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不是西金国人吗?难道你去过西金国?”
“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如果上天把一段缘赐给那对男女,自然会设法让他们相遇。”她不想告诉小翠自己曾经在西金国呆过,“你不恨西金人的吗?”
“恨?”小翠摇头:“我娘就是西金女子。要我怎么恨?”捧着圆圆干净的衣衫“我听老人们说,南木、西金本是一国,百年前化成四小国,东土、北火,后面又变成两国。天下人是一家,怎么打仗呀。一打仗吃苦的是百姓,南木国的人是人,西金国的人也是人。”
“哟——真没瞧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懂不少大道理呢。”
两人说笑着,圆圆给小翠溅了一身水。
小翠翘着小嘴:“小姐,你再浇水,我便把这衣衫拿走了,让你在这浴桶泡一夜。”
伶俐敲着房门:“小姐,王爷过来了!在小厅等你呢。”
“听见没,有客商来了,我都去见客——”
“真难听,怎么听着像青楼女子说的话?”小翠越发不高兴,什么人不好当,偏用这种语调,若被外人听见,还以为她多不正经呢。
小厅。
羲迅连饮两盏茶,伶俐小心地侍候着。枝嬷嬷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神情严肃,没有丁点暖色。
他不是说自己不用说话,只需要安静坐在那儿不好就行了吗?静坐,她可没有那功夫,随手取了几纸字,连笔墨砚也带上,说不准还能想出一些新式服饰。
“拜见王爷!”手里捧那么多东西自然不能见礼了,将纸平整地铺在桌子,倒了几滴清茶,认真的砚墨。
“小姐,这茶水怎么能研墨呢?”小翠道。
伶俐笑:“用茶水研出的墨有股茶香,小姐最喜欢用桃花水研墨。在明州的时候她就自制桃花水……”
进入小厅,圆圆就不想再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遵照不说话。人家不是看自己,是看他的意中人,也了相思之苦。
“伶俐、小翠,你们去歇息,这里有枝嬷嬷呢。”“明儿一早还要去看灾民,不要呆得太晚。”与其说是告诉两丫头,不如说是告诫英王,自己很忙的,必须要睡好觉。
“是,小姐!”
两丫头离开小厅,她们有自己的房间,分别在圆圆寝室的两侧,只要小姐有事,大事唤一声都能听见。成婚的妇人通常不这样安置丫头,可圆圆勿须介怀,她又不是真正的妇人。
英王想与她说说话,可她自打进来就在潜心作画:蝴蝶翩飞,马背上坐着一对男女,男折约莫十四五岁,而怀中的女孩只有七八岁模样像个可爱的瓷娃娃。她沉吟片刻,在纸的上端写着:往事难追,童年如梦。
“你擅丹青?”英王问。
圆圆没有应声,依旧在画在填充着,寥寥几笔,几朵花跃于纸上,那花的模样有些特别,英王只在宫里看过:“山茶花?”
她抬头浅笑,贝齿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小丫头是你,那男子是谁?”
怎么告诉他,那是自己一生中另外一个故事,就像金乙烈会惊异于自己是南木人的事,他也一定惊异自己居然在西金国呆过七年的事实。“他与我青梅竹马,没想到分别八年我们能在京城重逢,真像一场梦。”“今天初几?”
“初五!”
“天啦——”圆圆惊叫起来:“他的生辰,我居然给忘了。一定会生气,小时候他总是给我过生辰,可我总是忘掉……怎么办?怎么办?”“哦,对了,他爱吃花瓣酥,可是那么难做。”
她跳了起来,飞也似的溜到后花园里,趁着月色开始穿梭,一手提灯笼,一手采上等花苞,走了一大圈才挑到三朵。三朵就够了,仰着头望着明月,他就爱吃娘做的花瓣酥,十一岁那年还见母亲做过,已经整整五年了,她努力地回忆。捧着花苞扎入厨房,将英王撇在身旁,她不屑与他走得太近,既然是侧妃,也不敢与正妃争宠,既是假夫妻更不用整日呆在一处。
“你想做什么?”英王看她在厨房里一阵忙乱,一会找面粉,一会打鸡蛋。
她轻声道:“王爷,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歇息。”
将面粉在鸡蛋中捣匀放入蜂蜜香料等,用熟芝麻油将面团梳好。
转身坐到灶边生火。
英王看明白,她在给青梅竹马的那个人做花瓣酥,动作熟练,衣袖挽得极高,又蒸又炸忙活了一个时辰,厨房里飘出一阵芳香。他趁她不备偷抓了一酥,还真烫,对了,就送五个,两个大圆的代表二十,三个小圆代表三,他今天满二十三岁了。
“咦,乐字不见了。”她将每个酥饼翻开,就是不见乐字,可恶,瞪着英王:“是不是你拿了,快把乐交出来。”“有那么多那个都能吃,唯独你不能吃带字的,那是我送他的寿饼,快把乐还给我。”
他才是她的丈夫,可她竟然对别的男人一往情深,不会是韩峻吧,三更半夜不睡觉,弄得脸上白白黑黑,就是为了给他做寿饼。就是不给她,他将寿饼分成两半递了过来。
“气死我啦!”她大叫一声,弯腰挑了一只模样好看的,像抢宝贝一亲,用红色花瓣重新拼了个“乐”字,再次放到锅,一个如花般的花饼出锅了,她将几只饼放在食盒里,摆出好看的形状,迟疑片刻又多拾了三只。他身边还有人,当然得多放几只了。
“等等,这么晚,你还想去哪儿?”英王拦住去路。
秀眉一挑:“废话,你不是瞧见了吗?我去补送寿饼,你说过要我无拘自由的。”她像只快活的兔子,蹦蹦跳跳离开王府。
姜羲迅妒火燃烧:韩峻,色胆包天,连本王的妻子都敢勾引。看本王饶不了你!进了自己的院子,略一沉吟,她连丫头都没带花着脸就出门,半夜初见定能把人吓过半死。定要看看她吓人时的模样。
一路上都是街上路人怪异的目光:啊,美女的魅力!她有些得意,脚步放得更快,终于到了行馆,扬起巴掌就是一阵急敲。
“来了,来了……”行馆主事大人站在门口:“姑娘,你这是……”
“特使大人在吗?我是来送寿饼的!”抬眸间便望到对面大厅里坐着几个人,瞬间有几人快速离开,隐隐是朝廷官员。
金乙烈奔了出来:“这么晚,你来做什么?”灯笼下,她脸上又黑又白,像只小花猫,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撅着嘴。
金乙烈将她拉到门外:“锦帕呢?”温柔地替她拭去黑白花纹,“你这是怎么了?”
