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高手早被十三恶人清洗得精空,余下的人最强的都不过是二流,偏偏重兵之下,鬼愁谷每一个人都算得是一流高手,很快,一面倒地屠戮便结束了,元兵各处搜山,清理残局战场。
大才子亲自去见张三疯,两人定下了次日举行掌门策封大典,大才子便回去安排。
俞文照在山间漫步,王砍忽然冷笑了起来:“来了就来了,又何妨出来?”
俞文照无知无觉一般,根本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邋塌道士笑嘻嘻地从一棵树上溜了下来,“实在想不到鬼愁谷的人竟是这么有趣。两位,贫道姓周,叫周癫。”
俞文照本是全不在意的,听了那邋遢道士自报名字,也不觉有趣了起来,伸手拿下了衔着的草茎:“周癫?张三疯?”
周癫忽地张在了眼珠子:“恶人王,你……好心思转得好快!”
王砍微微一愕,随即也明白了过来:“你跟张兄弟是什么关系?”
“疯子和癫子会是什么关系?”周癫不答反问。
俞文照白了王砍一眼:“关老子屁事,问那么多干什么?”
王砍哼了一声,哼声中欺身直逼,举掌斜劈,周癫自知不敌,闪身相避,但王砍是何等人物,周癫避开了脖项,却避不开左肩,若不是他知道厉害,有所防备的话,只怕左肩琵琶骨都被震断了,急忙道:“喂,张疯子跟我是朋友,王老前辈停手!”
俞文照却懒洋洋地反问:“朋友的朋友未必便是朋友,你凭什么叫人家住手?”
周癫心知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一老一小,急忙道:“但贫道总不是来跟各位为敌的。”
俞文照哼了一声:“那你没事跑到武当山来干什么了?”
周癫见王砍因为自己的话手下略微有些放松,忙说道:“贫道这不是听说张疯子好端端地发起疯来单枪匹马地跑回武当派了么?我武功虽然比你们差得太远,但总能想些法子暗中帮他点忙。不然这世界没了疯子,只有癫子,那多没意思?”
王砍停下手来,淡淡地道:“然后呢?你到了武当山看到我们,然后才躲起来暗中看我们打什么主意?”
周癫已经略微领教了十三恶人的喜怒无常,他也是联明之人,自然知道识时务,只得一脸讪笑:“晚辈确实不敢贸然现身。”
俞文照皮笑肉不笑的笑了起来,倒背手摇头晃脑绕着周癫踱步转起圈子来:“那你现在又敢出来了?”
周癫被俞文照不怀好意的笑笑得心头不自觉发起毛来,心知这种时候根本连一个字也不能说错,想了想,终于决定了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以经看得你们很高,谁知道还是低估了,另外还有件事情就是想要请问一下那小疯子的下落,总要看他确实平安了才能放心,我曾经欠这小疯子一个人情。”
俞文照笑眯眯地看着周癫,周癫心里愈觉发毛,他总算是知道眼前这个看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难缠到了什么地步,只得赔笑:“恶人王,贫道昨天打听到你传鞑子皇帝的圣旨要封那小疯子作武当派门主,这事是真的么?”
俞文照拽着屁股:“那关你什么事情?”
周癫沉默了半晌:“恶人王,你有没有想过,蒙古人跟汉人是大敌。大宋江山就是被蒙古人灭了的,这是国仇……”
俞文照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天:“那关老子鸟事?再说了,国仇?特么的,老子七岁起就被人成天虐打欺凌,吃尽苦头的时候宋朝干什么去了?老子几曾见他帮老子放过半个屁?是老子被打断了骨头时给老子上了药,还是老子饿得要死的时候他施舍老子过一点吃的?老子那时候常常在狗槽里偷东西吃,宋朝的皇帝干嘛去了?老子鸟他?”
周癫忽然想明白了俞文照现在心性的由来,不觉一怔,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冷笑着:“‘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老子只要自己能过得好,就算是汉贼,又有什么关系?诸葛亮这草包杂碎!去特么的蛋!”
王砍淡淡地接口道:“莫非张兄弟还曾受过宋朝的大恩不成?”
周癫见俞文照眼神有如见人就咬的疯狗一般,连先贤如诸葛亮竟也是全无敬重地破口乱骂,而且为不也不过是千年前流传下来略微影射到自己的《出师表》的名篇名句,目瞪嘴巴呆之余听到王砍冷淡的话语,随即想到张三疯还当真没受过宋朝半点恩惠,反倒因同门排挤被生生逼得疯了又疯,疯了还疯,索性连名字都因之改作了张三疯,想到这里,也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说,只能苦笑。
他却不知道俞文照非但跟蒙古皇帝合谋对付武当山,就连跟他素无过节交会的一代大忠巨文天祥在大都被杀,也是眼前这刁钻阴狠的轻年人大力推促,俞文照连文天祥都敢害死,又哪会再在乎什么诸葛武侯?若是诸葛亮到得文天祥的处境,俞文照必定想方设法弄死他,相形之下,挨骂倒是诸葛亮死得得早的好处之一了。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周癫才开口问道:“那贫道请问张三疯在何处?”
