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心里知道林圣哲会帮她,纵使他什么也没承诺。
她跟彭淳请了假,理由是把上一个工作收尾,在外跑单子。
彭淳一听她在外跑单子,心疼得不行,连忙说:“你只需要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好就行,谈生意的事有我呢。”
夏若珺听着他严肃的声音,也一本正经起来:“老板,你可在今天的晨会上说了,营销是重中之重,各部门都要行动起来的,怎么到我们设计部的B组这里就食言了?”
“兰庭的老板娘不需要抛头露面!”
夏若珺在心底笑,故意说着:“那我也是兰庭的一员啊,不能其他人都去跑营销,只有我自己在做设计吧?”
彭淳都称她为“老板娘”了,她还这样抬杠,他男人的自尊都被藐视了,果然恼羞成怒:“夏若珺,你有没有身为一个女朋友的自觉!我就算破产了,也不许你去外面应酬!”
“啧啧啧……真迂腐。”夏若珺摇头叹息,听得出她声音中的懊悔,“你看你看,你又凶我。”
彭淳顿时没了脾气。
夏若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脚蹭着地面,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便直接说:“我在我哥这儿呢,不算抛头露面,看看兰庭跟景盛是否有合作的机会吧。”
彭淳依旧沉默,他还是走到了让夏若珺去找林圣哲解决问题的局面,心里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堵得人喘不上来气。
明知道她是好心,可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林圣哲对她的心意也许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或者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虽然他们是兄妹,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真的能称上是青梅竹马。
而青梅竹马的感情是其他人能比得上吗?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形成一张无形的网,把其他人都挡在网外。
彭淳心里有妒意,也一直把林圣哲当作情敌,尽管他一再对自己催眠,她只把他当作哥哥。
如今她去请求林圣哲的帮助,虽然对于她来说似乎很正常,可是对于彭淳来说心底自然是计较了。
他的沉默让夏若珺心里微痛,她似乎意识到他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在作祟,也恍然意识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她抠着自己衣服的布料,小声问他:“那怎么办呀?”
声音软软的,有种依赖的口吻,她尊重他,在询问他的意思,彭淳能想象到她在另一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心神微荡,郁闷也渐渐消散,无法不对她妥协。
不过是庸人自扰,她现在跟他在一起,管旁人什么心思呢?
彭淳悦耳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听着没有了刚刚的强硬与沉郁,轻松很多:“生意还是要谈的,哥哥嘛,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夏若珺在彭淳看不到的这端狡黠一笑,重重地“嗯”了一声。
——
卢鸿走出来,对夏若珺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下合作的事情,然后才离开。
夏若珺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她就知道哥哥不会不帮她的。
她走近病房,拧开门,走了进去。
林圣哲的左手仍旧有伤,输着液,但也不妨碍他的双手在键盘上灵活的舞动,察觉到夏若珺走进来,才抬眼看她:“我要工作,你在这里也无聊,不如自己找点事情干。”
夏若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应了声好,手覆在他的键盘上,眉眼带笑:“那我们聊天吧。”
她轻松愉快的语气让林圣哲妥协,他收起笔记本电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想说什么?”
他知道她有话要说,在看到楚琦珺落寞地走出会所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林圣哲早有心理准备。
可她只是对他摊开掌心,沉默地注视他,林圣哲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她吃的死死的,伸出左手搭在她的手上。
夏若珺眯着眼笑,可林圣哲却觉得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又觉得他的珺珺不是那般冷血之人,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夏若珺把药膏均匀地抹在他的手背上,手下虽温柔,却头也不抬地说:“哥,好像一直都是你照顾我,而我从未好好照顾过你。长兄如父,我这样是不是不孝啊?”
林圣哲被她的胡言乱语激得血液倒流,什么叫“长兄如父”?在她心里他不仅是哥哥,还像个父亲?
林圣哲的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自嘲地说:“我在你身边的身份真是多种多样。客户,哥哥,父亲……珺珺,除了这些我在你眼里还有什么身份?”
——也许什么都有,只是除了爱人。
夏若珺沉默,把药膏收起,然后把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认真地说:“周俊是个超人,所以身份才多多。”
林圣哲挑了挑眉,目光忽然变得压迫,不想再跟她扯这些没用的,严肃地问:“你本来想说什么的?”
