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军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伸个懒腰爬起来,“我饿了。”说完他才想起来他离开这个家不是一天而是一年,他怏怏地下了床,瞄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多了,方静还没下班?他走出屋准备去洗手间就发现外屋的桌上放着几张纸,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深吸口气走过去,《离婚协议》?他一把拽起来。
凭良心说方静提出的两条并不过分,但是为什么我要离婚?他把《离婚协议》依旧压到遥控器下,她多半是气急之下写的,我好好表现她就没事了,余军想着去到洗手间。洗脸的时候他特意看下镜中的自己,留了点胡须的他更加有男人味了,要是隋小曼看到我这样子会不会后悔?他摸摸下巴,这么久没见了,不知这婆娘是不是另外找了?他心里泛过酸味,等我把方静的事解决了再去看看她,男人谁没有个情人,何况是个有钱的情人?
方静在外面吃了碗面,又去超市逛了逛,她看看表,第N次摸出了小灵通,七点多了,怎么余军还没起来?还是他没有看到《离婚协议》?她决定回家去看看,这繁华的都市不属于她,那个家才属于她。
打开门,她就看见余军在看电视,桌子上依然摆着《离婚协议》,只是上面的遥控器移动了位置。方静心里气得要死,明明看见了却连电话都不打个?他就无动于衷到这种地步?她暗啐自己一口,我又奢望了不是?
“回来了。”余军望了她一眼,继续看电视,可是他立刻跳起来,跑去帮她拿来拖鞋,又去接过她肩上的包。她下意识地紧紧包,他像没有发现她的抗拒,用力拽过她的包,“这么冷的天,辛苦了。”方静怀疑地瞅下他,这是他说的吗?听着怎么这么假?她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冷着脸问:“那个你看了吗?”她走过去抓起《离婚协议》塞进他的手里,“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签了。”
“看了,没意见。”方静心里一喜,接着是一痛,他真的不在乎她!“我要想想。”
“想什么?”她盯着他,她自认为写的条件都很实在,也很公平。
“我们还没到要离婚的地步吧?”
“怎么没到?”方静激动地嚷起来,“你在外面找了女人,而且,而且不管我和女儿的死活,怎么没到离婚?我心已定,这婚一定要离。”
余军吃惊地看着她,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说话这么直接、这么伤人,“要离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她是看我在意所以才这么牛S,他心里不免来了气,拿起桌上的烟说:“我还有事,我走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出大门,猛地冲上去用力关上大门,扭上暗锁。滚吧,滚吧,眼泪顺着她的颜面滑落下来,早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回家,“啊!”她发出困兽样的叫喊声。
余军站在门外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方静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听到她的喊声,他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也许……他慢慢地走下楼梯,要他现在去说好听的还不如杀了他,过几天再和她好好说吧,他暗想。
走下楼梯,他有那么阵迷茫,去哪呢?肚子咕噜噜响起来,他才想起今天还没吃晚饭,他看眼手机,快八点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门里的方静并不知道余军在门口站了会才走,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她跑进里屋把余军盖过的被子一下掀到地上,又去把床单给扯下来,用力踩了几脚,明儿个把这些都给扔了。她气呼呼地又去把枕套给撸下来,她突然停下来,如果明天余军还回来呢?总不能天天换、天天丢吧?而如果他非要睡在这床上,她不由得地捏紧枕套,那我睡哪?客厅?要是他跟着出来,还要……她果断地摸出手机,给下午班的林姐打了个电话,说是女儿有点感冒和她换个班,对方答应了。放下电话,她摸摸头发,有些汗湿了,她暗叹口气,余军,别怪我无情,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第二天清早,方静就一路小跑着去到社区做不锈钢门窗的地方,“师傅,请问可以换锁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忙去附近的超市选了个最贵的锁买了。她不敢多做停留,催着做不锈钢的师傅快些去,她要赶在余军回家前把锁给换了。
她一会看看锁换得怎么样了,一会随手乱翻了几页书,一会站到窗口去望望,她心里焦躁到了极点,担心着锁还没有换好余军就回来了。她倒不是担心他知道这事,她是怕这锁没换成倒引起余军的警惕,她是要上班的,余军要是反将一军把门锁给换了,那她怎么办?
