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还是清晨,我被窗外吵杂的喧闹声吵醒,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走出门外就看见一大群的乡民站在阿郎家的院里,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斧头和锄头。浮生寨里的寨民平时沟通用的语言全部都是地方话,所以,他们说的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说全部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了。
阿郎被围在人群中用方言跟他们苦口婆心的说这什么,他的话一落,另外几个乡民立刻上来反驳,紧接着就是一群人的讨伐。我有极其强烈的好奇心,有些东西当我弄不明白的时候我会从心底里涌出非常强烈的欲望想要弄懂,我开始往人群中挤,慢慢的挤到阿郎身边,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他一下。阿郎回头看看是我,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又回过头跟他们说了几句就拉着我一起退出人群。
“发生什么事儿了?”我问。
阿郎说:“浮生寨的村长想要霸占我们整个寨子,村民们不肯,村长就说是我答应了他他才这么干的。”
“霸占寨子?这寨子是属于政府的,就算一百多年前是私人建立的如今没有人知道建立者的后人具体是谁,要想霸占除非去找当地政府,不过一百多年了,怎么也算的上是文物了,怎么可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
“谁说不是呢。”
我忽然又一想:“不对,村长霸占寨子凭什么说你答应了他才干的啊,莫非?”
阿郎急忙摆手:“你可别这么怀疑我,我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再说了,在这个寨子里有钱也花不出去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紧逼着问。
阿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悄悄对我说:“其实,我是流年的后人。”
我先是一愣,然后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阿郎,这个站在我眼前黑皮肤的男人居然是浮生寨最纯血统的后人?
“不是吧,流年的孙子?”
他点了点头。
我继续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说的。”然后又是一停:“其实我妈也不是我亲妈,我妈的亲女儿是我妹妹。”
我像是卷进了一个豪门大宅院里一样,被阿郎口中的这层关系绕的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问,阿郎拉我去了宗祠的堂内对我细说。
“我妈说,我亲妈和我妈曾经关系非常要好,地震之前碰巧去浮生寨串门子,恰好那个女孩儿又是新婚少妇,地震之后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另一个女孩儿看她可怜就一直让她住在寨子里照顾她直到孩子出生,所以,到了今天,我的就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的后人。”
不得不说此刻的我的确有些晕头转向,我根本不知道阿郎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流年寨也太幸运了,三番两次的被死神眷顾得以生还。
“那你妹妹就是浮生的孙女?”
阿郎坚定地说:“是,我妹妹的父亲是浮生的直系亲人,当年流年和浮生约定,不论娶了多少妻子,一定只生一个,这样才能让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心心相惜,上天眷顾,浮生寨和流年寨前两代人中都有一男一女,二者间接结婚,慢慢的血统也不在纯正。流年和浮生当年没能在一起是因为同父异母,而如今,他们的后人三番五次的娶别的女人做妻子,血统早就不纯正了,延续到第五十年就已经开始通婚,一直到现在。”
“所以村长没有你的同意也不敢私自霸占寨子?”
阿郎又点了点头。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曲折的爱情故事会那么让人记忆犹新,首先他们的家庭关系和私人关系就特别的复杂,我开始渴望能够慢慢的了解这个浮生流年,是不是比当年的梁祝更要让人看了之后歇斯底里。
我拍了拍阿郎的肩膀,“放心,有我你们的寨子不会有事儿。”
阿郎一脸诧异,还想张口我已经拉着他跑没了影子,然后回到院子里的乡民中间和他们进行激烈的谈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人心地去帮助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现在回想,也许缘分就是上天注定,有时候莫名的相思守并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我和乡民们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的寨子一定没事,乡民们个个不信反而回过话来问我:“你说话我们凭什么相信?”
是,我说话他们凭什么相信。然后就又是一番苦口婆心。我有足够的钱让村长闭上嘴,但是我不想出这个钱,我认为这个寨子不是靠钱就能买的下来的,更何况我看重的不是这个寨子,而是这个寨子里最淳朴的民风,它让我一来就忘记了前尘旧事,忘记了曾经一切的不快乐,我想留住丛草,但我也不希望我从此以后活得不快乐。
我被一个女孩儿甜美的声音震住,那是‘群殴’事件后没多久在祠堂里和阿郎一同谈天时听到的。
“哥。”
这一生哥,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女孩儿有一袭长发过腰,齐齐的刘海盖住眉毛,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两只飞舞的蝴蝶,一双白色平板鞋配上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和一件白色T恤衫,手里拿着宽大的画板若无其事的走到祠堂中。
那张白皙的脸让我以为早已停止了的心脏再次为她怦然心动,头一次,我体会到了破茧成蝶。
那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增添了更多的天真,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身材更让我想起了当年病入膏肓的她,世界上真的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我这么问自己,如果是,那么感谢苍天能让她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如果不是,那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如凤凰涅槃的女子是谁?
“他是…”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问,“哥,他是谁?”
阿郎急忙起身,走到女孩儿面前接过画板一边说着:“他是我们家的客人叫刘雨后,从大城市来的。”
女孩冲我笑笑,“你好。”
我痴呆地望着她,手不知不觉的摸到我的胸口,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居然装下了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你…你好,我叫刘雨后。”
“你好,我叫相思。”
相思。多么柔美的名字,许多天以后我才从阿郎口中听说,相思,是她的母亲为她取得名字。
相思的妈妈,也就是我初来乍到时那个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妇,听阿郎说年轻的时候相思的妈妈可是浮生寨里出了名的美人,她性格内敛,最喜欢浮生流年的爱情故事,在她心中,她甚至觉着只有浮生流年才能与爱情这两个字媲美。为了不让浮生寨里的人忘记浮生流年的爱情故事,也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不步自己的后尘才为她取名相思。阿郎说,母亲总是念叨着一句话,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最美丽的开始,正如我当年一如既往的离开那个繁华的都市抱着我的挚爱来到这个小部落一样,不一样的转角自然是要遇上不一样的人,如今,我们生逢乱世,却爱在最和平的内心,如果一切都像桃花一样茂盛开放,就再也没有周遭口中的生老病死人生八苦。正所谓是有苦才有甜,正因为参差不齐的人和不尽完美的事物才让活着的人有机会懂得体会懂得珍惜,那个女孩儿,名叫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