夏若珺微惊,而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哥哥向来了解她,她也不必再说多余的开场白,切入主题:“滨河广场的公寓现在着手装修,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呢?”
林圣哲很少会有这么温和的时候,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说:“到了那天你自然知道。”
夏若珺没多想,腹诽着“这不是废话嘛”,撇了撇嘴:“琦珺姐怎么说。”
“她的意见不重要。”
夏若珺倏然瞪大眼:“终身大事,琦珺姐的意见怎么就不重要了?哥,你不能太大男子主义。”
林圣哲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微微敛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若珺摇了摇头,其实她想提醒哥哥——看着琦珺姐和魏楠哥两个人的磁场相吸,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她恍然发现哥哥似乎并不在意,那她倒是不明白了,既然他对楚琦珺并不是放在心尖上宠着,那天又为何非要让她道歉!
嘟着嘴,她不服气!
“记仇?”林圣哲倚在病床上慵懒地看着她,犀利的双眼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明了地道,“那天你的确做错了,与冒犯的对象无关。珺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那般的无理取闹。被宠着的人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他的指代不明,语言里也有歧义,夏若珺不明白,只是心里微微刺痛。
他还是怪她的!
这场谈话注定无果,也许继续下去还会把对方越推越远,两个人极有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林圣哲拿起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夏若珺自己在一旁帮他配药。
病房中寂静得只有敲打键盘和药片相互碰撞的声音,两个人神情专注地做着手边上的事,可眼神都有些朦胧。
直到夏若珺配完药,林圣哲还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她听得心里面乱七八糟的,终于忍不住劝道:“哥,你能好好休息一天吗?你现在就需要休息,明天再工作好吗?”
林圣哲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依旧飞舞:“等我把这个邮件写完。”
夏若珺看着他原本麦色的皮肤上苍白明显,并不像他健康的时候那样面色红润,心中的无名火呼呼上涌,“啪”地抽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合上。
“你睡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你真把自己当成机器人啦?就算机器人也不能天天工作啊!”
她声音里带着责怪,把他的PC放到他轻易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强行把病床摇了下去,让他平躺着。
林圣哲无奈地看着她,听话的躺在床上,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从喉咙中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慢慢闭上了眼。
夏若珺坐在他病床边,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忽然堵得难受。
从她七岁开始,生命中忽然入驻一个这样的哥哥,然后他像是大树一样让她在树荫下安稳乘凉,每次她遇到问题都是他来解决,在她的心中,他是一种天神般的存在。
渐渐地,她才意识到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喜怒哀乐,会生病会痛苦。正如现在,他安静的睡颜失去了以往的凌厉与冷冽,俊逸的五官透着一股清隽之气,长长的睫毛卷翘,鼻梁通直高挺,薄唇微闭的时候嘴角是上翘的。
夏若珺看着这样的哥哥,心底竟也生出一股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她自己却把这种感觉误以为是亏欠,她觉得自己对哥哥的关心太少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哥哥的胃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一开始林圣哲只是假寐,那么现在他真的是熟睡了,坐在他身边的夏若珺的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像是安眠的熏香让他踏实。
夏若珺把目光移开,望向窗外的灿烂阳光,室外有一棵树,枝头上两只麻雀相互嬉戏,它们并排站在枝头上,一只向左移,另一只便跟着移动,非常有趣的模样。
夏若珺的嘴角跟着一翘,接着又耷拉下去,目光也变得涣散。
脑中事情烦乱,却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芳婷推门而进的时候,险些在原地石化。那个一直不停工作,几乎连轴转的男人居然在休息,这是她没想到的。她在这个时间想要汇报工作,却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让圣哲哥好好休息吧,他已经累了很久了。
夏若珺也在出神,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平白无故出现在此地的孟芳婷,况且她今日的粉涂的有些多,着实吓了她一跳。
“芳婷姐。”她低声打着招呼,没再说什么。
孟芳婷一脸的欣慰:“也只有你才能劝动这个家伙。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夏若珺点点头,拿起手包,客客气气地说:“芳婷姐,我要回家拿些东西,一会儿回来,你先帮我看着我哥。”
孟芳婷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今晚留下来陪他”的想法是突然产生的,她陪着哥哥的时候越来越少,以后他结婚她嫁人,这种单纯地相处的时候就更少了。
她回家拿些换洗衣服,顺便看看瞿蕊在家怎么样了,岂料她一打开门,却被室内的场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