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吴秋砚与汪白羽的奋力抵御之下,敌军众乘马者的发箭攻势,终于稍止。
然箭雨方歇,其余徒步进犯者的袭击又至,十七八名敌众分成二路,手中各持似刀若剑,却又弯钩架索的奇形兵器,前后攻向吴秋砚及汪白羽二将所在。
这些敌人的兵器,纵然怪异罕见,但一眼望将过去,最诡异之处还不是如此,而是这几票敌人的面上神情,个个阴森歪曲,有种极不自然的神态在,一边出手之间,一边口中且还唸着种种发音奇异的言语,不但丝毫不似中土人士,更甚至不像个正常人类。
吴秋砚强忍伤疼,不断以“天地无极神功”对付群敌,他以寡击众,处境凶险,深知丝毫留手不得,于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重手,无不看准对方的要害而出,连续出手“如虹贯天”贯敌胸背、“气傲苍穹”震敌胁肋、“怒海滔天”折敌大骨,顷刻便杀退了八名对手。
但见这受到“天地无极”重创的八名汉子,体破躯残,无不当场血流如注,按理来说应该即刻倒地,瘫软直至断气才是;却没想到,这八人身上要害开着大洞,居然仍能屹立不倒,口中怪异地狂叫不休,居然更加激愤地朝着吴秋砚发起又一波攻击。
吴秋砚见状骇极,惊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骨断胸破、剖心开膛,应该都要死透了才是,为何还能够如此骁勇,丝毫不示弱地继续攻击?这等耐力与生命力,根本不是个正常人应该具有的表现,就像最早那个路倒地上的老伯一样,超越生人极限,就算是回光返照,也未免太过度了!”惊骇之间,仍是一刻不能喘息,两臂连出,蕴起浑厚“浩然乾坤气劲”,再往那一群邪门至极的敌军攻去,心中只有一念:“看来要彻底杀掉这群人,惟有一法,就是断头而已!就算真是牛鬼蛇神,少了头颅、没了思想视物,也绝不可能再有战斗力!”
于是吴秋砚“天地无极神功”大开杀戒,全以截去敌人首级而去,横臂削掌,断人颈脖,拳挥足提,又破人颅心,几乎每出一手,便斩一颗脑袋,连续杀了十名敌军,身周便多了十具尸首、十颗头颅。
吴秋砚虽然连连斩首成功,却没有因为一时杀红了眼,而轻忽掉自己的职责所在,他在骇讶于眼前敌群的顽强诡异之余,更不禁为了汪白羽及“明月圣女”的处境而焦忧不已,暗想:“遇上眼前这群超乎人类常理的恶徒,即便我身拥冷月大哥所授予我的绝世天地无极神功,尚且奋战地如此辛苦,更遑论汪兄弟那边的状况,恐怕是较我更加困苦艰难了。”于是在连杀十敌之后,稍有暇隙,便回首奔步,直往汪白羽及“明月圣女”所在的车篷处接近,欲施援手。
吴秋砚奔抵之时,果见汪白羽已经负伤多处,一身上下血痕累累,却仍勉力奋战不休,虽然暂能撑持不败,可确实已经力有未逮,容让几名漏网敌人,爬上车厢之窗,欲入侵“明月圣女”的所在。
可说也奇怪,不论前后曾有几名贼子,接近车厢窗门,探身欲入,无一例外地,却都会在下一刻间,遭人以极强劲的势道,给自里朝外地打了出来,且一出来就是极狼狈地疾飞向远,惨然哀嚎落地,显然车厢中隐藏有一名武功颇高之人,居然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击退每名意欲欺近的恶徒。
但想这车篷之内,除了一名女役之外,便只有“明月圣女”江梦遥在内,莫非这个暗藏其中的不知名高手,便是“风云楼”千金江小姐么?
