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思索,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江风毅真是那萧狂魔灵魂共同体的话,那么你徒弟吴秋砚的处境,确实就将有危险,单凭他是吴成忌儿子的这一点,就足让江风毅动了杀机。”
冷月点头道:“所以,我务必要抢在江风毅动手之前,先与秋砚取得联系,我要劝他尽速脱离风云楼这个组织,以免被江风毅所谋害。”
冰心同意,说道:“好,那我们接下来便各自动作,你负责去联络吴秋砚,我则负责找出赤火使的下落,之后有什么进展发现,相互再通消息。”言语之间,且自怀中取出数只包覆着布套的短箭,递交到冷月手上,续道:“这是我们圣城内部,联络信息专用的信号箭,日后有需要找我时,便可用上。”
冷月接过令箭,却也同时见到冰心腰胁间的一片渗血,本来冰心身上的伤处透血甚多,稍一瞥眼便不难看见,但此时此地深夜荒郊,视线极差,是以冷月方才与冰心交谈之间,并未注意此事,是直到伸手接过令箭时,方才惊觉冰心的伤势非轻。
冷月满目关切,伸了手去搀住冰心,说道:“冰心城主。看来你流了不少血,是该先处理伤口为上,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我先替你看看吧。”言罢,便低头去,欲看视冰心的受伤处。
冰心一时紧张非常,本能反应便一个横手甩去,一把挣脱冷月的搀扶与接近,提音叫道:“不用了,这伤没什么,你别碰我!”说话之时,且朝一旁连退二步,似乎极排斥冷月的碰触。
冷月讶异,不知冰心为何这样大的反应,他以为同样身为男子,如此接触根本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似乎触犯了冰心的禁忌,一时愕然愣在当场,神色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生气。”心中且想:“莫非冰心城主自认他是尊贵之躯,不容他人轻易看视么?”
冰心骤然醒觉自己的失态,忙移去视线,不与冷月直对,低低声说道:“没什么。是我一向孤僻惯了,不喜欢与他人太过接近。”言及于此,将手一个挥比,又道:“冷月。你先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要自行处理伤口,不喜欢有人在旁盯着。”
冷月虽觉这冰心城主,未免也太过别扭,真是一点都不大器,却仍然按照其言,转过身去,不再注目着他,毕竟自己希望他能及时处理伤势,若是因为有人在旁观看而扭扭捏捏,延迟了处理可不好。
冷月于是背对着冰心,听得后方传来一些悉悉簌簌的声音,知晓是冰心正在动作,未久,便听得冰心说道:“好了,冷月,你已可以转过来。”
冷月回过身去,见得冰心已然着装完好,眼目幽幽深深,神色严肃几许,似乎有所思虑,正想出言相询,却逢冰心先一步发声,主动问道:“冷月,其实我还有一件重要事,想要当面问你,你可得老实回答我,不得有半句虚言。”
虽然不知是什么事,可冷月倒是淡然平静,答道:“冰心城主有什么事,还请直说无妨。”
冰心的眼瞳闪烁,咬了咬下齿后,说道:“自从你南入中原以后,天下扬名,江湖上便有诸多关于你的传言,最近一项盛传,便是你与翠涵山庄柳庄主的千金,过从甚密。翠涵丹凤柳千金,貌美绝伦,素有中原第一美女之称,道上人人都说,这位新入翠涵山庄的天下第一高手冷月,匹配上天下第一美女,是最为天造地设的组合,甚至还有听闻,翠涵山庄的柳庄主,已打算替你们筹备婚事。冷月,你该知道我想要问你什么,我的妹妹心儿,当初她与你的海誓山盟,你可都还记得么?”
听得“心儿”一名,冷月的眉目一锁,握紧拳头,显然无法再持冷静,提音说道:“记得,我自然全都记得!自我离开天外圣城以来,没有一日不想起心儿,没有一时一刻不思念着她!我记得说要回去娶她,也记得她说要等我归城,冰心城主,我对你妹妹的感情,真挚深刻,并非儿戏,我绝不会辜负她!”
冰心见得冷月如此激动澄清,稍微宽心,脸容一缓,又再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与翠涵丹凤之间关系暧昧的传言,又是真是假?”
