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鸢被父亲一呵显然是震住了,却猛地想起今儿叫他来可不是为了听他训诫的,一时间也有些来了气性儿:“父亲原来是如此胆小怕事的人,我今儿才算是知道了”她猛地起身把水袖一震,转身背对着柳相,负手而立,竟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端了出来,“当初送了我入宫,虽是我心甘情愿,可难道父亲就没有私心?也不过为了有朝一日我坐上凤位母仪天下,咱们柳家光耀门楣。可如今出了事儿了,父亲倒是两手一推干净得很,全然不同你相干似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柳相也是知道方才推脱之意过于明显,怕是柳琴鸢心里有些恼了起来,他何尝不疼爱这个女儿,可是今次她要办的这件事,委实是棘手。
他想着又一边儿起了身,拍了拍柳琴鸢肩头。
“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把你嫁出去就同家里不再相干了吗?为父再糊涂,也知道你与柳家如今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至于将你推开什么都不过问。可是你说的这件事,实在是难办”他眼见柳琴鸢神色缓和下来一些,心里也长舒一口气,又看她一脸的势在必得,带着些谨慎似的开口问了句,“你心里,可是已经有了好主意了?”
柳琴鸢知道方才那个色厉内荏的模样让柳相有些后怕起来,正是这个话呢,她如今同家里是一体的,真要是惹恼了她,大家都别想痛快。
却也在心里暗想了一番,好些事儿她也要指望着这个父亲帮衬,万万不能同他撕破了脸,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说,她可去指望着谁呢。
想到了这里柳琴鸢把才刚的模样收敛了些,转身去扶着柳相复又坐回暖炕之上,又亲自斟了一盏茶递给他,把声儿也放的柔了好些:“女儿心里若是连这点儿计较都没有,怎么敢叫您进宫来。
难不成您只当女儿什么都要靠着您,全凭您给出主意才成的吗?”
柳相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没问出口,只管顺着柳琴鸢的话往下头说:“既然你有了主意,且说出来,若实在是个可行的,咱们就趁早计划计划,真能除掉上官氏,往后咱们也不必再这么提心吊胆,唯恐她为上官家翻案。”
柳琴鸢心里一喜,要的便正是你这句话呢。她自个儿挨着几案坐下来,转了转案上的小银屏,嘴角微微上扬。
同柳相说道:“过些日子万岁爷不是要出门狩猎吗?”她先反问了一句,看着柳相似懂非懂,才跟着添上一句,“既然是狩猎,自然要发箭打猎物,这箭雨又不长眼睛,哪里知道什么该射杀什么该躲避呢,一时误伤了她,万岁爷同谁追究去?”
柳相恍然大悟,不禁赞叹了一声:“好个妙计,你如今当真是长大了,心思可比从前灵巧的多呢。”
柳琴鸢听了这个话心里却有些不高兴起来,从前她左右不过是个刁蛮的丫头罢了,纵然有些骄纵之气,却哪里想着要去陷害别人。
可如今入了皇家,这从头到尾一切的算计,还不都是为着他把自己送到了这步田地上吗。可她心里虽然恨着,面上却不能叫人看出什么来,满是欢喜似的同柳相道:“父亲只管安排几个靠得住的心腹混在狩猎队伍之中,到时候发出箭去直朝着上官燕儿命门而去,我偏不信她这么大的命,还能躲过一劫。”
同柳琴鸢说着“为父这就回柳相应承下来,一边儿家打点一切”,又一边儿起了身告退出去。
柳琴鸢一心为这个计谋欢喜不已,只恨不能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狩猎那一日,她仿佛都已经看见上官燕儿浑身是血的倒在傲宇天怀里,满是愤恨不解的气绝离世。
有不甘又怎么样,这就是人的命!她想到了这里,不由的心情大好,招呼了外头廊下伺候的丫头入内伏侍着去了头面又更衣,这才安然的歇息去了。
第二日柳琴鸢起了个大早,眼见着外头阳光正好,一边儿支使人为自己洗漱上妆,一边儿打发丫头上御花园去采些个新鲜的花儿回来摆在殿中。