“狂子哥哥,你忘了吗?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远在异乡,定是忘了。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花酥送来……”
他手臂打擅,缓缓地垂下:“哭儿……”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这份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了,虽然妻妾无数,可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给他这样的冲动,莫名他的鼻子发酸,咬着嘴唇,温柔地扶住她的双肩:“哭儿,你总算长大了,记得我的生辰。”
“小时候,每年我的生辰你总是记得,而你的总被我忘。对不起,差一点我就忘了。今天你见我,一则与我叙旧,二则是想听一句:生——辰——快——乐!”
“哭儿!”情难自禁,揽在怀中,依昔闻到她身上如花的浅香:“我不会再放你走,不会,谁也阻挡不了!”这样温柔如水,热情似火的女子有几个男儿能拒绝。
“好啦!”她用手推开他的怀抱,轻轻地打开食盒,如花浅笑:“你尝尝,看我与娘的手艺相比如何?”
他第一眼就被那个乐饼吸引,用两指夹住,深情地望着她娇美的脸庞:“很香,比袁姨做的更好吃。”
“骗人!我的手艺根本没法和我娘比。”圆圆娇嗔地说着,“往后几天我会很忙,也许就没时间也你见面了。不过,我会在心里为你祈祷:愿长生天保佑你健康快乐!”她弯腰把装寿饼的盘子递给他:“你也很忙,所以我要回去了。”
金乙烈很快就发现隐在远处丞相府石狮后面的黑影,从那身形看是英王无疑。真是个懦夫,竟然跟踪自己的妻妾,连面都不敢露。既然他要送上门来受辱,他也勿须客气了。他习惯性地拽住圆圆,亲吻着她的额头。八年前,他就会亲吻女孩子,对圆圆只是吻额头。“我送你回府吧?”
“你有八年没送我了,把寿饼送进去,我等你!”
将寿饼递与齐龙,他转身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极少,两人并肩走在冷清的街头。
英王大吃一惊:他以为韩峻,竟然是西金国特使齐隆大人。圆圆怎么会认识齐隆,虽然他是西金国著名的才子,也是第一次来南木国京城。
“哭儿,你没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吧?”
“这是我与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就像你不会把我的事说给其他人一样。”
他突然不想再走,坐在大柳树下的石头上:“我曾经说过要带她去看草原的明月,那儿的月亮很大很圆。”
“刚回南木国的那两年我老是冲娘吵嚷要去草原。娘告诉我说:只要有草原一样的心胸,哪儿都有草原一样美丽的明月。”
金乙烈不经意间,手已经放在她的肩上,头一歪就依在他的肩,这份感觉很特别。他已经为她陷入情海无法自拔,那她呢?
金乙烈哼唱起西金国的民歌,听了几句,圆圆也跟着哼唱起来。两个人亲密得像一个人,肩并肩,四目相对,柔情无限。
幸好他跟来了,圆圆到底是什么人?她竟然会唱古怪的歌?她是西金人?
羲迅被几个疑问惊得大惊失色,他竟然把西金国娶入王府做侧妃,而且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竟被她的才学与美貌所迷惑。那她会不会是西金国安置在南木的奸细?
“哭儿,再为我跳支舞吧。”
“你唱曲打拍!”
她放下食盒。
两个配合得还真是密切,她竟然翩翩起舞,如一只彩蝶穿梭花间,倾情而动人,令人迷醉。齐隆的歌声未停,拍子未停:“好!你的蝶舞越来越好了。”
“啊——”她捂着嘴,真是困了,远处传来更夫报时辰的声音,已经四更天了。
“哭儿,你别走,再陪陪我!”
“可……”
他用双手捂住她的嘴,就是要当着英王的面留下他的妻妾,总有一天,他要把圆圆夺走,宠她、爱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深情地替他盖在身上,她早已经有些抬不开眼:“躺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他倒要瞧瞧这英王到底有多好的耐性,在那边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了,居然还不走。