俞文照阴阳怪气地发泄了一通,听得周癫问话,脸上突然满是笑容,笑得屁股都开花了一般:“就在山下,你自己去找吧。”
周癫点点头,向山下走去,忽然像是不死心一般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怕我是打算杀了那小疯子来个釜底抽薪么?”
俞文照理都懒得懒他了,王砍冷冷地接了一句:“我们放心得很,你在我手里走不过五招,在张兄弟手里走不过九招。”
周癫本是想要打压一下两人的气势,听了王砍这般说话,顿时吓了一跳,刚想要说不可能时,却又冷静下来,他看得出王砍身上杀气凝重,非但不会说假话,就连略微有一点点没把握的话也不会说,而且方才他跟王砍交手不过六招,但第二招时自己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以后因为对话,王砍手中明显只用了不到三成力,若真算起来,自己恐怕还真的在对方手里撑不到他的第五招出手的,所以虽然难以置信,但最后还是信了。
这一天不到戌时,武当山上上下下已经被数万蒙古兵打理得干干净净了,所有的尸体都被埋在了一个山谷中,第二天天亮,元兵们又忙了起来,因为上头下令,皇上赦封武当派掌门人的仪式就在今天举行。
礼仪准备倒不如打仗那么紧张,而且人手众多,就更不繁忙,范自力昨天派人去找了附近极有名望的文士不由分说连夜抓上了武当山,而附近的地方官员收送元兵传信之后根本就不用人催促,急忙备了厚礼带着得力的幕客,还生怕时间仓促武当山上人手不够,另外带了不少的人也是星夜赶上武当山,一是因为忽必烈的圣旨,二是因为要拍自在侯的马屁,前者关乎前程,后者关乎自己全家的老命小命——丁七郎带人在鬼愁谷杀了数万武林中人的消自己也都传到了这边,一个头目都敢如此嚣张,更别提亲身而至的正主儿了,何况俞文照杀起蒙古人的官兵也为数不少,连凶名赫赫的杨琏真珈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根本就不敢怠慢,甚至有些心思灵敏的家伙巧立名目向百姓商人征税敛财,从中捞了一笔。
俞文照想不到的是新任少林寺方丈通明和尚竟然也到了武当山来道贺。
一问之下才知道通明和尚其实早就留意到了十三恶人的动向,亲自带人跟着前来,希望能从中斡旋,总算通明和尚见机,为了保全大局,没在十三恶人攻击之间胡乱插手,然后昨晚上半夜时候打探到张三疯为武当派掌门的消息,随即便决定上山朝贺。
少林寺一帮老人复出,果然是人老成精,知道鬼愁谷借元朝之力崛起,势头强不可挡,只能顺应,便痛下决心整顿山门宗风,第一步便是强势罢黜了刚刚接任连屁股在掌门位子上坐热的悟法,甚至连司法达摩院首座的执事也都免了,接着封闭山门,甚至把在扬州跟俞文照为敌的少林寺僧俗弟子全都开革,从此小心谨慎,通明老和尚本已八十高龄,却根本没有半点自大之意,一见十三恶人对付武当山的阵势,就知道斡旋以求尽力保存武林血脉是行不通了,只能等鬼愁谷的人出了恶气之后再行设法,再也不料俞文照居然会扶持张三疯当上武当派掌门,还不必他们想办法,心愿便已达成,连夜也备了一份礼物上山来。少林一派果然不愧武林正宗,加上这些老和尚一生修持佛法,境界高深,知错即改,心胸宽阔,不因俞文照重创少林寺,而张三疯是鬼愁谷扶持为嫌,反倒包容并蓄,连俞文照这样的刁钻古怪的角色都觉得无话可说。
俞文照知道了情由之后对少林寺便以礼相待,随即把吸血老张他们从武当山上带出来的那些人放了,这些人在武当派本也是老实之人,经常受到欺凌,现在武当变了天,他们也都知道张三疯是个重情之人,除开对元朝策封之事有些蒙汉之分的心头抵触之外,别的都没什么芥蒂。
张三疯名字里的疯子改成了丰收的丰,手中虽有了十三恶人特意留下的一副班底,但一副班底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只有老实稳重可取之外连一些基本的东西都不会,很多事情都还是要重头开始,制定门规,划分权责,到开门收徒,根本不是短时间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一切都要慢慢安排,俞文照知道自己驾御鬼愁谷的方式方法也根本不可能转接过来,也没跳出来指手划脚,仪式完成之后便叫范自力带兵离开安排撤兵,自己第二天也带着鬼愁谷众人到了十偃城中。
俞文照拿出个小包裹,叫有眼无珠送给范自力,范自力打开,其中原来装的全是银票,全是一千两一张的,那小包裹装行李实在是太小,但用来装银票却绝对不小,里面足足有一万张富贵钱庄开出的银票,有眼无珠道:“老大说送给范将军一半,一百万分给带兵的将领军官,剩下的都分给那些小兵罢。”
五百万两银子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但范自己力早就见识过了俞文照出手的豪阔,已经不以为意了,问道:“侯爷赏赐,小将不敢推辞,不知侯爷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有眼无珠想了想:“你是要先回大都么?”
“是,这里事情办完了,小将先要向皇上复旨。”
有眼无珠点头道:“如今我们的心事都已了结,这次回去,可能就要离开中原了,你从大都回来之后,再到鬼愁谷来一趟吧,有些事情,我们老大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