可不多时候她这头妆才刚刚上罢,才刚领了旨意去摘花儿的宫女儿已经一脸的难看回了殿中,柳琴鸢一看这丫头耷拉个脸,好心情立时消散了一半儿。
一开口就骂道:“好个孟浪的小蹄子,本宫支使你去摘个花儿,你花儿没摘回来反倒耷拉个脸子,这么一大早的做了这幅模样是要来恶心谁。”
那丫头一听自家主子这是生气了,唯恐柳琴鸢发落了她,扑通一声儿就跪在了地上,拖着膝往柳琴鸢脚边儿行过去,对着她狠狠地磕了个头赶紧告饶:“娘娘容奴才回禀呐。才刚奴才往院子里去摘花儿,谁知道恰好碰上言妃娘娘身边儿的春桃,她一看是奴才,开口就奚落,如此也就罢了,偏还把娘娘牵扯进去好一番难听的话,最后连同奴才手里的花儿也一道抢走了。”
柳琴鸢一听心里起了个疑惑,上官燕儿素日不是爱争抢出风头的人,如今怎么骄纵的下人这个模样。可她想归想,哪里容得一个下人对自己出言奚落,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连她屋里伏侍的人都敢欺负。
上官燕儿那边儿的丫头们想来是仗着她主子得宠,骄纵起来了呢。她把心一横,扭脸低头看着那个丫头问道:“春桃都说了什么,你只管一一回了本宫,到底是谁没道理,本宫自有分辨。”
“奴才才摘了花碰上她,因为敬着她是言妃娘娘身边儿的大丫头,安安分分的同她行了个礼”说到这里,这丫头的声音明显小了好些,原也不为别的,还是从前柳琴鸢见不得上官燕儿专宠,特意吩咐过她宫里的人,见了上官燕儿身边儿伏侍的一概不许行礼。果然听见柳琴鸢冷哼了一声儿。
这丫头怕她计较起来,赶紧往后说,“可谁知道她上来就抢奴才手里的花儿,还说主子不得宠,凭奴才把这一院子的花都摘回宫里来,万岁爷也懒烦到咱们这儿看上一眼,还不如借花献佛,叫她把花带回去给她主子赏玩,没准儿万岁爷一高兴,还能赏奴才有眼力价儿,摘了好花儿哄得言妃娘娘开心。”
“啪”的一声儿柳琴鸢手里一支羊脂白玉一寿簪应声而碎,那丫头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柳琴鸢心中猛然生气一团怒火来,好一个上官燕儿,这真是欺负到了自家门口来了。她想着就起了身,叫丫头摆布好了仪仗,径直往上官燕儿宫里去。
上官燕儿正把玩着春桃摘回来的花儿,外头的丫头刚进来通禀说柳琴鸢来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不见,柳琴鸢已经自个儿打了帘子就进屋,往她跟前一站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知道才一看见她瓶子里的那捧花儿,柳琴鸢发了狠的一抬手把花瓶从桌案上打掉,花瓶应声而碎。
上官燕儿从头到尾眯着眼儿,直到她打碎了那个花瓶,才冷着声儿开口:“琴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当这儿是你自己个儿寝宫呢,不经通禀擅自闯入,还摔了本宫的花瓶儿?”上官燕儿冷哼一声儿。
也不打算给柳琴鸢好看,当即接了句,“本宫还要以为是打哪儿来的一个村野泼妇,冒名顶替了琴妃呢。亏你也是大家闺秀的身世,竟然做出这样失了体统的事情来。今儿还得叫琴妃给本宫一个说法呢,要不然闹到万岁爷跟前,谁都甭想好看。”
“你倒来同本宫要说法?”柳琴鸢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上官燕儿却当真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她耐不住心里的那团火,一扭脸儿扫视过殿里的人,猛地疾走几步停在春桃面前,一抬手对着春桃左脸就是一巴掌。
继而再看向上官燕儿,“这就是本宫给你的说法。她一个奴才家,敢对本宫出言侮辱不恭不敬,焉知不是你上官燕儿素日里骄纵的,闹到了万岁爷跟前也是你挑唆下人侮辱妃嫔,本宫倒要让万岁爷评评这个理儿。”
春桃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丝的血迹了,她知道是被自己的柱子给打的。她就不敢出生,只好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