汪白羽及吴秋砚二人,过去并不知道“明月圣女”的身手如何,甚至还以为她不谙武艺,此时见得敌人连番被自厢中击退震飞,无不感觉惊讶意外,但此时此地之情势混乱凶险,汪吴二将纵使对于江梦遥的身手,心有错愕不解,却也思虑不暸这么多了,总之眼前要务,就是挡御群敌,设法带小姐推离险地便是。
吴秋砚见汪白羽渐有不支,周遭却仍不断有贼军抢上攻击,他忧心汪白羽亦忧心“明月圣女”,只想护着他们快快撤离,然而暇隙之间一个回首,见原本负责驾马的同行车夫,已给乱刀乱箭杀死在前台上,显然是无法再策马了,于是焦忧之间,冲向汪白羽的身边,各以一招“浩气震乾坤”及一式“浩然凌万顷”左右开攻,迫退其身周的四名悍匪,紧跟着出手成爪,一把揪住汪白羽的肩头,呼喊道:“汪兄,情势紧急,你须先掩护小姐走!其余贼子都交给我,我会留下来断后!”说罢,未待汪白羽的回应,便将臂力一提,乾坤内劲一蕴,致汪白羽如乘风浪一般地,被推送上了马车前座,不偏不倚落在原先车伕的尸体旁。
汪白羽身为“风云楼鹤将军”,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虽然自身受伤不少,却绝不愿舍弃同伙,听得吴秋砚的言语,好似是要一个人留下来浴血拼命,自然不肯同意,于是提音嚷道:“燕兄弟,要走便一起走!我们不能丢下你!”说话之时,已欲起身下座。
吴秋砚却也坚持,非得让小姐及挚友都先获得平安不可,于是未待汪白羽的离车得逞,他已双手运劲,左右掌贴车体,沉使两道乾坤内力,集中灌注,涌聚向前,势如大海推舟,破浪而出,一举便将这只“明月圣女”所乘之车马连人,远远迫送出去,本来四匹骏马身中,各自受了些乱箭伤害,虽然未足致命,脚力却难免削弱,可在吴秋砚这么一个浑厚如波的内劲推送下,四马一时如得力量之泉,纷纷嘶鸣一声后,奋蹄振足,又极力向前奔去。
吴秋燕举劲送走车马之际,为了稳固汪白羽的心情,且还提音送语,声传远处道:“汪兄,切莫忘了我们风云楼的武将职责所在,此行须得以顾护小姐安全为上!你若为了自己一个不愿丢弃同伙的自尊私心,却让梦遥小姐落入险境,最终小姐有个什么万一,你我都担不起,且也将无颜面对江楼主!”说话之时,且还不断移形换位,“天地无极神功”交错而出,阻挡所有意图朝那车马追去的敌众,间有瞧见几名贼子,乘骑欲赶者,吴秋砚更是连续翻背跃上,劈掌削劲,开阖攻击,将眼前敌人皆自牲口座上击落。
汪白羽尚处“风云楼”的马车座上,回首望见吴秋砚的奋战身影,在后方逐渐拉开了距离,虽然极想跳将下去,回首去助好友一力,但听得吴秋砚遥遥传音而来的这么一个意正词严,不禁也极受撼动,一个踌躇犹豫之间,四只骏马已然奔得远了,虽然吴秋砚的形影渐渺,却也因此而脱离了那两票贼军的攻击势力,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之内。
汪白羽于是望了望远方的吴秋砚,又瞧了瞧后方“明月圣女”所在的车厢,当下眉目凝重地将拳一握,齿唇一咬,终究落身下座,持起疆绳长鞭,喝喝有声地策马驾车,急速地驶向前方离去之路。
吴秋砚几度瞥眼,见得“风云楼”的马车逐渐远逝,本来在后头的追兵也都给自己一一打下,没有一兵一卒跟上得逞,暗自欣慰满意,但负伤奋战之间,以寡击众,体力渐有不支之感,本来已经封穴止血的胸前伤处,又重新冒出了鲜红色的淋漓之滴。
尤其这几票悍匪,在“风云楼”的车马远离以后,唯一攻击目标,又是余下了留在现场断后的吴秋砚,于是所有敌众集中火力,更是将整个队伍的攻击重点,都放在了吴秋砚的身上,饶是吴秋砚的“天地无极功”如何强悍非凡,在带伤历经了这一连串的拼搏以后,也已渐觉枯竭不继。
吴秋砚心知自己再撑下去也不多时,已有可能会丧命于今日当场的觉悟,他对生死虽无畏惧,却希望在断气之前,还能尽己所能,去阻止眼前这票贼子的恶行,于是他在穿梭抵御之间,有目的性地移步游踏,渐往西南向的山野边移动,与“风云楼”车马的离去之路,是呈了一个反方向。
作此动时,吴秋砚的心思正琢磨着:“我在拼命至穷之前,需得将这些贼子,尽量引开到距离江小姐与汪兄他们,愈遥远的地方是愈好。至于在我倒下之时,能否将所有敌人全数歼灭,我实无把握,但不管怎样,在我临死前,能多杀一贼是一贼,我也只能拼命而为,阴曹地府处不孤单,阳世人间里,更又少了几个邪门祸害!”
