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骇然,一个月之前武林中双龙山庄上下男女老少不分良贱被全数杀光的那件无头大案子,轰传得江湖上都天翻地覆了,竟然是眼前这些人作出来的,江湖上有不少的人曾去见过屠场鬼域般的双龙山庄,亲眼看了那些叫人噩梦的场面,就是在梦里做梦都忍不住要吓得醒转,实是再不曾见过更比双龙山庄凶手下手更狠毒凶残的手段,却更是死也想不出半点头绪查找凶手线索,双龙山庄的血案已然成了江湖上数百年来最血腥惨酷的武林大案,在场众人一想便即明白,除去十二恶人,再也无人跟高氏兄弟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纵然有人跟他们一样跟双龙山庄不共戴天,必然再也没人有这样的狠辣复仇手段!
晋王倒也不愧是一代枭雄,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原来是你们!”回头喝道:“杀光他们,本王事成之后必有重赏高爵!宗云,保护本王去跟金用他们会合,出动兵马硬攻皇宫,若不能活捉忽必烈,死的也要!”他的计划本是自己带着高手入宫剌杀了忽必烈,然后诏召众臣以外兵相挟迫,自然能登基,此时竟然听得十三恶人在皇宫里保护忽必烈,当年他的父亲宪宗皇帝蒙哥就是在钓鱼山下亲临阵前中了流矢而亡,哪肯再以身犯险重蹈覆辙?当即就离开御书房要回到重兵的环卫之中去了。
俞文照居然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只是冷冷地道:“若是你能跑得掉,老子把自己的脑袋输给你!凭你手下那帮货色,你真斗得忽必烈过么?人家可是什么都替你想得周全了,你还特么的作着清秋大梦呢!”忽地他脸上现出谁都瞧了好笑的矫揉造作出来的大义凛然:“你这个坏人,三国时曹植不是说过了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以侄杀叔是不孝,以臣杀君是不忠,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坏人坏蛋坏东西,真特么的不是好东西!”
晋王听得一怔,但也只是脚步微微一停,就由宗云保护着他退出了御书房外的花园。
俞文照跃起身把书房外檐下挑着的一个宫灯取下来,也不看众人:“要打架你找他们两个,老子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先让老子去睡一会。”扬手处,那纱灯飞起,远远地挑灯的那竹棍夺地一声穿钉在一株桂花树上,远隔五六丈,却不见俞文照作势,眼一花之间,明明他在书房之外,却一下子坐到了一根桂树的横枝上,宫灯也不知被他怎么拿到手里了,倚着树道:“老丁哪,你们动手呀!”
一个使飞刀的人更不说话,抖手之间七把飞刀或散飞或鱼贯向俞文照打去,“呀”字出口,最前面的一把刀已是到了,这人竟能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飞刀,着实少有,他面上都现出得意之极的神情,陡地一声尖啸响起,“叮叮”声中,无数的暗器挟着黄光风声声势骇人地向他打来,他还在吃惊之时,身上已被俞文照发的暗器在身上打了十几个洞心穿胸贯腹破肚的血孔,怔了怔之后,自己发出的飞刀才跟着俞文照发来击落飞刀的东西落在地上,那东西被强力逼激抵荡得在地上如陀螺一般转了好久,才慢慢停下,那竟然只不过是俞文照随手打出的一把铜钱!
本来晋王府一干高手见俞文照最是年少,都想要欺他力弱用暗器对付他的,一个个拿了暗器刚想要出手,陡然间见了这手神异之极的轻功身法和霸道无比的暗器功夫,一个个全都是识货之人,全都吓了一跳,再没有一个人敢向他发出暗器!
杜牵肠眼见俞文照铜钱这样威势,脸上也现出了得意之极的神色!
但晋王府众人暗器总归是都掏出来了,也没有再放回去的道理,杜牵肠神情狰狞凶恶,十二恶人的名头依旧在,也没有人敢向他动手,于是暗器全都向丁七郎招呼去了。
但丁七郎六年苦囚出来,武功已是大进,何况一路之上,俞文照给他说破了诚心正意的要旨,虽然敌人暗器密如急雨,总也不过是暗器罢了,哪放在他的眼里,松开手里的大斧头,用左袖卷住,右掌劈出三道掌力,刚才那些人正面都不敢硬接他一掌,那些暗器手法再是巧妙刁毒,上面的力道却是极小,被掌力一荡便即震落。
杨路咬咬牙道:“弟兄们,都说是富贵险中求,这可真是拿命来拼的时候了,大家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罢!”
俞文照却笑了:“你们两个给老子听着,留这姓杨的混蛋一条命,就是让他跑了也没关系,反正仲扬要杀他清理门户,老子们做个人情在丐帮身上,日后总会多多少少有些好处的。”
杨路先听了俞文照的前半句就变了脸色,以为他是有心挑拨,但听完他的说话之后,也知道不是俞文照存心要他们自相猜忌好于中取利,但更是心惊,暗暗地道:“怎地仲扬那臭贼也到大都帮着忽必烈来了,不是说他在江南跟杨琏真珈斗得你死我活的么?”
