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歪着头看了看他:“姓丁的,给钱,六斤四两银子!”
丁七郎赶紧走了进来,把银包放在柜上,拆开一个包,取出只多不少五十两的两个元宝,交给那秃老板:“拿去!”
那秃老板也想不到这少年竟如此阔气,居然初秋时节就买了这样的东西去,大不合时宜,出手就是百来两银子,就像那用的不是十来个苦力工人两三年都挣不到的一百两冰光细丝的银子,但像是有钱人家仆人倒的马桶里的屎尿一般。想要说什么,却见丁七郎满眼尽是精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问道:“少爷还要什么么?要不要在下把这帽子给少爷包起来?”
俞文照已是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不买了。也不用包,我就戴了在头上,这鬼天冷了,穿得厚些才不会生病的。走罢!”
那秃老板把两人送出了门,这才回身。
丁七郎跟在俞文照后面,见俞文照把那一百两银子买的帽子扔到天上落下来,正套在头上眼目都封得严严实实,却还伸手乱摸着向前走,又呆了一呆,想了一想,摇摇头,跟了上去。
再走了一段路,俞文照居然买了一只大母鸡抱在怀里,左眼还是遮住了,右眼也只不过现了下面的小半在外面,丁七郎看得摇头叹气,他实在是想不通十二恶人怎的竟会叫这么个小鬼当成了护院一般使用,就没有把这小鬼杀了煮肉吃到肚子里去。
正想着,适间酒楼上要钱那少年笑嘻嘻地走了来,有意无意之间撞了俞文照一下,丁七郎本没见这少年人过,倒不觉了奇怪,俞文照却大叫了起来:“妈的小贼,偷老子东西!”
那少年不想这小子居然反应这么快,自己刚刚得手就被他发觉了,倒也吃了一惊,却并不慌忙,在人丛里左右转动,丁七郎看得一呆,这分明是极高明的轻身功夫!
俞文照却没管这些,把帽子从头上抓下来,鬼叫个不停:“抓小贼了,偷老子的银子!”
丁七郎见俞文照追上去,自己只得也跟了上去。
俞文照一路跟那少年,路上却不少的化子上来拦路讨钱,俞文照哪会中计,想要拖延他脚步的那些化子连看都没看清他们要拦的人的面目,面门便吃了一记硬拳,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哼哼地在地上哼哼。
那少年想不到这个纨绔少爷一般的少年竟然轻功也厉害得很,自己毕竟得过名家真传,竟还是甩他不脱,他先前只是见俞文照一副唯恐天下不乱那得意的样子不顺眼,被他骂了几句,酒楼上就打定了主意要叫这小子出点血,一路跟了来,明明他的眼睛给帽子挡住了,自己刚从他身上拿了两个元宝,竟就被他发觉了。
心思转动,他脚下也不停步,东溜西拐斜退横冲用尽全身的解数,那小鬼始终在身后不远处鬼叫抓贼,眼珠子转了转,竟向了西面一个城隍庙跑去。
俞文照大呼小叫,一路上始终没有人帮他抓那少年,他也不在意,见那少年进了那破败不堪的城隍庙,到了门口,却还是抱了那只大母鸡不放,大叫道:“妈的那小贼,你给老子出来,不然老子要杀了你的爹爹,杀了你的妈妈,抢了你的老婆,烧你家的房子,还把你儿子丢到井里去!你特么的有胆子做贼,没胆子出来了么,再了不出来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鬼庙!妈的!”
那少年生性最是高倨,哪容得有人这样一路叫骂,都追到自己家门口了?当下便跳了出来:“小子你最好住嘴,快些滚回去,不然叫你吃不了兜也兜不走!”
俞文照冷笑道:“是么?那你倒是出来试试看!老子把你裤子扒下来绑了你去游街示众,叫人瞧你小王八蛋的光屁股!”
那少年待得俞文照骂完了,这才道:“是么?那倒要看看你本事可够么?”
俞文照大笑:“你师父都特么的比老子不上,你特么的算个鸟!”
这时四下集拢了不少的化子,都是木棍破碗,聚到庙外,离俞文照有三四丈远,俞文照却视若不见,向那偷钱的少年吐了一口浓痰:“呸!”待那少年侧身避开,跳上前当脸就是一拳,那少年冷笑了想要抓住拳头,不防这小鬼那只手对他就撒,一团灰土泥尘迷住了他的眼,俞文照扑到他怀里死死箍住了他双臂,头却猛向他鼻子撞去,右腿膝盖一抬,他小腹又吃了一记好东西好家伙,那少年空有无数的招式变化竟然再也用不出来就倒下了,俞文照那一记膝盖已是撞得他身上力道全数消失,提不起来,五脏六脏都作起反来,哪还能还手!
四下的化子都是那少年一伙的人,实在想不到那少年竟会这么快就着了道,纷纷大喝拥上来,却听了庙里一声大喝:“你们住手!”
丁七郎远远地瞧见了,禁不住笑破了肚皮,明明俞文照一身武功之高,已是天下少有其匹,却用了这样狗屁不通的法子打倒那小偷,想了想,自己就坐到了一个墙角,远远看着庙里的变故。
庙门上出现了一个年青人,神色凛然,他一出声,众化子竟都齐地停下了来,显然那青年身份不低,俞文照却拳头似雨点一般向了那少年身上招呼:“老子就不停手,你们能拿老子怎的?”