陡然有此豪气干云之念,吴秋砚的一身气血,莫名又奔涌了起来,于是本来已近枯竭的体力精神,一霎时又有充沛沸腾之状,让吴秋砚的眼目喷张,动掌起足无不更加快速,连使“山河有时尽”、“名震山河动”、“浩然凌万顷”等汹涌威悍的极致杀招,尽破对手头颅首级,开出一朵朵脑袋血花艷红,短时又取了五名敌军的性命。
吴秋砚凝神顾盼,见尚有八名贼子未倒,暗想:“还有八个。我也许真杀得了全部,就算杀不了,也得将他们困住。”念起之间,瞥眼见得后方坡边上,似乎有个临谷落差,便有主意:“我设法将这八人,引战到谷缘附近,若是无法除掉他们全部,至少在拼搏到最后一口气之前,也要将他们个个都推拉下去,让他们墬下谷底,落得个不死也残,再无能力奋起。”于是身随意动,轻捷游步,在与八名敌人的穿梭缠斗之间,亦将形体逐渐靠近谷际。
但见时机已然成熟,吴秋砚又勉聚起了最后一股浩然乾坤劲,灌臂注足,目视眼前那八名似人若鬼、神情音声都是诡异阴森的莫名贼军,口中一声暴喝道:“你们这几个怪物,我今日跟你们同归于尽了!”便双掌大开大阖,左右起足连环交错,使出了“天地无极功”中用以拼命的一招招终极绝式“雷火勾动乾坤碎”、“光华尽散天地穷”,杀破三敌颅脑,且将另外三敌横扫震迫,逼跌下了那坡野边的落差深谷里。
当此情势,现场恶贼仅存三名,吴秋砚虽想一股作气将他们都解决,但因他身伤本重,方才这一拼命又耗气过损,一时间提劲不足,不禁一手按住心口,微微喘息,面色苍白已极。
便在此际,趁着吴秋砚气力难续的空档,那三名残存恶匪,便同时间一拥而上,全数向吴秋砚包围攻击,吴秋砚勉力强撑,只能先行挪移闪避,尚待乾坤劲内生接上之时,身侧却忽有一个莫名形影冒出,直朝吴秋砚劈出了双掌凌厉。
这个突如其来冒出之人,是有别于那三名仅存恶贼的存在,不仅身手更高,攻击更速,且也出手更狠更准,显然亦是要取吴秋砚的性命。
吴秋砚没想到值此凶险之际,单要对付余下三贼都已十分吃力,居然还会凭添一名不知何来的莫名强敌,内心只有一个问句:“又多了一个敌人?”未及看清对手如何冒出,已遭其强劲逼人的掌风攻近,吴秋砚下意识地将身形一个侧让,虽然堪堪躲过一掌,却给另外一掌击中后背,不仅当场震荡入内,且受创处还起一阵刺疼非常,烙下一排皮破血痕。
吴秋砚内外皆伤,心中涌起一念:“这人的掌间挟有利刃,所以能够致我流血,以我所知,江湖上擅长进行这样手段,且使之出神入化之人,惟有一个。”惊错之间,朝那新增强敌的外形面貌上望去,见其脸形尖削,双耳穿环为饰,身着一袭火纹红袍,果然与自己所猜之人特征符合,暗呼着:“他是前圣城五使中的赤火使!”
正骇然间,那“赤火使”的唇角一扬阴笑,已将掌间所持之两片弧形刃叶,脱手射发出去,正中了吴秋砚的胸膛左右。
吴秋砚的修为,纵然高卓非凡,但这一连串受伤拼命之下,已然接近强弩之末,于是眼睁睁看着“赤火使”的两片利刃飞至,居然挡无可挡,又避无可避。
于是吴秋砚当胸中刃,剧疼非常,难以自主地仰身后倒,双足落出了坡野边际,身形便直墬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