“换好了。”
方静心里像落下块大石头,她的脸上不觉露出笑容,“谢谢。”她递上早准备好的茶水,然后爽快地掏出一百块钱,“辛苦了。”一百块钱是贵了点,可是落个安心也值得,锁上门,她心情轻松地上班去了。
其实她没必要这么担心,余军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在外面结交的朋友又多,他一个个拜会去,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根本就不急着回家去面对她的臭脸,更何况不知谁多嘴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隋小曼,隋小曼立刻打电话给他说想见他,他心里越发得意,越发觉得女人不能惯,过几天他再回去,方静就不敢对他那么粗着嗓子说话了。
事实也是如此,他一个星期没露面没打电话,方静就有点按耐不住了,他能拖,她可不能拖,她只好主动地给他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余军心想所料不错,正想说几句豪气的话,“你不回来没关系,把《离婚协议》签了,以后都不用回来了。”余军心想你不就拿着离婚来要挟我吗?以为我会害怕?他因为隋小曼那可以做退路,语气不免强硬起来,“离就离,不过你说的恬恬的医药费,我没看到。”方静气得头顶冒烟,“每次住院都有结账凭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地方对帐。”她陡然想起让余军回家不是把好不容易送走的神又请回来吗?所以才会有此说法。
余军不吱声了,他还是有点怕方静认真,“你说吧,我随时恭候。”
“好,后天晚上七点,绿岛咖啡,不见不散。”
挂掉电话,方静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他肯离,就是不补恬恬医疗费多出的部分也没关系,当然这个得等到他签字后再说。
余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方静竟然先他挂电话?还有那个绿岛咖啡,她那个口气像是常去,难道她有了人?如果真是这样,倒真不如离了。他心里想着,决定去找他妹妹余小晔问问,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有异常的情况发生。
余小晔把那次去方静那吵的过程详详细细地学给他听了,末了她总结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怎么这样的好事你没摊上、我没摊上?还不定人家给了多少钱呢,我说老哥啊,你这绿帽子戴着也不舒服,她要离就离了吧,不过房子得要回来,那怎么都是爸妈买的。”余军阴着脸没说话,难怪这次回来方静死活要离婚,这女人一天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走进绿岛咖啡,方静一眼就看见了余军,她心里不由得涌起淡淡的悲伤,过了今晚两人就要成为陌生人,世事无常啊。
“来了?坐。”
余军反常的客气让她起了疑心,她心想幸好来的时候把所有的发票和收据联都带上了,要不他来个死不认账,今晚就白来了。
“这是第一次住院的发票和收据,这是第二次的,两次共计二十万六千九佰九十五元;住房贷款十万,加上办抵押的手续费及要还的利息一共是十三万二;你给了一万二,我找你爸妈借了五千,你妹妹借了两千,我爸妈和亲戚借了三万,你看看。”
“博通那个院长给你的钱呢?”余军露出嘲笑,“难道他给的就不算?”
她愣了下,心想余小晔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我还是防着点。她低头加上了这一笔,“博通医院给了一万的推广费。”
“就这么点?”
方静一下来火了,“你有本事你去联系家给恬恬免费复查眼睛,免费用药,又给你很多钱的医院试试。”
他不做声了,过会他挑挑眉问:“第一次恬恬住院我给你的三万块钱呢?”
“那是给我的补偿。”
“法律上有规定,存在事实婚姻时,所有的财产都是夫妻双方共有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难怪书上说离婚时男人不会顾念情分,她不无挖苦地说:“那你呢?你在百花歌厅的工资也算夫妻共同财产,你怎么不说?”
余军猛拍下桌子,“方静,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谁过分?谁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血一下涌到他的头上,他呼地站起来,“别的都不说了,我要房子,其余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方静的心被狠狠地刺了刀,这就是和自己生活了几年的男人吗?连女儿都不愿意养了?“房子是在我们扯结婚证后买的,法律上也有规定这也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她冷笑一声,“房子给你也行,你把这一年我还的贷款给我。”她的话还有说完,余军铁青着脸走了。
她半张张嘴,但是没有叫住他,也没有追上去,她为自己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感到难过,为余军势力的嘴脸感到痛心,她忽然很怀念读书谈恋爱那阵的日子,那时候谁都没有特别去计较钱是你的还是我的,有吃的就一起吃,没有钱就一起去爬山、去看月亮……可惜这些美好的时光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收拾好桌上的发票,心头一惊,要是刚才余军把发票一把抓过撕掉,那不是死无对证?她的额上冒出冷汗,暗想下次还是带复印件来。
冲出咖啡屋的余军感到自己受伤了,方静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嘴尖牙利?以前她是多么温柔、多么体贴,他觉得妹妹余小晔说的没错,她肯定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会这么强硬!哼,想拿了钱再投到奸夫的怀里?没门!他准备明天去找余小晔要她的身份证去银行重新开个户头,他好不容易赚来的几万块钱可不能便宜了她,她也休想。
与此同时,方静为了存折上的钱在给她的父母打电话,“……先把钱存您那,到时候我要的时候再拿。”搁下电话,她拿出计算机,认真核算了下帐,以前想着毕竟两人相爱过,所以很多事情没有特别的计较,可是就今晚余军那态度,哼,死不悔改的家伙,幸好我没奢望他顾念什么情分。
算完帐,她爬到床上,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今年还去不去余军家?不去,她果断地得出结论,那恬恬呢?还有以后每年过年,是不是要把恬恬送过去,然后再接回来?真是麻烦,结个婚麻烦,离个婚更麻烦,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等跟余军谈好离婚再想这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