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从一层通往三米深的地下空间,这本是处于地平线以下的死者安息之所,现在却被众多精美的人偶所占据。
“……啊。”
尤佳里不禁失声叫起来,是因为她注意到在这个建造于地下的异样的空间里,在目光所不及的最深处摆着什么东西。
(……那是。)众人寻着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那里与她立着的,是高度差不多足有孩子身高那么高,涂成黑色六角形的……棺材?是个西洋式的大棺材,它静静地安置在那里,不过它并非真用来装小孩的棺材。
里面收藏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偶,这个人偶是如此夺人眼球,不难猜出工匠在她身上花了多大的功夫。她是个身穿轻薄的苍白色礼服,手、脚和头部,所有部件全部具备的少女人偶。
(就像鸣一样漂亮极了。)恒一失神的望着她。
“……鸣?”他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
人偶与鸣长得如此相似。
虽然头发是和鸣不同的赤茶色,长度到肩膀下面,但那容貌、那身材……全部都和恒一认识的见崎鸣一模一样。右眼是凝视着虚空的“徘徊的苍之眼”,左眼隐藏在头发里,与真正的鸣相比肤色更近似于白蜡。
涂成淡红色的嘴微微地张着,好像马上要说什么一样……
突然传到大家耳朵里传来了——理应不能听到的她的声音。
“唔嗯,这里,大家都来这里了啊,一起来玩吗?”
声音从棺材里传出。
……当然不是棺材里的人偶在说话。
(这是不可能的!)虽然那一瞬间夏魁确实被吓到了,不明理由地从那个地方后退了一步,视线迫不得已地被人偶的嘴唇吸引了过去。
“噗……”众人好像听到了微弱的笑声。当然,人偶的嘴唇完全没有动。
暗红色的窗帘从那具棺材的阴影里被拉到众人跟前,她——真正的见崎鸣,无声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虽然她穿的不是礼服而是夜见北的制服,但在大家看来,仍像是那里立着的人偶的影像变成实体现身了一般。
“我并不是想吓你们才躲起来的.”鸣用往常的冷淡语气说道。她静静地走到棺材前站定,同时转身看了眼背后的人偶向众人问道:“觉得很像吧?”
“很像是吧……但这只是我的一半,可能连一半也不是,或许要比那更少。”她这样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异常的人……
这正是天生扭曲,或因为从小呆在这种地方而变得异常的人。
她慢慢地向人偶伸出右手,将它赤茶色的头发拢了上去。隐藏着的左眼因此显露了出来,那里不像她一样带着眼罩,而和右眼一样是“徘徊的苍之眼”。
“嘛嘛,见崎,不要做这么吓人的举动啦。”泉美出言制止。
“鸣……”尤佳里担心到。
见崎同学因为过长的呆着这种地方,内心早已沉浸在人偶的世界里,行为举止渐渐变得怪异……尤佳里深为委员会对她的决策感到抱歉。不过不善言辞的尤佳里所能做的也就是朝见崎鸣呼唤一下,这位班长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内疚和歉意。
“这地方不是那么讨厌,所以偶尔会下来坐坐,你们在担心什么?”即使见崎鸣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她还是出言维护自己的安息之所。
“啊,不,我之前就注意到这家店了,是上周偶然经过这里时看到的。我觉得真的很厉害。虽然说不太清,但的确很漂亮,总觉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东西,看到就觉得心神激荡……”恒一拼命地搜刮词汇,因此表现得慌不择词,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并无恶意。
“榊原君说的是真心话吗?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象这展厅里那样的人偶,赤泽他们都把表情写在脸上了呢,当然,夏葵君除外……”
毕竟,那是个与人偶一般诡异的,带着奇怪面具的中国少年。他的脸埋藏在面具之后不容窥视。
“我说,这地方怪渗人的,不请我们去你房里坐坐吗?开个茶会什么的。”本该处于异常世界的面具怪人,却亲口说出对异常世界反感的话。
“可以,不过你们得等五分钟,我上去整理一下……”见崎鸣淡然地说道。
尽管这句话已经透露出她房间很乱,但她波澜不惊的语气仍让人觉得:就算乱也不会乱到哪里去吧,鸣你太过担心了,说不定我们的房间比你还乱呢。
事实确实如此,见崎鸣只是缓步从展厅走出去,慢慢的踩着哒哒声上到三楼,不一会儿就下来招呼众人上楼了。除却上下楼用的三分钟,她所谓的整理大概连两分钟都用不到吧。
随着众人的离去,脑海里流淌着的弦乐也逐渐消逝,但地下室的展厅依然浮现在脑髓里。那个重归寂静的地下室里,只有沉默的人偶包围在那里,沉寂的冰冷气氛再次凝固起来,等待下一批生者的光临。
负一楼是展厅,众人走出一楼的内馆,经过二楼的人偶工作室,一路走带三楼才到了见崎家的房间。
这里的客厅不是很小,但玄关和客厅摆满了整齐的杂物,只有进到见崎鸣的房间才让人觉得稍微好受一些。由于见崎鸣的母亲还在二楼忙活着,沏茶的服务只能有见崎鸣亲自完成。
保镖们全被安置在了客厅里,少男少女们把房门关上,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可是
……该聊些什么呢?
