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七郎又是一呆,俞文照狠狠地道:“今后谁特么的敢再动不动叫蒙古人是鞑子,老子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丁七郎转了转眼珠子:“可惜了,若我们在江南,那老子们正好可以跟仲扬那化子斗斗,省得坏了那个番僧翻理那些宋朝皇帝死鬼尸体的大事。妈的那姓仲的也太不晓得天高地厚!”
忽地一个色目人睁眼大声地道:“你们两个,你识得我们掌教真人么?”
俞文照一怔间就明白了这人问的是那个在江南发掘宋帝陵墓的番僧杨琏真珈,信口道:“老子跟他相熟得很,怎了?”
那色目人一呆,实是想不通这吃着梨子的小鬼头是什么人,想了想,道:“小孩子,你说的汉人不应骂我们作鞑子,这话说得很好,很公平,我信你。既然你是我们掌教真人的弟子,那么我就不跟你计较这里的事了,你们走罢!”
俞文照哭笑不得,暗骂了那杨琏真珈的十八代祖宗痛快淋漓淋漓尽致:“娘的死秃驴,怎的这几个草包竟会当老子是你的徒弟了,你老爹特么的是个杂种,你老妈特么的必定是窑子里出身的,你老子的老子从小吃草长大,你老子的老妈是条大母猪……”心头虽是血淋淋地骂着那番人和尚,咽下嘴里的梨子后却对那几个色目人正色道:“若非是你们先来惹老子,老子本也不想收拾你们的,既是这样,那算你们运气了,下次再也不许惹老子生气了!”
那个被丢在水沟里的人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江南教真人的汉人徒弟,想来必定是自己犯了糊涂连哪里惹的祸都不晓得,也就不说话了,一转念心头却道:“原来那汉人汉子竟不是中原人物,看来必定是皇室宗亲的护身的卫士,那少年说起跟江南掌教真人的关系时那样子也不像是掌教的弟子,说不准哪位王爷的世子私行改扮成汉人的样子出来玩,想来应该是云南的梁王的小王爷罢,否刚若是真正的汉人子弟怎敢这般招摇过市?我们还以为汉人这样惨败后还有这样的人物呢!不然再也不可能有汉人是肯帮我们元人这样子说话的。”自己的人死了一个,也只得自己认了,人家还没要穷究自己来历、怪罪自己以下犯上都是天幸了,于是抬着那头开脑裂的色目人连礼都没敢行匆匆地离开了。
待得十来个色目人走开了,俞文照总算是骂出声来了:“妈的那个番僧,气死老子了,以后若是见了,老子定要杀他全家,把他老婆都抢了来!老子叫他死了也要戴顶绿帽子做个死乌龟!”
丁七郎陪着笑:“是是是,那秃子太特么的可恶,天下的秃子勿论男女都他妈没一个好东西,不但喇嘛可恶,番僧讨厌,就是汉人里的那些秃驴男的和女的秃驴还有特么的杂毛牛鼻子总归都特么的该死。老子见他们一个就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定要杀尽杀绝才是为民除了一大人间的祸害!”
俞文照想了想,道:“妈的,刚才那帮人长得比你都高那么些,气死老子了,老子要想个法子比他们高才好——这样,老丁,三天之后老子要一件长长的长衣裳,你吃了晚饭就拿银子去找裁缝做,做好了就跟上来,老子要先走,一路还是老法子联络罢。”
丁七郎一怔:“我的小祖宗,老子若是只用一天不到就叫人弄好了呢?”
俞文照道:“反正我老人家是会给你留下暗号的,你都能找得着我老人家,丐帮那边的事情先就叫他们自己管罢,有了那个老不死的老鬼,那帮元人也动不了丐帮的,到大都老子跟他们老大清总帐。”
丁七郎总算是忍住了没有把那老头已给俞文照自己打伤的事说出来,但对俞文照却还有些不放心:“你的身体可要紧么,要不老子找肚子痛老祖宗跟着你?”
俞文照大笑:“老子这样的人纵是一点武功都没有,但是就只凭了这份聪明,还会吃什么人的亏么?何况老子也不过吐了些血,我老人家这一大把的年纪都过来了,发作了点陈年旧伤而已,值个什么鸟紧?”
丁七郎点点头:“这样老子就放心了。”
丁七郎果然找了裁缝做了好几件长得连丈来长的长虫都未必有那样长身子的长衣,丢了百来两银子在那柜上,那方老头子瞧得眼珠子差点突出来,丁七郎却又找了肚子痛和吴没骨头,杨化子虽然人多势众,但只见了吴没骨头一身凌厉之极的杀气,纵然没有半点的动作说话,连那个番僧都也不敢出气稍有一点点的大声,就也根本不敢上那酒楼去了。丁七郎找到两人时已是掌灯了,整个酒楼上就只他们,再无别的客人敢上来了。虽然两人实是想不到俞文照竟然那样一点剌激都会心志全失,越听越是脸色发青,丁七郎还是硬了头皮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遍。两人一路向元人大都循了俞文照那木炭画的瘦猫暗记跟上,而衣裳直到完工也不过用的刚好三天,丁七郎瞧那裁缝和两个徒弟都是累得两眼都有如秦岭大巴山中的熊猫的眼圈一般了,又给方老头十两银子的酒钱,这才提了包向蓟地赶路追去。
俞文照在路上铺子里打尖,要了二十来个大大的在馒头堆得那小桌子只有小片的地方了,秃子把了十来斤的熟牛肉也摆了上来,俞文照馒头夹牛肉死命价向嘴里塞,吃得打嗝就把海碗装的滚烫的肉汤一口气倒下去,直看得那秃子瞪大了眼像是见了鬼一般,张得嘴里能同时塞几个鸡蛋进去,风卷残云一般不到半个时辰,满桌的东西全都到了那少年的肚子里头,他还是呆呆地发着呆。
俞文照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站起来打了个饱嗝,满意的道:“这回可算是吃得饱了,这几天赶路连顿像样的饱饭都没吃过,差些就饿死老子了。”
秃子看这少年那副饿牢里放出的囚了十八年的饿鬼德性仿佛是十八年出来后居然也是好些日子好长时间没找到吃的一般,一到自己这里虽不能吃回前些年里的亏欠,但补个三天四天的数却是有余了,若非是那少年先拿出了五十两银子丢给他,只瞧他身上滚爬的泥尘和右朵畔别着的那根鸡骨头,秃子早把俞文照当化子一样赶开了。
秃子也从没见过这样子刚从锅里舀出的滚沸升腾着热气只放了些葱姜盐醋的牛肉汤还有人敢全无顾忌地一口倒进嘴里的事过,那简直比了七月大热天里热得狗屁不通的人见了冰镇过的梅汤还要喝得凶恶利索干脆快当,秃子两眼发直,定定地瞧着俞文照。
俞文照皱皱眉头:“怎的?钱不够么?”