丁七郎苦着脸道:“小祖宗,他们人多。”
俞文照冷冷地道:“有老子在,你怕个鸟!”信手撕破了手里的罩灯轻纱,那灯纱被火一燎,立即燃了起来,俞文照又一扬手,细竹棍挑着起火的宫灯飞进了御书房。
杜牵肠和丁七郎高呼酣战,御书房内却一下子火光冲天而起,火光起来,一队元兵已是赶到了,本来晋王府众人也都听到了元兵前来的声音,倒也有些人能从杜牵肠两人的战圈里脱身出来,但一想要跑,脚只向外跑了一步,就听得了凄厉的风声啸响向自己疾飞而至,俞文照只一个铜钱就逼得那人只能倒退避开,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都被俞文照的铜钱打了回去,直到元兵封住大门。
俞文照鬼叫道:“老杜,小心那混蛋要用暗器了,老丁呀!那龟儿子用的下一招是……”真到那人使出了一招挑灯看剑,这才道“‘挑灯看剑’。”此时丁七郎却早接下了这一招,俞文照又道:“老杜呀,不是鬼愁谷你们没有出够气么,干么还不下杀手?快些,这帮反贼,皇帝的圣旨在我们手中,你们不要命了么,还不老老实实地投降?真特么的是吃了豹子胆了!”
晋王手下的人大多是江湖高手,全都知道十二恶人的厉害,见这少年出言无忌,居然指挥起十二恶人来,若不是先前见了他武功实在高得可怕,早都冲上去杀他了。只见他喝破了晋王府人的暗器,却又瞎指挥起来,故意地迟迟不点破自己的招式,分明就是要丁七郎上个恶当,丁七郎和杜牵肠神色不动,并没半点的气恼,却又章法依然,这才真有几分信了这少年就是十三恶人的恶人王。
元兵一到,丁七郎和杜牵肠长笑声中各出全力迫退了敌手,之后身形闪动,一下子就不见了,晋王府众人本也在盼两人放过自己,好及早去逃生,也不敢跟两人苦缠,待得两人忽地离开,回头时,迎头无数的淡影箭风破空有如飞蝗一般射了来,猝不及防之下,好几个人立时被射倒了,杨路挥刀挡住箭雨,脸色惨白,元人初定天下,正当兵锋强劲,保卫皇帝的更是精兵里的精兵,乱箭飞来,杨路也忍不住觉得手上发麻,这些兵竟然用的是力道极强的硬箭强弓!
杜牵肠和丁七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俞文照却还在桂树上四平八稳稳如泰山山定岳峙地坐着,嘴里还鬼叫道:“这帮反贼敢放火烧了皇上的御书房,真是不要命了,你们可不能放过他们!”
天上的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天上初升的太阳泛发着生命的喜悦,但总也阻止不了世人的死路。
大都城内一队元兵押护着一辆囚车向柴市行去,囚车里禁锁着的一个中年人,神色淡然平和,好像他不是要被送去行刑,反倒是自己是出门游山玩水一般。
柴市上也拥挤簇立着无数的百姓。
百姓眼里的神情大多是极为惨淡的茫然。
该死的人一定是要死的,只是那些不该死的人呢?
还不是迟早也都要死的么?也许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元兵们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深宫之中,俞文照仰头看了看天色,喃喃地道:“可以了,就是这时候仲扬那叫化跑去抢救那文天祥,那也万万来不及了。”俞文照在花园里头并不插手帮助元兵,晋王府众人结阵护身,竟然撑了大半个时辰,俞文照冷笑着,撮唇一声尖哨,晋王府众人听得心头一震,就见了石掏胆、丁高天、吴没骨头、吸血老张众人和先前杜牵肠丁七郎两人从三丈多高的墙头一跃而下,俞文照笑着向晋王府众人伸手一指:“杀光他们!”
石掏胆赤手空拳就冲进了晋王府众人之中,吴没骨头手里一条纠结怪状的长鞭卷落了漫天的飞箭,眼见十三恶人出手了,都奇喝道:“住手,在旁边看着,不许放一个人走脱!”
俞文照却冷笑:“这你可说得迟了,老子看得却是清楚,你们打得这样狠,还是有人跑掉了!”
都奇听得吃了一惊,细细看去,果然那背叛丐帮的杨路竟不见了,都奇怒道:“你怎的不阻住他?”
俞文照冷笑:“我为什么要拦住他?”
都奇气得说不出话来。
石掏胆伸手硬是抓进刀光剑影之中,电光石火之间接住了一把刀,反手一扭扭断了那人的手腕夺刀过来顺手一记刀柄重重棰击在那人的眉心上,一振手腕,用三截棍的那潘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变化莫测的三截铁棍竟被石掏胆随手一刀就锁死了所有的去路,右眼用兽皮蒙着的丁高天连想都不想,手里长剑钻空直入,飞突剌进了潘三的喉头,不要脸那浑如蒲扇的圆刀就在这一瞬之间,硬生生把吴立和燕山七寨主康良两人的面皮剥落了下来,倒挂着垂在两人的下巴上:“我就是这世上最没人伦天理廉耻的不要脸,你们可要记得我了!”
石掏胆左手插入潘三的心腔又飞快收回,回手时手上多了血淋淋地一枚苦胆,潘三被丁高天一剑穿喉都还没死,一见自己的苦胆被石掏胆丢进了嘴里,死瞪着眼,那一口气这才断了。石掏胆皱眉道:“看着我做什么?要想在阎王爷那告我么?那你可听好了,我就是石掏胆,等我什么时候有空,死了之后就来跟你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