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璧大骇,想起阿道夫曾把才略胜于自己十倍的父亲炸得重伤,背心上凉了一截,转头往众军士望去。
军士们亦是呆呆的望着赵璧,在这个时候,除了等副帅的指令外,还可以作什么呢?
赵璧虽然聪明,但初次上阵,经验不足,在这个军士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呆住了。
阿道夫冷笑一声:“赵侯!今天你的宝贝儿子要步你的后尘了!”说罢一挥手,火枪兵围着谷中骑军无情地扫射。
赵璧听得枪声才如梦初醒,身旁不少士兵已中枪落马,他抬头见山头尽是火枪兵,急命士兵彻入粮寨。但士兵们转头一看,只见粮寨已陷入一片火海,无法进入。
赵璧懊悔不已,沉吟半晌,命楚腾领一半军士,往西边山岰突围;自领余下一半,往东面山坳冒着枪弹硬闯,杀出重围后往约定的地方集合
正当阿道夫看着部下们着围剿骑军时,忽有一哨骑急奔而至,到阿道夫马前跪下:“大人,赵玦查出我们粮寨的新位置,刚刚派人烧光了我们粮草。同时,赵玺五万骑和赵玦城内守军出城合击我们的前队,前队抵挡不了!”
阿道夫吃了一惊,在马鞍上大力一拍:“槽!不是赵璧中计,是我中计!”转身领人回去接应前队,留下一部分火枪手追击赵璧。
原来阿道夫自间谍手上接到赵璧烧粮的消息,预先把粮草运到别处,留下空寨,埋下伏兵,打算伺机擒下赵璧。
但事机泄露,消息转入辔城赵玦耳里。赵玦经历多次惨败,再也不敢逞强,一面派人烧毁焰军新粮寨,一面转书赵玺。
赵玺接书,立时领手下五万先锋杀至辔城西面,和驻在城外的焰军前队交战。赵玦见兄长和焰军交战,亦领守军出城夹击。焰军给骑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上粮草被烧,士气大挫,败象渐成
而阿道夫这时候却正在焰军空寨等待着赵璧上勾,殊不知自己的前队正被杀得节节败退。
回说楚腾,他和齐胤领军往西方冒着枪弹突围,虽然阿道夫已领了大半军士回去增援前队,但余下士兵仍把山岰围得密密麻麻。
山上焰军见骑军分别由两个衣饰一样的人领着突围,当时月入西山,只余下火把微光,昏暗之下瞧不清谁才是赵璧。他们见身材高大的齐胤跟在楚腾身旁,以为“赵璧”挑了一个高大的亲随保护自己,于是拼命地涌向楚腾部队,誓要生擒“赵璧”。
“赵璧”往西方突围的消息在焰军中一传十,十传百,军中各人唯恐落后,纷纷加入追击楚腾。只有零星火枪手狙击正往东方逃跑的真赵璧,赵璧军轻易逃脱,赵璧在彻退间还放箭射倒十来人。
另一面的楚腾军却倒楣之极,彻退道上枪林弹雨,军士死伤寝籍。楚腾亦身中数枪,血流如注,渐感不支。身旁的齐胤见好友势危,虽身中两枪,仍拍马催近楚腾,奋死舞刀护着他在山林间左穿右插,杀出血路。
焰军众人看不清楚腾长相,见齐胤奋死作战,以为他忠心护主,更肯定楚腾就是赵璧。他们怕子弹无眼,误杀“赵璧”,纷纷弃枪,一涌而上,齐喊活捉赵璧
混战半夜,楚腾军只余下不足百人,但敌人却漫山遍野般涌至。
楚腾失血甚多,目眩神迷,手上军刀拿捏不定,掉到地上。他还待转身取弓箭,但眼前一花,昏倒马背上,蒙胧间见军士们浴血死战,身旁的齐胤浑身血污,仍以一敌四,奋死作战
楚腾迷糊间笑了一笑,心想:争什么?人人也要死,今天不死,百年后也要归于黄土。还争什么
当楚腾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名焰军见齐胤勇猛,无法接近楚腾,心起毒念,在地上拾起火枪装上子弹,瞄准楚腾背心,扣下枪板
东方天边泛出幽蓝色,天上的星星渐渐暗淡,赵璧策马在林间,极目远眺,盼望楚腾一军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
赵璧昨夜往东突围,边战边走,路上遇敌不多,行至黎明时份,终摆脱了焰军追击,到达集合地点。他点算人数,大约余下一千人左右,大多只受了轻伤。而赵璧左臂被亦枪弹擦过,但伤势不重。
赵璧等着等着,仍不见楚腾军到来,心中烦躁不安,策马在林中踱步。
一督眼间,看到身旁一棵倒塌了的树干上,有一堆蚂蚁正围攻一只螳螂。起初那螳螂在蚁群中挥舞着钳子,蚂蚁死伤枕藉。但后来蚂蚁们如潮水涌至,螳螂虽奋死抵抗,最终仍被蚂蚁淹没。
赵璧初时看着有趣,但他突然想到一件心事,一阵不安感迅速自背心直上头顶,他隐约猜到楚腾为什么迟到了。
此时一哨骑气呼呼地奔到赵璧马前,赵璧急切地问:“有没有消息?”
