉石上流”绝技,却也刺中了江风毅的下腹,重创其害,当场疼得江风毅惨嚎一声,伸手来击冰心腕际,意欲阻止冰心再将剑尖深入。
冰心再创江风毅一手,知晓胜负已定,面对江风毅的挣扎,也不急于一时杀他,于是并不强行续刺短匕,任由这只短剑,半插在江风毅的腹上,自己却将手缩回,后退了半步后,横腿一扫,将江风毅踢倒地上。
江风毅身受二创,痛苦非常,已暂时失去反击能力,任由冰心一腿踢来,竟无任何抗抵之举,便即跌软在地,勉强以手撑身坐起,目光又恨又惧,看着眼前再度败己的逆徒冰心,纷乱的思绪想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一再栽在这臭小子的手上?栽在这个我当年极度看好、且用心栽培的逆徒子手上?我明明是他的师父,却总是输给了他,我从来都是将别人控制于股掌间的人,却偏偏遇上这个臭小子,反而将我玩弄于股掌间,难道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我好不容易才获得重生机会,难道今次又要死在他的手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江风毅心有不甘,千般不愿如此就死,于是并不放弃做出言语上的游说,目光沉沉,看望着冰心道:“冰心城主。你的武艺确实很高,设下的布局也确实不简单,我栽在你的手上,成王败寇,本应无话可说,但你别忘了。我好歹是当今中原武林里的领首人物,你这么一杀了我,你们天外双煞立成众矢之的,天外圣城将犯众怒,从此被我中原正道誓杀不休!如此后果,你可曾想过?”
冰心的神情冷漠,亦直视着江风毅,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真是个中原正道首领,货真价实的话,我自然不会杀你,但你不是。我敢肯定你与那个天外狂魔萧圣月定有关系,要不就是他的血缘兄弟,要不。要不你就是他的灵魂附体。”
听得此语,江风毅的内心震惊无比,表面上却是一副嗤之以鼻,哈哈大笑道:“冰心城主真有想象力,为了替我罗织罪名,居然连灵魂附体这种荒谬事情,也都说得出来?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与萧圣月有关系,但我由始至终,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要杀我便杀,何必替自己硬找个毫无根据的借口?”
冰心的唇角,隐现一抹笑意,说道:“我的指控,绝非毫无根据,虽然你从未亲口承认,但我已掌握到你与萧圣月定有关系的证据。”说话之时,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兰陵剑”,将剑柄的部份,展示予江风毅看。
但见“兰陵剑”的剑柄手握处,镶嵌有一只圆形的水晶状物,在山区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现着黑紫色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