原三班的人不是不认识见崎鸣,但确实很久没跟她谈过话了,这些跟她认识又决策“抛弃”她行动的人反而难以展开话题。既然在别人家做客又不可能完全抛开她聊今天的趣事,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吮茶声便再无它响。
啾啾……
放下,拿起。
再啾啾……
“你的眼罩看起来好丑,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它?”首先打破平静的是夏魁,不过他一开口便含沙射影,以不适宜的问题展开了对话,“是在cos海盗船长吗?颜色用错了啊,我觉得还是用黑色比较帅些。”
(你自己不是带着面具吗,cos暗夜男爵啊……)其他人虽然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只有不自主的跟着夏魁的话,偷偷注视见崎鸣的左眼。
“根据特卫队的调查,那左眼是在你4岁时长了恶性肿瘤失去的吧?当时为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眼窝装了义眼,但你母亲因为觉得普通义眼不可爱,所以给鸣做了一个特殊的绿色义眼……
“可丹丹的资料显示你一直都在说谎。你的左眼的确是抑郁常人的绿色瞳眸,但却是无法言明的虹膜异色症,它能正常看见东西——甚至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我想我可以按照这家店的名字把它称为‘苍之瞳’吧……
“——你,见崎鸣,是个货真价实的灵能者。”
(见崎鸣——苍之瞳——灵能者?)无论真假如何,这的确是个很好的话题,至少它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并且也能让见崎鸣搭上话。
“你想看看吗?”出乎意料的是,见崎鸣居然毫不回避的切入正题。
“无所谓。”最先提出问题的人竟如此平凡地回答。
(……大概是信任丹尼斯吧。)众人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那就给你看看吧。”在不被央求的情况下见崎鸣自顾自地说道。
(两个怪人!)这种感觉在众人心底浮出。
“给你看看吧,这个眼罩底下”
见崎鸣那样说着,用左手指尖压住白色眼罩的边缘,用右手的指尖摘下挂在耳后的细绳。等她取下了眼罩。众人看到她露出的左眼,屏住了呼吸。
“那,那个…”恒一对心上人的秘密倍感震惊。
(空虚的,苍之瞳!)
和棺材里的人偶一样。
但又和呆滞的深绿色瞳孔有明显不同,鸣眼睛里闪烁着水而非蜡的光泽,那是闪着有机质光芒的苍之瞳……
“我的左眼是‘人偶之眼’”见崎鸣像耳语一样轻声说着意味不明的话,随后又肯定了夏魁透露出的秘密。
“因为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平常都藏起来。”
——她这样说。
那句话的意义众人是明白了,理由却怎么也弄不明白,正因为如此她才是平常人所不能接触的异常。
“见崎,你能直接用眼睛直接分辨‘多余的人’吗?”泉美尝试着问道。不过一问出来她便后悔了,自己居然放着这样的“对诅咒利器”不用,还将之逼迫到班级的对立面上。
“不知道,没试过。”见崎鸣谦虚的话多少让泉美好受了些,这种事要试过才知道的嘛。可她话锋一转便立即将众人的心脏紧紧纠起,她用极平淡的语气说着恐怖事情——“不过现在的确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多余的人’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除去知道真相的夏魁,其他人都猛然一惊!敕使河一反常态紧紧的抓着风见;泉美和尤佳里则左右靠紧夏魁;只有恒一一人孤零零的不知该作何动作。
说到底恒一本来就对诅咒的事情半信半疑,而且不相信的成分比疑惑的成分大出许多。只是他心仪的女孩喜欢神神叨叨的事情,无奈的他也只能接受下来……
“——你!”
‘苍之瞳’的拥有者指着他们其中一人说道:
“——身上锁着五条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