那哨兵道:“四公子,焰军围攻楚腾,他们无法逃出山谷”
赵璧一听,几乎昏倒马下,随从立时扶着。他心中大悔:完了!楚腾变成了螳螂!
赵璧望着幽蓝的天空,喃喃的道:“是那战袍是那战马他们把楚腾当成了我我害了他”
赵璧领着士兵回去辔城,将至城门,有一将领着十余骑出城相迎,赵璧仔细一看,那将正是二哥赵玦。
赵玦见赵璧,催马上前,亲热地道:“四弟,你回来就好了。大哥和三弟正在担心你的安危,刚刚还打算派人找寻你呢!”当赵玺,赵玦和阿道夫交战时,赵璋的中军亦到达辔城,收复了城边几个据点后,就进驻城内。赵玺,赵玦击退了阿道夫的援军后亦回到城内,因此他们三兄弟正身处辔城。
赵璧刚刚折了楚腾,心情闷郁,虽知二哥关心,只微微点着头。
赵玦没察觉四弟心事,勒马转身道:“我和大哥把阿道夫杀得夹着尾巴逃走呢!大哥准备了庆功宴,来!我们四兄弟喝个痛快!”阿道夫智者千虑,但棋差一着,焰军粮草被烧,又被骑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有放弃辔城,退回马鼻关。
赵璧听得兄长们打败焰国名将,并不欣喜,只微微的点了头,领着士兵随赵玦入城。
辔城,旅馆,赵璧房间。
赵璧在仆人的侍候下包了伤口,沐浴更衣。
他对着镜子细心地梳理长发,之后把头发束起,在头顶盘了一个髻子。
他在镜子前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容貌,看到挂在身后架上的战袍,想起了楚腾。
赵璧幽幽轻叹,转身抚着战袍,脑中又翻起了楚腾穿起这战袍时的形象:他是多么俊秀,眉目间却又带一种教人迷醉的沉郁。
楚腾目光中的沉郁代表了什么?是秦姬?还是他坎坷的命运?
他的沉郁代表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楚腾已和战袍一起长埋黄土了。
赵璧一念及此,再也按捺不住,抱着战袍抽泣起来。
此时赵玺轻轻转入房间,见赵璧正在抱着战袍抽泣,已猜到了九成。他没有说话,只走到赵璧身旁,轻拍着他的肩头。
赵璧擦了擦眼泪,道:“大哥。”
赵玺道:“正为楚腾的事心烦吗?”
赵璧痛苦地一笑:“他已经凶多吉少了,还需要心烦吗?”
赵玺叹气道:“你现在明白什么是战争了吗?”
赵璧痛苦地点了点头,垂泪不语。
赵玺道:“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曾目睹不少好友在战场上死去,那时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但临阵经验多了,多见血,就麻木了。”
赵玺在四弟肩上拍了一拍,道:“节哀吧,这是成为名将的必经之路。”
赵璧擦了擦泪,道:“哥,我有事相求。”
赵玺道:“说罢。”
赵璧道:“请你派人找回楚腾屍首,好好安葬。”
赵玺唔了一声:“这个不成问题。”
赵璧道:“哥,还有请你批准我离开十数日,我要往鞍城一行。”
赵玺道:“去见秦姬公主?”
赵璧点头道:“不错,她是我的好友,我应该把楚腾的消息告诉她。”
赵玺点头道:“好吧,速去速回。”
赵璧谢过兄长,望着战袍,又淌下一串男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