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
为我拉了拉被角,又说:“不饿也得吃,都昏睡了两天了,不吃身体受不住,你等着啊,我下楼给你买!”
他站起来,我紧忙拉住他的手,回头,我摇了摇:“不饿,别去了。”
静了会儿,欧阳笑着点点头又重新坐下。
两个人,相知相识相爱相伴,然后平平淡淡地走过一生,白发齐眉。这是件多美好的事,如今,对我来说却成了奢望。
妈妈听说我的病情哭了,就连一直以来以硬汉形象示人的爸爸也落起了泪,我笑着,帮他们把泪水擦去,才知道自己不知从何时也是泪流满面。妈妈冲我发着牢骚,无非是怪我不好好照顾自己才得了这样的病,我也是笑,谁也不是孙悟空,哪能勾去生死簿上的死期。
此刻,笑,也苍白。
欧阳充当了我的男朋友,他说,每天陪着我,父母的心里多少会好受些,至少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世上也不算孤单。刘雨后走后,陪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欧阳,我庆幸我的命,到终结的时候还能不孤单。
那路风风火火地赶来,冲进病房看见欧阳瞬间愣了一下,马上冲到我床边担心地问:“怎么搞的!出了这种十二你干嘛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一笑:“这是啥好事儿啊!还告诉你!告诉你也是多一个人担心,倒不如不告诉。”
她轻轻拍了一下我,“这么傻呢!”
那路的脸上透出份不安,她看了看我,又趁着机会看了看欧阳,眼光落到欧阳身上时,就再也不肯离去。
三个月,能发生多少事?三个月前,刘雨后还在我身边每天和我进行无数次的深刻探讨,欧阳还没有视我为伴侣为我傻傻的付出,那路是美丽的新娘,烛光璀璨。三个月,从熟悉到陌生,再由陌生变为熟悉,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而我,从一个不死人,变成了做吃等死……
我经常看见欧阳和那路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拉拉扯扯争执不休,每次我都呆呆地站在一个他们根本无法发现的地方观摩这场无声的战争,然后,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时候还要强颜欢笑的若无其事。
女人的嫉妒是从什么地方逐渐增多?我想,是从生活吧…
那路拎来一袋橙,我见后大馋,不等她放下就先抢了一个剥开咬了一口。她在一旁看着笑:“又没人跟你抢,瞧你那猴儿急样!”
我只顾着吃,情绪性的无视她的话,然后,吃着吃着鼻子一酸,就吃不下了。
我把头扭到一边,难受地停顿一会儿,突然张口:“他走了有一个月了吧。”
那路本是坐在那为我切橙,一听,手就停下,脸上强忍着难受挤了个比哭还难的笑容:“过了劲儿,刚好一个月了吧。”
我的心又咯噔一声沉了下来。
“我想他,难道他不知道么?”
多年来,我一直过在混沌之中,丝毫未察觉身边某个人的忠实陪伴,直到等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回想其他时,才猛然觉悟,不论何时陪在我身边的总是他。
我会突然在梦中惊醒,然后又很快沉睡过去,再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就见到了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不可以在我想要将你遗忘的时候,不要再来打扰…
那路将切好的橙撞到盘子里放好,轻声说:“忘了吧,现在欧阳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不是挺好呢么,别这么不知足。”
我冷笑一下,侧脸看她,突然觉得出奇的好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或者说,欧阳最早的时候是你甩过的男朋友,然后现在被你重新遇见了之后你又想旧情复燃?再或者,曾经追他不成功,现在又遇见了就想变本加厉?心里想着,那路啊,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心里不清楚吗?水性杨花不一直是你的座右铭么?现在在我面前装纯良?你装你MA大B的纯良!
“我想,刘雨后一定不会回来了。想要告别一段感情特别容易,只要再开始一段,就会把曾经的不开心忘得一干二净,我想好好的去爱了,在我剩下的日子里。”
我明显的看见那路的手微微一抖,拿在手里的橙瓣就重新掉进了盘子里。
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现实也是这个b样,你越是不想发生什么他就越是犯了贱的让他发生,有时候,现实是一个最大的整蛊者,把我们这帮处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刷的那叫一个团团转。
而我?就是那个一直被狗日的现实整蛊的一个。
不知道是橙子吃多了还是因为病情肠胃功能退化,一大清早就在病房和厕所之间来回穿梭,不停息的内种。在我忙活着下体释放的同事欧阳给我打了个电话。
“干嘛!”
从小就是,一拉肚子,底漆必须十足……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丛草儿?”
“有话说有屁放!娘忙着呢!”
“啊,我临时有点儿事儿,上午的早餐我不能给你送了,我已经安排好护士她们到点儿之后会把早餐给你送到病房,中午的时候我再去看你。”
肚子强烈的滚动感,促使我的大肠拼命苦叫,肛门急速的抽动让我感觉出好像有一大坨臭粑粑稀要飞流直下…拼命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的时候我从齿缝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飞流直下三千尺,不是银河落九天
我一直是个乐观的人,不管得了多重的病我坚信我是最快乐的,除了想刘雨后的时候我会莫名的悲伤,其他时间,我一般都是快快乐乐的。妈妈说我心大,我笑着回答,心大了事儿就小了。
我优哉游哉的从护士站方向回到病房,一边喝着纯味豆浆一边吃着硕大的山东大包子,医院的伙食可真丰盛,这么大的包子都能给三个…我啃着包子,一边看着从我眼前来来回回的病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脸上无一不是愁眉不展,我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到最后,久久才回过头。然后自我安慰的笑笑,不就是生老病死么?几十年潇潇洒洒过来了,只不过是生命提前进入了倒计时而已。
我从不惧怕死神对我的威胁,不怕离开,不怕父母伤心,唯一怕的,是我离开之后,刘雨后该怎么办。很多时候,想着想着就哭了,先是小声啜泣,再后来,就蔓延为放声大哭。只有想到他的时候我才会无比无助,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在我心里他是谁。
我又一次看见了那路和欧阳的撕扯争吵,是在我拿着包子豆浆优哉游哉散步享受的时候看到的。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太阳光温暖的照射着,我走在医院的公园里肆无忌惮的享受我的丰盛早餐,一瞥眼的小树阴凉的地方,就看见了我一直不敢看又渴望看到的东西。
一切,果然是我想的那样么???
这个男人,还有他身边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一段不可告人的曾经??
我吃着,看着,喝着,笑着,难受着,这世界怎么这么小,什么破事儿都让我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