秃子一怔,这人算计极精,随口便道:“不错,小客官你吃得这么多法,刚才小的只顾了给小客官拿吃的,却早拿过了十两银子的数了。”他见俞文照随手就是五十两银子出手,知道是遇上了方便主儿,此时不敲竹杠,更侍何时?
俞文照一听,鬼叫了起来:“你哄我么?我妈说的,这五十两银子就是再吃三百个馒头,三十斤牛肉,喝八百碗汤也是够的,你怎么讹人?”
那秃子本就不是个善类,此时更是欺俞文照一个少年人,哪把他放在眼里,瞪起了眼:“谁说的!吃了东西想不给钱就走么?可也瞧得我风老四太不长进了,你这小小的孩子也来欺负我!”
俞文照连忙跳起来双手捏成了拳头:“你要怎的?”
秃子风四呵呵地笑道:“你吃的东西太多了,还要再给十两银子饭钱。”
俞文照怔了怔:“我没钱了!你放我走罢,要么你记在帐上下回我路过这里再给你!”
秃子冷笑:“小娃儿,你当我是小娃娃一般好骗么?你既是吃了饭想赖帐,那我就只好搜你身上一搜了,这里的客官们都是见证,我风四只是再要你给十两银子,再分搜出来多的银子我风老四也是分纹不要的!”
那些吃饭的人哪有心思来管闲事,一个个都视而不见,秃子一把抓住俞文照的衣襟,手一推,脚下一拷一勾,手松开时,俞文照已是摔倒在了地上,压得一条本就腐朽的凳子断了,秃子正要骂人,却见俞文照大呼小叫着,身上滚出了十数个金的银的元宝,顿时眼里放光,俯身伸手就去捡,嘴里道:“好小子,你竟然这样大胆,本来我只是要想收点饭钱,你竟砸我的摊子!我辛辛苦苦做成这样规模容易么我!你就给我一下子砸了!这可是我全家老小吃饭的家伙呀1这还有王法么?”秃子向众人一拱手,“你们几位客官都是见证,在下小小的生意,非要这小子照本钱赔我,不然小的一家老小几张嘴都指望了这摊子吃饭哪!只是今天作不成生意了,亏了就亏了,你们列位吃的东西就当是小人请客了。日后大家务要给小人公证则个!”
这人说话做事倒也周密,得了便宜还卖乖都居然做得面面俱到,他也知道这里吃饭的人未必会日后给他在官司作证,但是眼前委实发的不小的一笔财,不请人吃些东西堵了嘴哪说得过去?何况这路边草铺里也不多的几个人,也吃不了他五两银子。
果然那些吃饭的客人都没有一个出来的。
那秃子大是得计,伸手括了俞文照两个耳光,骂咧咧地正要说话却不防俞文照脚下一勾,那秃子实在想不到这已是给打倒的小子居然还能动手,不防之下身子一斜,向了那灶锅的笼屉倒去,总算是他借了那笼屉一扶,没有摔倒,可是俞文照另外一只脚又飞快地一个小绊子一勾一挑,那四重的笼屉本就吃不住太大的力,头次接力得住都已是给秃子推得歪斜了,哪再受得俞文照脚下一勾再加一家伙?推金山倒玉柱,玉山倾倒,笼屉滚到地上,里面的馒头窝头滚得满地都是,那秃子更是张手舞脚脸孔正对了那满是开水的大铁锅倒下去,身子再也收煞不住。
鬼叫声中,那秃子连头带脸夹鼻子加耳朵的一个脑袋全浸没在了开水锅里头,还是鼻头碰到了锅底时双手才按在了那烧得烙铁般灼烫的土灶上撑起来,号叫着再发不出一点人声,双眼已是睁不开了。
俞文照在地上乱草柴里打了个滚,这才满头草茎地跳起来,看着那秃子的模样,眼里闪出凶光:“妈的秃驴竟敢惹到老子头上,你特么的不想要命了!”左膝抬起,探手从绑腿里抽出一把亮光迫人的匕首,却是他手里没家伙,要了肚子痛随身的这把短剑来,那小草铺里的人也不过是些老弱残病的人,不然那秃子怎敢平日就要想抢人的银财,一个个本来都还有心要劝架的,一见亮出了刀子,一个个吓得都呆了,不要说说什么话,就是叫他们放半个屁都没有人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