冷月先是静默下来,再是长长一个叹气,说道:“说不上是真,却也不全然假。这位柳千金曾经为我所救,因此对我另眼看待,她确实对我,有些不一样的感情,而我为了寻找众师父们的遗族,几度藉助翠涵山庄之力,也因此得了这个柳千金的不少帮助,我敬她重她,把她当成挚友、当成妹子一样照顾,但我心里非常清楚,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和心儿是不一样的,我对心儿是爱,是想与她长久厮守在一起的奢望,但对于柳千金的,却是恩情,是怀着许多感激与回报的心念,如此而已。”
冰心听之,目色虽仍深凝几分,眉角唇边,却已隐约透出一抹笑意,说道:“权位名利,这世上什么都能回报,就唯独情感不能。冷月,不管那个翠涵丹凤待你如何,既然你都说了心中所爱,只有我妹子心儿一个,那你便不能辜负了她,更不得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你可知道,自你走后,她亦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思念你到几乎成疾。你得记着你与她之间的约定,说好要回去娶她的誓言。”
冷月听得此语,心头一紧,眼目透着坚定,点头说道:“这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怎样都会守约的。”
说话之时,为了展示诚意,冷月的目光紧紧盯注在冰心的面上,但见他的容颜五官,清秀漂亮,细致白雪,此际正含笑隐隐,瞧来竟和所爱心儿的面貌,有九成以上的相似,一时不禁有些痴迷,愣愣地瞧呆了。
心儿,心儿,我是否真是太思念妳了。不然怎会在这一时刻,我几乎把妳哥哥看作是妳了。
回说另一头的“风云楼”,这一整夜,自是毫不平静。
虽然在江风毅的强势命令下,“风云楼”众卫士几乎精英尽出,围城搜山地在追捕着“天外双煞”,但先有“黑煞”赵天雷的奇袭急退,率众乘骑于快马之上,疾避闪藏地不知去向,后有“白煞”冰心的后撤入山,巧遇冷月的指引蹊径,莫名失迹于“风云楼”众人之前,以致“风云楼”诸好手彻夜追捕,尽是毫无所获,“天外双煞”二人双双追丢,就连其余圣城党羽,也没能捉回一个。
江风毅得悉此事,不禁勃然大怒,但他还不及做出惩处,眼前却又遭遇另一个更头痛的难题,那就是昨晚才在刺客冰心手下,惊险救下江风毅一命的“风云五将”之一燕秋雨,已在搀扶着楼主返楼休养未久,翌日天刚破晓的时分,便正式向江风毅提出了辞呈,表达自己无法再留于“风云楼”的决定。
江风毅见得吴秋砚来到房中,除了探病关心以外,更是为了当面请辞一事,不禁十分忧虑,于是暂且不去想追捕“天外双煞”失败一事,却把注意力专注于吴秋砚的身上,态度软化,当场百般慰留,只希望吴秋砚别这么急着走。
但见吴秋砚的态度坚定非常,甚至连行囊都收拾好了待在身边,不止看似非走不可,且还是要即刻付诸实行的模样,江风毅眉目深锁,已知自己的挽留势不可得,惟有长长一个叹气,语重心长道:“燕秋雨。你本是我极为倚重看好的心腹大将,暗想着你若继续于我风云楼中表现优异的话,迟早有一日会坐上风云五将的首席之位,可没想到。你这么突然地就说要走了,而且不论我怎么劝说,都显然无法打动你。也罢,人各有志,你既然另有打算,我也无法勉强你违背心意,但看在这些日子以来,我总算待你不薄的份上,燕秋雨,我想再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当是替我及这个风云楼,出上最后一次任务,好么?”
吴秋砚听闻江风毅松了口,已有放准自己辞别的意思,心头一宽,但想临别之前,若能再为“风云楼”尽一份力,自是愿意,虽然尚不知道这“最后一次任务”为何,但想过去这段日子以来,确实承蒙江风毅的恩泽颇多,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的了,于是一个恭敬拱手,说道:“楼主若有什么地方,还是在下使得上力的,便请直说无妨,燕秋雨临走之前,若是能力可即,一定帮忙到底!”
江风毅目透欣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要你帮的忙也不是太困难之事,相信你不会推辞。”言及于此,目光放远,悠悠又道:“近日我们风云楼,始终不太平静,其实这些风风雨雨发生时,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却忧心我义女明月圣女梦遥的安全,所以我想遣人派车,暗中将梦遥送往他处,以得藏护之所。但为了不引注目、不被天外圣城之人发现盯上,这负责护送梦遥的队伍,可不能浩大,加上车夫最多便四五人而已,然若成员既然单薄,又要确保这一路上的行途平安,就必须有身手极高强的人在里头,如遇状况,需具有万夫莫敌、以一挡百之能。燕秋雨,放眼整个风云楼中,除了你以外,我已想不到更适合的人选。”
吴秋砚听明白了江风毅的意思,便接口道:“江楼主的意思是,要我负责押车,护送江小姐的车马,到达平安庇护之地?”
江风毅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希望你能护送梦遥,东往扬州我友盟所在的地方,让梦遥在那儿安然居住过一段时间,直到这里的风头过去,再做打算。这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项任务,只要梦遥平安抵达目的,便算是你完成使命,你可随即离去,从此卸下风云楼成员的身分,正式与我们划清干净。燕秋雨,这个请求,你可愿意?”
吴秋砚未有太多迟疑,便即行礼答应道:“楼主您一直对我有恩,明月圣女梦遥小姐,这段时日亦十分照顾我,于情于理,这个护送小姐行旅平安的任务,燕秋雨都无不愿之理。”言语之时,内心且想:“也好。江小姐过去如此善待我,我始终都没机会好好答谢她,如今押车护送她这一程,就算是稍尽我的心意,对她回报些许了吧,只是江小姐若知我要辞去的消息了,不知将会怎样难过。”
于是吴秋砚略一沉吟,又道:“但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楼主能够成全,就是属下在这一趟任务后,便将辞离风云楼的事情,要请楼主先替我保密,莫让梦遥小姐等人知晓,不然我怕他们事先听说了消息,这一路途上,会不断劝我改变心意,我的辞意已然坚定,虽不可能轻易为人说服,但若一再推拒他人的慰留,总是心里不好过。”同时思着:“便先不让江小姐得知此事吧,直到行途最末,我已将她平安送抵目的地,再向她来个正式道别,感谢她过去这段时日的照顾,届时不论梦遥小姐如何难过,我也只能心怀愧疚,终究是得走了。”
江风毅听得吴秋砚答应此任,目透满意,微微点头说道:“这点我可以同意你,不让其余同行人等,知晓你将辞去的消息,以让你的最后一项任务,单纯落幕,而不多生其他枝节。”
江风毅在说这段话时,神情脸容显得一派平静,但实际他的心里,思潮起伏,已对接下来的一切发展,暗暗有了计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