那青年人听了,却低声下气的道:“这位小兄弟,在下的这位小兄弟若有冒犯你的地方,你请恕过他罢,在下田英,向你陪不是了!”
俞文照呆了呆,手也停了下来:“这小贼是你的什么人?你可晓得这小贼小小的年纪就不学好,却反去学了偷人家的东西,这就是大坏蛋的行径,这样小的年纪便这般胡作非为,大了还了得么!”
那青年看俞文照小小年纪,比那偷东西的少年都还小了不少,说话却是老气横秋地,大热天却戴了顶厚厚的大帽子,还抱了只大鸡在怀里,他实是想不出这小鬼是什么来历,忍住了笑,正色道:“小兄弟你教训得的,在下以后定要好好的管着他就是了,请你放了他罢!”
俞文照冷叱道:“老子不放他又怎样?”
身后聚起来的化子中一个年纪大些的道:“田舵主这是让你大大的便宜,莫非我们还怕你一个人么?”
俞文照大笑:“老子就等的是这句话!”站起来提脚向那少年小腹重重地踏了一脚,那少年比值给他一脚踏得吐了一大口血,那青年脸色大变,身后的化子不待发令,已是向前动手了,陡地眼一花,竟然只瞧得见那小鬼的一道影子,一个化子手上的棍子莫名其妙就脱了手,伸手想抢回兵器,却见那棍尖向自己奇快地飞来,平时在他看来轻飘飘的一根木棒他竟不敢硬接,只得用了左手要饭碗去格,却左手又是一松,只见木棍尖粘住院了那碗,俞文照伸左手拿下那碗对了一个化子面上扣去,那化子根本不及避让,那碗扣得他鼻梁都断了,四条棍子向他击去,他却只不过回手随手一棍,四条棍子断成了八截,那四个化子手上刚觉了一轻,虎口就随了裂开,被夺的家伙那乞丐空了手一转身形,竟用了肘锤却打俞文照的腰眼,俞文照的身形本就如陀螺一般飞转,那化子刚觉沾到了他身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大力竟然引得他莫名其妙狗屁不通地像是撞在了虚影上一般直直向了俞文照身后撞去,本来有几条棍子得空要进攻,他这一失手,反倒帮俞文照把后面防堵得严严实实,迫得那几个老丐只得半路收手,刚一收手,肩上关节的大穴已是几在同时受制,那几个人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点了肩井穴!
那田英虽是自恃身份不肯拿兵器,跃出来用尽了全力却还是死也跟俞文照不上,始终慢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手下的人几个几个的被打倒,聚拢在这庙外的化子足有两百人,不到盏茶时间,已是全倒在了地上,田英见那少年明明向前打人,却蓦地一道棍影平空就向自己眉心飞来,自己自诩紧密的那招浪卷龙门相形之下竟是破绽百出,慢得像是被狗咬了腿上一块大肉还重病垂危老得不能再老的太婆一般于事无济,心头大震之下硬生生勒住了脚,俞文照却不再进,只是冷冷地瞧了那田舵主。
田英这才见到自己手下的人竟再无一个站着的,那小鬼打倒了这两三百人竟然还是抱了那只咯咯乱叫的母鸡不放手,不觉骇然:“你是什么人?”
俞文照道:“老子不是你老子,你也不是老子的儿子,老子为什么自动告诉你?妈的,仲扬的女儿徒弟都被鞑子抓起来了你们这帮混帐东西竟还特么的有空偷老子的钱,你们特么的倒真也沉得气住呵!”
这话一出,那舵主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自己那躺得一地的手下人,忙问道:“你说甚么?”
俞文照冷笑把手里那咯咯乱叫的大母鸡向他一送:“老子说请你吃了鸡肉去拉泡屎,拉了屎后拿去做白菜的肥料,白菜长大了拿去给猪吃,然后么等猪肥了,你就把猪杀了来吃——过年吃——妈的穷鬼!”
田英皱皱眉头:“小兄弟你说本帮帮主的女儿和徒弟怎么了?”
俞文照还是冷笑了道:“老子说了什么么?老子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呀!你呀,叫那小杂种来偷老子的金子呀,老子身上有好几百两金子呢!仲扬特么的不是老子的儿子,老子也没心情做那化子的老子,他的事干老子屁事!就是老子帮那帮鞑子把仲扬的女儿抓起来强奸了再卖给到青楼你特么的又怎的老子?”
那田英生性本来平和,别人若是骂他都不要紧,但仲扬却是丐帮帮主,蒙古大兵灭金之后仲扬就派他来到北面主事,对他的倚重和知遇却是极重,所以纵是长江以北大多的丐帮都背叛投靠了元朝,他也还极是尊重仲扬,岂能容人这样骂法,但眼前这小鬼嘴里说出的事实是太过重大,武功之高竟是生平仅见,两百多的丐帮弟子竟敌不过他一只手,纵是动手自己也是输定了,强吸了口气,平定了声音道:“小兄弟你不要说笑了,你的报信大恩,在下没齿不忘,只是在下向你请教,小兄弟你是怎么知道帮主女儿徒弟被陷的?”
俞文照像是也骂够了,道:“因为老子知道,所以老子知道!”
田英忍了气道:“是是,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告诉在下,鞑子捉了他们上哪去了?”
俞文照没好气地道:“可以!”
田英呆了呆:“那就请你告诉在下罢!”
俞文照瞧着田英看了半天,突地笑了:“那帮人现在就在这城里的驿站里。有几个驿站里的色目人去平章那里要好马,却给我打昏了藏在了一个臭水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